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要留六年,当然该把长女接来,卫阳清之前已经同长宁郡主提过几次了。
卫玉珑转头看向长宁郡主:“母亲,什么时候把长姐接来?我已经一年多没有见到她了……”她说着,有些惆怅:“咱们一家人总是聚不到一处,之前是因为怀了我,您和父亲去沧州的时候不能带着长姐……父亲在沧州就熬了六年……好容易回了京城,咱们又没待多久就随父亲来了豫章……”
她很是苦恼:“我看彭家小三和海家小四都有姐姐,就我没有……”
真是被郡主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半点风浪也没见过,葛嬷嬷满眼都是慈爱的看着卫玉珑,轻声哄她:“这事儿郡主心里自有分寸,您别着急。可别羡慕人家有的,您瞧瞧海家姑娘可有咱们大少爷这么疼妹妹的哥哥?才刚我从前头过来,听说大少爷回来了,还带着一只不知从哪儿弄来的鹦鹉,是彩色的,可漂亮了,听说还会说话……”
卫玉珑眼睛亮亮的站起来:“当真?我要去瞧瞧!”
长宁郡主看了葛嬷嬷一眼,连忙吩咐卫玉珑身边的丫头嬷嬷们都跟紧了,又回头吩咐大丫头书玉:“一同跟着,告诉大少爷,叫他警醒些,别叫鸟儿抓伤了小姐。”
目送着人欢欢喜喜的走了,长宁郡主才转过头,手还扶着栏杆,眼睛却盯着葛嬷嬷问:“怎么样?”
葛嬷嬷就摇了摇头:“对上了……”
对上了?!长宁郡主被这这句话惊得面色煞白,回过神之后就满心都是恼怒,惊怒之下实在有些控制不住,啪嗒一声把桌上价值不菲的一套大观窑出的青花瓷套杯全部扫落在地,保养有度不见纹路的手也不小心被割出了一道血口子。
可她顾不得这些,两只手紧紧攥成拳头,连青筋都凸显出来也没有知觉:“真对上了?!”
葛嬷嬷朝着丫头们摆摆手,看着她们鱼贯下了楼,才上前把长宁郡主握成了拳头的手给掰开,一面叹气一面道:“郡马老早就已经坦荡的告诉过您的……”
“可我总以为他骗我!”长宁郡主在葛嬷嬷面前哭的像个小孩子:“我的孩子怎么会死呢?!怎么会死呢!”
怎么会死呢?她初初怀孕就请了擅长千金科和小儿科的太医来守着,院子里连洒扫的婆子都是粗通些乡村医术的,她保养得宜,她在丈夫的呵护下过的无忧无虑,又远在建州没有婆母碍眼,过的不知多好,她的孩子怎么可能生出来就夭折?!
她不信!卫阳清说一千遍一万遍她也不会信!
她握住葛嬷嬷的手,眼里迸出仇恨的光:“嬷嬷,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那个孽种,那是个孽种!”
葛嬷嬷眼皮一跳,阻拦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长宁郡主就站起来了。
“哪里有这么巧的事?就是书上才有这么巧…不,连书上也不会有这么巧的事……是她骗了五哥,是她骗了五哥的!一定是她杀了我的孩子……”
她抓住葛嬷嬷的衣襟痛哭失声:“嬷嬷!那是我的第一个女儿!那是我的第一个女儿!”
