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号:
密码:
  凌祉便即刻了然,他是想离开悬暝幻境的黑夜,再行打算。
  这是最最稳妥的法子。
  若是萧云谏没开口,恐怕自己也要对他而提议的。
  绪川嘟了嘟嘴,似是很不高兴的模样。
  可到底还是从柜子深处刨了张地图出来,用朱笔在上面圈点一番,又道:你们沿着此路出城,便能离开了。
  多谢。凌祉将干涸了的地图卷起,握在掌心中。
  你们当真不留下吗?绪川似是还不曾死心,又道,若晚一些,我们可有灯会,祭的是圣蛛。想来,你们二人亦是有兴致的。
  萧云谏本是翘起的嘴角垂下,眼眸沉沉的,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但他对着凌祉微微转动了脖颈,凌祉便道:当真不必了。
  绪川这才嘟囔了两声,说道:那好吧。
  顿了顿,他又扬起下颌说道:既是如此,我便祝二位一路顺利。若有机会,依着二位的言语,我们定是会再相见的。
  萧云谏道了声多谢,便同凌祉一路出了神殿。
  绪川在他们身后,掩去了那纯真而又热烈的表情。
  换上一声嗤笑,许久方才道:二位,日后再见。
  他随手一挥,身上的丁香色衣衫又变幻成了伊始之时,他所穿的那身绛紫。
  他方才起身,又在神殿的长明灯中,添了两盏漂亮的。
  他翘着脚坐回了案前,看着外面的天色。
  估摸着时间,加之二人的犹豫与步伐,这会子也该快出了悬暝幻境去了。
  他轻轻地吹拂了几下自己茶杯中浮着的茶叶,将明亮的天色暗去。
  抬眸浅笑着望向远方,听着耳畔嘻嘻索索的响动。
  萧云谏二人自神殿离去后,便是沿着自己记忆中的路线往山边走去。
  即便是现下此处已是落了北羌的城池,可山仍应矗立在城外的。
  只多寻了许久仍是未曾瞧见那座山,他们方才忆起
  这悬暝幻境中连着时间都不对,又何提一座山?
  望着悬于头顶的金乌,一动不动地叫他们燥热异常。
  却一点也不知晓,这幻境中的深夜,到底何时还会来临。
  那些个人面蛛,可还是会在原地等着他们?
  一切皆是未可知。
  萧云谏余光瞥见凌祉一直攥在掌中的地图,啧了两声,说道:瞧瞧吧。
  他们并不真的信任绪川,自是先前也没将此物当成一回事。
  如今无计可施。
  要么按着绪川的地图,要么便折返回去神殿找绪川。
  终归都是落在绪川头上。
  如今只能猜上一回了。
  凌祉将绪川绘制的地图展开在二人眼前。
  城中街道蜿蜒着,细致而又精美地描绘着所有他们方才走过的大街小巷。
  绪川甚至特地在神殿处为他们做了标记,又七拐八绕地将他们引出城外的小溪旁。
  若是按照他的地图绘制,我们从一开始,便走错了城门。萧云谏轻敲了敲那处朱笔点漆的神殿,我们应当向着城东而行,过外侧的这条清溪,便得见
  咦,此为何处?
  凌祉凑上前去,看着萧云谏手指的位置。
  那里的朱笔勾勒的,不像是个途经点,倒更似是个终点。
  但是终点?
  绪川又如何得知他们要去往何处呢?
  萧云谏砸了咂嘴,问道:可愿信他?
  凌祉瞧着他干涸的唇角,递上了水壶,道:如今我们不知方向,便如同无头苍蝇般乱撞,倒不如试上一试。
  萧云谏从善如流地接过水壶灌了一口,又递还给了凌祉。
  他道:反正,不论如何若真的天黑,我们也能回到神殿一避。当真绪川要奈我们何,却也是不怕的。
  想及此,他二人便朝着绪川勾画的位置而去。
  不能御剑的二人徒步而行。
  虽是脚步不慢,可奈何路程亦是颇远。
  他们方才赶到城东,出了城门,便见天色骤然暗了下来。
  那股子压抑感又袭上心头,如同黑布袋子一样的天,又皱皱巴巴地压了下来,让人喘不过气来。
  萧云谏回首,不过眨眼间,便见北羌那漂亮、繁盛城池消失在了自己的眼前。
  荒芜与破败瞬间笼罩了一切,矗立在外侧的神殿也恢复了昨夜他们所见的模样。
  果然,入了夜便又变回去了。凌祉骤然说道,快些走吧。
  萧云谏却抿抿嘴,甫要颔首,忽而想到:绪川在那时候,说了一句马上便要天黑了哦。他是否知晓些什么?亦或者说,这全部事情,他都省得?
