徐翁受祁苏的嘱托,将芝罘岛从一个外商手里买断下来, 因为这个岛属独立, 前后着实费了一番功夫, 历时小半年才定下。
祁苏这次过来便是与前岛主进行交接。
待一切尘埃落定,徐老颇有不解, “公子,虽说北羌作乱, 但乱不至京府, 咱们大可不必避世。”
“不是北羌, 是瑞王。”
徐翁被祁苏一点, 终于了然, 以太子之势根本斗不过拥兵的藩王, 瑞王为人狠辣,觊觎商会已久, 现在公子有了夫人这个弱点,的确考虑的要更周全。
“老奴明白了,夫人娘家的亲眷, 一定会安排妥当。”
“徐老, 你再帮我寻一样东西。”
“公子,请说。”
祁苏不在的几日,楚娆过的非常无聊, 所以当紫烟急匆匆进来说有人寻她时,她还一时有些欣喜,以为是楚绥或者是家乡旧友。
总之,万万没想到是长乐公主。
“夫人,长乐公主她自顾自地进来,奴婢们拦都拦不住。”
楚娆叹了口气,公主的身份谁能拦得住,她虽然不想见,但也不能不见,“她现在在哪?”
“正在偏厅坐着呢。”
“好,我换件衣裳就出去。”
楚娆特意挑了件颜色浅的,她记得长乐上次穿的就是红衣,免的与她相撞,徒惹是非。
说到底,她和长乐没有别的纠葛,若她只是来口头耀武扬威几句,她听过也就罢了。
楚娆来到厅内,长乐果然依旧是一身朱色宫装,红飞翠舞,绮罗珠履,公主的派头十足。
她侧头微微福身,“公主。”
长乐见楚娆走近,眉梢一扬,“本宫还以为,你不敢出来见我呢。”
楚娆忍着不回,问道:“公主,你来是有何事?祁苏他不在。”
“我知道他不在,就是来找你的。”长乐寻了一处座椅坐下,无所谓的口气说道。
“找我?”
长乐嗤笑了一声,“哦,现在还早,你还不知道呢。”
“公主,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我就是来告诉你一声,受封正日,我也会代表父皇来看祁苏,送上一份大礼,咱们尽可以比一比,谁的礼更得祁苏心意。”
长乐语气乖张,楚娆掩下心中不适,“公主没其他事的话,我身体不适要去休息。”
“哼。”
长乐冷哼一声,带着侍女红袖往屋外走去,反正祁苏不在,她也不想久呆,这次只不过凑巧经过,所以进门立个下马威,区区一个商户女,凭何与她争祁苏。
紫烟一直在旁听者,此时不禁问道:“夫人,您说这公主为什么说些咱们听不懂的话?”
楚娆摇摇头,她心中有些不安,但仔细想了想,至今为止好似也没发生什么,比起祁家大房那些不见光的腌臜事,或许长乐就是口头逞能?
“对了,楚绥有回信么?”
“哦,夫人,有的。”紫烟从怀里拿出那本棋谱,“楚少爷传了口信,说这本是真迹,他几个老师都争着想要,被他拦住了。”
“哈哈,那就好。”
楚娆很快将长乐到访的事抛诸脑后,现在就只能祁苏回来了。
待他回来的第二日,恰好是当年受封的正日,那时,她就可以将棋谱送出去,祁苏那么喜欢下棋 的人看了一定会高兴的!
时间如白驹过隙,十几日一晃而过,明天就是祁苏约定回来之日。
楚娆坐在卧房,已然将棋谱用干净的纸张包扎好,还打了一个好看的花结。
“夫人,夫人!”
紫烟急匆匆跑进进来,手上攥着几本粗糙的小册子。
楚娆不明所以地看向她,将手上的书册摆摆好,“怎么急匆匆的。”
“夫人,您看!”
楚娆接过手,只看了一眼书封,就觉得熟悉不已。
她立刻拆开自己包好的棋谱,比对之下,竟然是两本一模一样的。
不是说了是孤本真迹么,“哪来的?”