那时候人人都说她肚子扁而圆,一定是个千金,她已经有嫡长子站稳了脚跟,同卫阳清一心一意的期许着这个女孩儿的到来,可是……
她浑身都是汗,揪着葛嬷嬷的手觉得自己也透不过气来:“嬷嬷,我答应过了的,我答应了的,我答应让五哥收养她的孩子,就当,就当我生的是双胎了,一样能掩人耳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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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厌恶
她死死咬住下嘴唇,咬的嘴唇都开始泛白了也不肯松开,直到被葛嬷嬷心急的摇晃了几下才回神,失魂落魄的垂下头,声音细弱而尖锐:“我分明答应了的……”
这是葛嬷嬷一手带到大,又亲眼看着成家立室生儿育女的孩子,葛嬷嬷眼睛一热,知道卫安的身世在她心里一直是个怎么也解不开的心结,心疼万分的如同过往那般拥住她,一面摩挲她的脸:“郡主别这样想……您想的太吓人了……”
卫阳清就算是对明鱼幼再愧疚,怎么可能会为了明鱼幼扼杀自己的亲生孩子?虎毒还不食子呢,何况卫阳清这样喜欢郡主,更喜欢郡主所生的孩子,她看着泪眼朦胧好似承受不住的长宁郡主,连声劝她:“您忘记了?当初您快要临盆的时候,郡马他多高兴啊?那天他听说您因为暴雨被困在塘山的万安寺里回不来,又惦记着您快生产了,连夜冒着倾盆大雨领着大夫和稳婆一路疾驰而来的……”
长宁郡主不哭了,神智已经全然不见,垂着头半响才讥诮的笑了一声,声音低不可闻:“究竟是来看我的,还是来看明鱼幼的?”
葛嬷嬷悚然而惊,察觉到长宁郡主话中深意,只觉得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冒起来了。
当初明鱼幼是被郑王困在万安寺的,建州万安寺,向来是有渊源的,多少犯了错的贵族女眷都被往那里送,美其名曰是同菩萨做伴,净化心灵,其实说透了,不过就是让她们伴着青灯古佛了此残生罢了。
明家出了事之后,郑王这个胆小鬼就巴不得把明鱼幼弄死,正好借着死了个小妾的由头说明鱼幼善妒,残害他的子嗣为由,把明鱼幼送去了万安寺。
长宁郡主是因为听了卫阳清的劝才好心去看她的,听说她月份跟自己差不多,却瘦的不成人形,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带了不少东西去了,谁知道原本打算当天去当天回的,莫名却下起了暴雨,暴雨里她身怀六甲不好赶路-----出了不是谁也担待不起。
就只好在万安寺住了几天,这一住,孩子就生了,还就如此凑巧,跟明鱼幼同一天生产。
葛嬷嬷打了个寒噤,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安慰长宁郡主:“不会的不会的,郡主您别多想了……”
长宁郡主没有说话,眼神幽深晦暗,闪着意味不明的光。
若是易地而处,她换成是明鱼幼,未婚夫被人抢了,被迫嫁了个一无是处的凉薄丈夫,还被逼得走投无路,差点儿一尸两命,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会不会求一求唯一的希望-----同在建州的表兄?
当然会,而且若是能借着机会把间接害了她一辈子的人也同样拖入痛苦的深渊,那当然就更好了。
“我要杀了她!”长宁郡主目光冷冽,神情冷漠:“让她多活了十年,她照样要下去陪她那个娘亲,她要给我的女儿偿命!”
葛嬷嬷原本还相劝一劝长宁郡主的-----她跟卫阳清的婚事来之不易,当年遭了多少阻力,卫家从上到下就没有赞同的,卫老太爷和卫老太太甚至没有喝她的媳妇茶,等到明家出事,卫老太太更是连见都厌烦见她了,明着告诉她和卫阳清,若是指望着她这个老太太多活几年,就别在她跟前碍眼。
熬了这么多年,才眼见着快熬到头了,这个时候,若是和郡马起了嫌隙……
镇南王府已经不是以前那个镇南王还在的时候的镇南王府了,如今镇南王府也就是老镇南王妃还在隆庆帝跟前有些脸面,承爵的镇南王根本就只是个虚爵,有势力没势力,什么都没有,同长宁郡主的感情也实在一般。
长宁郡主又因为夺了明鱼幼的亲事闹的满城风雨而被人腹诽,她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可是没料到郡主开口,没怪郡马,没怪卫老太太,却只恨上了卫安。
葛嬷嬷松一口气,又提起了一口气:“郡主,您听我一句……事到如今,还是算了吧。说一千道一万,当初老奴是亲自看过了抱出产房的大小姐的,是真的……嘴唇都是乌青的,在您肚子里呆久了……”
她不怕长宁郡主的冷眼,是是实实在在的为了长宁郡主好,轻声道:“没有您想的那样吓人,郡马她也不是这种人呀,只是到底他是个宅心仁厚的人,本来就觉得对不住明家对不起明家小姐,明家小姐又那样苦苦哀求,还拿性命要挟,他就顺势……这些他都跟您说过的呀!”