  凌祉摇摇头。
  正欲开口,便又听到了身边草丛中的嘻嘻索索声。
  他与萧云谏对视一眼,同时默契地道:是人面蛛!
  凌祉瞬时便握住了萧云谏的手,拉着他快步疾行起来。
  此刻便顾不得思索绪川之事了,我们先出去再说。
  萧云谏答道好。
  他瞧了一眼凌祉攀着他的手,深吸了一口气。
  距离着绪川地图上所标注的点并不太远了。
  不过一二里路程。
  但如今天色暗下,周遭又有人面蛛在阻挡他们的脚步。
  竟叫这不过一刻的路程,生生走出了一个时辰去。
  好在是有惊无险地到了那图上的位置
  薄薄的微光从那处透出,虚弥间好似能瞧见外面的世界一般。
  便是毫不知情的人,瞧了这处,也知道那该是逃离悬暝幻境的出路。
  走吧,我们回去。凌祉正说道。
  萧云谏却是打断了他的话语:不行,你且稍后我片刻。
  凌祉忙拽住他的衣袖,眉眼间化作一道深深的沟壑,问道:阿谏,你要做甚?
  萧云谏瞧着面前这些恶心的人面蛛,这回他是真真切切地看清楚了。
  八只眼又八条腿,黑色的锋利绒毛覆满了它们的全身。
  它们张着尖嘴,发出嘶嘶声,吵得人头昏脑涨。
  可最令人作呕的,却依旧是那不应该在其上的人脸,歪七扭八地伸着舌头瞪着眼珠,像极了死人的模样。
  先头不过是镇上居民同他们说,他便已然觉得不适。
  如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看了个彻底,却叫他险些忍不住肚中翻涌的呕吐感。
  它们既是吓唬了我这许久萧云谏扬起风刃,挥手斩杀了面前欲攻击他们的几只,又道,我就非得要活捉一只回去,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他手指翻飞,用风力织起一个牢笼,将一只人面蛛困了进去。
  那人面蛛似是受了莫大的惊吓,疯狂地冲撞着风力牢笼。
  可它不管使多大的力气,仍是逃脱不得。
  它的同伴似乎想要救他,蛛丝喷了许多。
  可能熔断人骨肉的蛛丝,却奈何不了他的风力牢笼分毫。
  萧云谏用着神力牵引,扯着那牢笼与其中的人面蛛。
  便和凌祉一同跌出了幻境去。
  萧云谏自林间醒来,抬眼望去,仍是满目落霞。
  而他身边,风力牢笼中的那只人面蛛,仍是在动作着,可却幅度小了许多。
  我们这是在悬暝幻境中呆了一天一夜?萧云谏问道。
  他又抬眼望向悬暝幻境的位置,那里已经是虚虚渺渺,只能瞧见悬暝幻境的一个影子了。
  不出片刻,随着落日西斜,悬暝幻境便彻底的消失不见了。
  凌祉点点头,说道:兴许是这般。
  他又将目光落在那只动累了,正蜷缩着趴在牢笼里面的人面蛛,问道:这怎么办?
  萧云谏摸摸下巴,绕着人面蛛转了一圈。
  他啧了一声,又道:那镇上之人,不是骗我们吗?兴许让他们认一认,到底是不是这东西,将他们的亲人杀害。你且安心,出了那悬暝幻境,不过一只而已,我尚能控制得住。
  若他们当真是为说谎,用这东西也能唬一唬的。他勾唇一笑,似是已经计划好了一切,但七十年前之事,到底与他们并无太多瓜葛,便只吓上一吓,便足矣。
  凌祉见他主意已定,便道:只是我们如何将其搬去那镇上?
  萧云谏思索片刻,掐了个招云诀,说道:这且好办。
  他将人面蛛搁上了云朵,拍拍手,又道:我二人御剑,这云朵自会跟着我的。
  凌祉瞧他这一水儿动作,却是顿觉可爱至了极点。
  忍俊不禁,强压住了体内的躁动,攥起拳头的手未曾抚过萧云谏的鬓发。
  萧云谏没留意他的动作,催促着凌祉操纵息雨。
  他们二人又是转眼间便到了镇子外头。
  瞧着那昨日才见过的镇子上,仍是灯火通明。
  黄发垂髫,怡然自得。
  萧云谏停下了脚步,还未等凌祉问询,便先叹了口气。
  他召来一只雀鸟,在其旁边耳语道:问问重羽,那北羌国他可能寻到些线索。
  雀鸟扑棱了两下翅膀,正欲离开。
  萧云谏便又说道:对了,再叫他查查,可有人堕魔之后,两股力量交织着,这事又该如何解决。
  说罢,他便回首撞见了凌祉那双灼灼的眼眸。
  其中爱意,似乎已要喷涌而出。
  凌祉目不转睛地瞧着他:阿谏,你是为了我?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被工作上的事情搞得焦头烂额的
  差点没码上字,还好我有存稿,快!夸!我!