“夫人,方才奴婢在膳房见到柴火堆上有一本被姆妈用来烧柴,觉得眼熟就拿来一看,竟然就是咱们买的那本。”紫烟继续道:“奴婢问了。是今日他们去集市买菜时,路上有人分发的,听说从早上开始,整个应天府的市井街上,都发了这本。”
“那有多少册。”
紫烟苦着脸,“奴婢估摸,要上万了。”
楚娆闻言哑然,她突然就明白了长乐公主说的话,这棋谱不必说,也是长乐设计给她的,此时印制那么多本发放市井,棋谱不同于书画,最重要的不在于真迹或是拓写,而在是否唯一。此番被那么多人得到,她手里这本真迹也就不那么珍贵了。
楚娆心里有愤恨,有委屈,还有许多自责。
祁苏对她总是很好,好的让她不知道能做什么回报,这是她认认真真想到的能哄祁苏开心的事。
变成这般,楚娆觉得自己很是没用,惯会耍赖和闹脾气,却学不会聪明。若是祁苏在,他听到长乐说的那句话,就一定会去细查,而不像她听过就算。
她甚至自以为是的找哥哥来问,哪知一切都不过是别人的陷阱。
真的笨死了。
楚娆想到此处,鼻子一咻,豆子般的泪珠就源源不断滚落了下来。
紫烟心疼地抬袖去拭,“夫人,可别哭,奴婢也要哭了。”
“紫烟,我不送了。”
“嗯。可是,就算夫人送,公子他也绝不会介意的。”
“我不想送了。”楚娆喉咙口发苦,“你先出去,我自己静一静,明日祁苏回来,不要再提此事。”
祁苏就算是侯爷,但长乐是嫡公主,她不想给祁苏惹麻烦,不然,她会更厌弃自己。
紫烟应声退出去,将门掩好,就听到阵阵啜泣声。
她抹掉眼角的湿意,叹了口气往膳房走去,晚膳眼看着吃不下了,总得备些点心。
祁苏今日心情尚算不错,他走之前答应过楚娆会早归,所以赶着提前了一晚。
但当他跨进院门口,看着眼黑压压一片,眉头微微皱起。
此时也不晚,楚娆何时那么早入眠过?
绕过廊下,隐隐约约地哭声从房内传出来,祁苏心急快步走去,正好看到站门口送点心的紫烟。
“夫人,你要不吃一口。”
“紫烟,我不饿。”
“哎,公子明日回来,若是看到你这般憔悴,奴婢又该被罚了。”
门打开,月光下伸出一只白腻腻的手,抓了一盘子糕点,又收了回去,“你回去吧,别守着我。”
紫烟哭笑不得,这个夫人,有时真是让人既心疼又心暖的很。
她收拢起餐盒,欲要去膳房再热一碗参汤过来,往右侧转的时候,突然看到了祁苏,惊的她差点喊出声。
“公——”
祁苏摇头示意,紫烟噤声跟着祁苏走到了光亮的院中。
“公子,您怎的提前回来了。”
“嗯。”祁苏没多迂回,“说。”
紫烟明白祁苏的意思,叹了口气,细细将事情说了一遍。
祁苏越听俊颜神色越冷,薄唇轻抿成一条直线,“我知道了。”
紫烟走后,祁苏站在亭下,“让徐老即刻过来。”
卓蔚矫健的身影从墙头显现,“是,公子。”
楚娆哭着哭着果然饿了。
甜甜的松软云片糕混上了点泪水,楚娆就着一口茶,囫囵咬了两口。
她抹干眼泪,心道再哭,明日眼睛可要肿了,左右不是大事,打定主意不让祁苏知道,就不能再露出马脚。
门栓上略有动静,楚娆只道是紫烟,“紫烟,我没事了。”
说完,楚娆回头将那本棋谱藏进她的百宝箱里,头也没回道:“让翠儿替我烧水吧,我等会就去沐浴。”
“我陪你。”
这声音——楚娆身子一僵,一双手从背后将她抱住,发顶被下颚轻抵,熟悉的冷香沁上鼻尖。
“祁苏?”
“嗯。”
楚娆忙翻了个身,虽然依旧圈在祁苏怀里,但却是面向他道:“你怎么回来了。”
祁苏看着楚娆眼下的来不及褪下的红肿,心里郁气非常,他的指腹揩过她眼尾残余的湿漉,“不回家,你要哭到何时。”
“你都知道了”楚娆不用问,都猜到紫烟肯定与祁苏讲了,“我是不是有些傻。”
“嗯。”是傻,一本棋谱都值得她哭。
“其实都怪你,好端端地干嘛惹公主喜欢,她嫁不了你,才会针对我的。”
楚娆在祁苏怀里蹭了蹭,好像瞬间找到了底气和依靠,说话时都不自觉地带上撒娇的语气。
“那我是不是该娶她。”
“那不行,她还是针对我一辈子好了。”
祁苏低低笑了两声,环抱着她道:“后日,将你寻得的棋谱送给我。”
“不要,现在街上人手一份,我送给你也太没心意。”楚娆仰起头,“你等我下次再找一本,我保证不上别人的当!”
“无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