都说过了的,卫阳清从来也没否认过卫安不是他们的亲生孩子,甚至还纵容长宁郡主对卫安的冷待,长宁郡主想着眼不见心不烦,他也就干脆把卫安留在了京城,这十年来,卫安同他们夫妇相处的时间总共也不超过一个月。
“有些事都是天意,实在怪不了谁。”葛嬷嬷重重的叹口气:“您不喜欢她,还如同以前那样远着她就是了,以后等她年纪到了,再给些嫁妆,把她嫁出去了,也就完了…不必弄的这样血腥……她也不过才是个孩子,她又不能左右大人们……”
葛嬷嬷不讨厌卫安,不过是个孩子,一年到头都见不上一面的,就算是被养的骄纵跋扈,可是说的难听点,还不是因为有人生没人养,没人教?
何况她再讨人厌,也只是个什么都做不了的孩子,伤不了任何人。
就譬如此刻,只要长宁郡主动动念,她的一生就几乎注定了。
长宁郡主没听进去,女人全心全意投入一段感情,爱上一个男人的时候,会原谅他的任何错误,给他不符合自己心意的所有行为找借口。
就如同现在,她不恨卫阳清,一点都不恨,只恨明鱼幼和原本就不该来这世上的卫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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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报复
夏日的豫章格外的热,闷热的天气叫人半点不动弹也汗湿了衣裳,地上的花草也被晒得蔫蔫的没有生机,长宁郡主盯着底下的花草看了一眼,忽然站了起来。
葛嬷嬷吓了一跳,忙不迭的冲上去抱她:“郡主,您可别……”
长宁郡主哭了一阵又吼了一阵,向来娇软的嗓音都哑了,眼底是一片看不到底的暗沉,顿了半天溢出一声冷笑:“我别什么?”她反身看着葛嬷嬷,面上半点情绪也不露出来,如同谈论的不过是一只蝼蚁的生死:“她不是我亲生的,她娘害死了我女儿!就算我女儿真的是在娘胎里憋死的,那也是她命硬,那也是明鱼幼和她命硬,克死了我女儿!”
她想着那些替女儿缝制的小衣裳,替女儿准备的屋子,眼泪毫无预兆的又溢满了眼眶:“我辛辛苦苦怀胎十月,可我女儿死了,明鱼幼的女儿却还活着!明鱼幼还要我替她养!我是杀了明家全家吗?!明鱼幼凭什么让我替她养女儿?!”
明鱼幼凭什么?!
她不过就是一心想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而已,难道这也错了吗?!卫老太太对她冷眼相待也就算了,母亲也责怪她也就算了,为什么老天还要夺走她的女儿?!
葛嬷嬷知道自家郡主的性子,落枕难忘终其一生也就生了这么一个女儿,向来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宝贝的不得了,旁的事都能忍,就是不能叫女儿受了半点委屈。
长安长公主当年跟长宁郡主起了争执,他也要专程到圣人跟前争个高低。
圣人同老镇南王感情非同寻常,性子又宽厚,也就一笑了之罢了,为了安抚老镇南王,还专程把他的宝贝疙瘩封了郡主,收了她当义女。
这样金尊玉贵千娇万宠养大的女孩儿,性子怎么能不娇纵?心心念念挂在心尖上的少年郎,家世匹配人才品貌也都相得益彰,偏偏只是定了亲。
她怎么能让?怎么肯让?用尽了一切办法要老镇南王成全她。
老镇南王没办法,放下老脸去同卫老太爷和卫老太太说,却又无功而返。
长宁郡主就一根绳子要吊死,吓得老镇南王腿都打颤,他老了,不是当年驰骋疆场所向披靡的将军了,膝下就这么一点血脉,破了点皮也要心疼,怎么可能忍心看着她去死?