  小剧场:
  凌祉:阿谏,你是为了我?
  萧云谏:也不一定?我也可以为了我自己?好赶紧摆脱你?
  第88章 人骨
  萧云谏霎时间有些尴尬。
  可不过一瞬,尴尬却被一声冷哼掩盖。
  他斜了一眼凌祉,又道:此般废话。不是怕你死了,又能为了何?
  他虽是嘴上说着,可也心知肚明。
  若是凌祉死了,这梦子诅咒便也解了。
  更不必废自己这般力气。
  可到底
  他也不能真的眼睁睁瞧着凌祉在他眼皮子底下,丢了性命去。
  雀鸟绕了两圈,瞧着萧云谏的目光皆是落在凌祉身上,半分不分给自己。
  便是知晓,萧云谏没有旁的话再吩咐自己了。
  它呼扇了两下翅膀,凌空而起。
  迅速地返回天界,去给炎重羽报信了。
  萧云谏轻咳了两声,唤下云彩。
  随手用风力凝成一根绳,将人面蛛扯了下来,拖在地上。
  他们就这般气势汹汹地进了镇子里头。
  所有的小孩皆是被吓得精神尖叫、嚎啕大哭起来。
  老人们也是不自觉地退了一步,恐慌道:你们怎么半日又回来了!
  半日?
  他们明明在悬暝幻境中度过了一个黑夜一个白天。
  即便是悬暝幻境中时间的流速与正常不同。
  可他们出来时候,仍是夕阳西下。
  除非
  对于外界而言,悬暝幻境中的时间是停滞的。凌祉捏了下萧云谏的虎口,唤他归神,又道,至少如今对着我们,是这般的。
  萧云谏点点头,示意了然。
  此事大可容后再议。
  他哼了一声,干脆地将人面蛛往那替他们答疑解惑过得老者面前一甩,问道:老人家,您之前所说的美人面的大蜘蛛,可是此物?可我瞧着,似也并不好看呢,哪里有能是论得上美人面。
  老者被他骇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你你你了半晌,愣是一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来。
  萧云谏一拱手,又笑道:抱歉,我方才动作粗鲁了些。只是我们去了悬暝幻境一趟,是瞧见了此物的。想着你们是受过它的苦楚,便抓一只来让你们瞧上一瞧,看看日后能否替你们报仇雪恨呢。
  他笑得揶揄,更似是一只狐狸。
  而不像平日里那般仙鹤姿态。
  老者哪里敢看,便道:不必劳烦了,我们如今很好,从不想着什么劳什子的报仇。
  您不用忧虑,这东西虽是巨大,可并不可怕。萧云谏一顿,又浅笑道,我们不过是想让您认一认,剩下的便都是举手之劳罢了。
  老者这才朝着其瞥了一眼,终是意识到萧云谏为何非要拎着此物到自己面前了。
  他叹了口气,说道:骗了你们是我们的不对。如今我愿意将所有实情全盘脱出,你们可否让此物离我们远些。
  萧云谏自是温声应下。
  他刮起一阵风,将人面蛛吹离了所有人的视线。
  老者让人替他们倒上了些茶水,这次倒是没有再含糊其辞。
  他说道:我们村中人,是被诅咒了
  你先头问我们,为何这镇上没有年轻人,如今我却能回答你了。只是因为我们根本没有后代了。我已在世间存活了三百年,早就不是那所谓的普通人了,这些孩子大多也是因相貌丑陋而被遗弃的弃婴,由我们抚养而已。
  我们从前是为了守护悬暝幻境而生的。与之交换的是,我们可以使用其中的灵草。虽说我们皆为凡人,可那东西普通人吃了亦是延年益寿。我们售卖灵药而生,本也是如同世外桃源一般。
  可是人有五毒心,贪嗔痴慢疑,为首的便为贪心。贪心让我们人心不足蛇吞象,我们甚至于,想要把这悬暝幻境占为己有。这般,我们便不用等待着时机,日日麻烦地采摘其中的灵草,还要担心是否会颓败。
  可他如何能允许此事发生?我们真是太蠢太蠢了!那是他唯一在乎的事情,又如何能受了我们的威胁!
  我们尚还天真地想着,若是用悬暝幻境的位置作为威胁,可是能叫他害怕几分。可他又不是凡人,如何能怕得我们威胁。那林子里头的鸟兽,就是他给我们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