于是去求了圣人。
圣人没有立即就准,他是知道明家同卫家有婚约的,先问卫家的意思。
卫家也是不肯的,可偏偏卫阳清年少气盛,听说郡主为了他寻死,自己一封信写去了云南明家,明家得了消息,半刻也不耽误,立即就来人要接明鱼幼回去。
……都是多年前的往事了,葛嬷嬷垂下头叹息一声,替长宁郡主掰开揉在一起的手:“郡主,可别任性。”她压低了声音:“现在不是先皇那时候了……王爷也去世了……”
换言之,已经不是她为所欲为的时候了。
她现在要是动了卫安,固然是出了一时的气,可是以后呢?
卫老太太不会善罢甘休的。
卫阳清也要同她生出嫌隙。
这天下的人都要指着她的鼻子说上一声毒妇。
隆庆帝可没先皇那样仁慈和善,更没有宽待老臣的心,但凡有,明家也不会满门俱灭了。
“没有必要的事。”葛嬷嬷半眯着眼睛:“就当养了只小猫小狗,不喜欢了,扔在一边就是。犯不着为了她伤心难过。现在也就是老王妃愿意理会她,其他有谁正眼瞧她的?您要是实在不满,就写信同王妃说一说这事儿……她会替您出气的。”
若是连老镇南王妃也知道了卫安不是长宁郡主的亲生女儿,那卫安在这世上就真的是狗不理了,一个人这样活着,孤苦无依,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心心念念想亲近的亲人其实最想她死,一辈子活在对亲人的求而不得里,还不够叫人消气吗?天大的气也该消了。
长宁郡主偏不,她坚决的摇头冷笑:“不行的……那母亲会怎么想五哥?五哥以后怎么在母亲跟前做人?不行的……”
她单手撑着头很是烦恼:“等一等……再等一等……她怎么配叫卫安这个名字?这是我女儿的名字!”她说着站起身来:“嬷嬷,你去,去把明鱼幼的坟给我……”
葛嬷嬷不明白为什么从前虽然娇纵却善良的主子会变成这副模样,明明想得到的都得到了,明明顺风顺水,怎么还会这样对一件明明早就已经知道了的事大动肝火。
她没动弹,站在原地如同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那样看着长宁郡主:“您瞧,嬷嬷给您说的道理您半点都没听进去,郡马每年都会去祭奠的……您真要同郡马闹一场吗?”
长宁郡主是不敢闹的。
女人的爱同男人的爱不一样。
男人再爱一个女人,过了新鲜劲,得到了也就淡了,时间越久越淡。
而女人不同,女人只会随着时间的增长岁月的流逝和容貌的变化而愈发的陷下去,好像是中途回头,从前的付出都白费了一样。
她们付出的越多,就越难放手,何况这世道对女子尤其苛刻,男子和离修休妻死了妻子,再娶再寻常不过,可就算是律令允许,女子这么做,也是要遭人白眼的,儿女们也要被人指指点点。
卫阳清从前为了她能跟家族对着来,是真的喜欢她,可是再喜欢,也没有阻止他有别的妾室通房,虽然不多,仍旧扎在长宁郡主心上。
她不能没有卫阳清,儿子和女儿也不能没有父亲。
她沉默了又沉默,忍了又忍,终于从喉咙里溢出一声冷笑。
如果现在不能对她做什么,那么,怎么才能最大限度的让自己好过一些,让女儿在地底下能好过一些呢?
有的。
让她看着别的孩子有的东西羡慕嫉妒,却偏偏得不到。
把她接来自己身边,看看自己对别的孩子甚至庶出的孩子们如何宠爱亲近,却唯独对她避如蛇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