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头坐着的可是临江王府的那位楚景吾世子,他哪里敢去这位世子面前露面啊。
虽然他也没什么把柄露出来,可是终归那些死士都是他亲自去通知吩咐的,楚景吾这边来找蒋松文是为了之前火药从郑王府经过的事。
那帮死士虽然都已经死了,可是凡事不就是怕个万一吗?何况那天为了确保万一,他也是出现在过郑王府周围的,万一就被楚景吾瞧见过认出来了呢?
那就徒添他的怀疑了。
小丫头哦了一声,见他这么着急却又不能进去,便也知道这件事不是她能过问的,行了个礼便小心的端茶进去了。
花厅里头布置的很是雅致,符合蒋家文官出身的身份,一应东西并没有那种流于表面的富贵,却一件一件都意境不凡,瞧着便让人很是舒适。
楚景吾却没有心思欣赏,等到蒋松文终于出来了,便急忙站了起来问他:“怎么样,蒋大人,有消息了吗?!”
之前一出事,他就觉得不对劲了,工部送火药向来都是有固定的路线的,因为这东西危险,因此一般不会往王公大臣聚居的地方运送,就是怕万一出事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毕竟当初刚开始的时候,神机营那边运送的火药可曾经将北城那一片的民居都夷为平地了,炸死了无数的人,听说现场惨不忍睹,那件事至今都还让住在北城那一片的人记忆尤深。
以此为戒,从此以后火药运送的路线极为严格,看守也极为严密,为的就是怕出事。
可是这回还是出事了,而且还是在改变了线路,又往郑王府那边运了,由不得人不觉得奇怪。
楚景吾之前一直跟蒋松文的儿子有几分交情,便干脆就来找蒋松文问了。
毕竟蒋松文既是工部的一把手,又是熟人,还是蒋子宁的儿子,问他准没错。
蒋松文皱了皱眉头喝了口茶,放下了茶就慢条斯理的看着楚景吾:“世子别急啊,这火药运送的事,乃是底下营缮清吏司的火房办着的,这些年来一直没出过什么大的纰漏,这回的事,他们底下的人已经报上来了,说是路线是临时叫改了的,那批火药急着送进宫去-----西苑里头斗兽场那一片的墙出了些问题,随时可能倒塌,需要炸了重修,偏偏那几天又可能有雨,因着这个,才出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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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0章 推脱
楚景吾不是这种官场混的老油条的对手,他知道这些人个顶个的精明也个顶个的会推脱责任,一挑眉便忍不住冷笑了一声:“世叔!这话您也就是骗骗我了,难不成若是到时候郑王爷回来,您也是这么说?”
“什么西苑要修,西苑的墙坏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之前不想着炸了,偏得那天寿宁郡主出门的时候炸?这么多年都没改过线路的,偏偏那天就改了?”楚景吾嗤笑,语气变得很不客气:“寿宁郡主是郑王爷唯一的女儿,王府里还住着他甚至还未见面的嫡子,若是真的火药炸的郑王府成了平地,到时候圣上问起来,您也是这么答吗?”
他倒是没有怀疑蒋松文的意思,他知道这京城官场就是这样,一环扣一环,底下的人出事了,上头的人便很可能受到牵连,为着这个,上司总是喜欢保下属的,实在保不住了,才可能推出来。
这回火药的事的确闹的大了,如果真的查下去,或许难免要查出几个他得用的下属来,蒋松文怕担干系也是有的。
蒋松文知道这少年人的脾气大,深为他的这番话而惊心,面上却半点不露,看着他苦笑了一声:“世子这话说的,倒叫我有些无话可说了。我也知道您心急,毕竟这回伤着的还有平西侯……”
这才是重点,楚景吾跟沈琛的关系向来是极好的。
楚景吾深吸了一口气,冷淡着脸道:“幸好我二哥没什么大事,若是我二哥也跟寿宁郡主一样一病不起……恐怕就不是如今这么好应付的了。光是圣上的怒气,怕你们就招架不住!”
这话说的很不客气,蒋松文却并不恼,摆了摆手笑了:“好了,世子也不必吓唬我,您的意思我知道了,工部这事儿的确是出了篓子,我已经让底下人把名单都给了顺天府了,这个案子不是顺天府在查吗?您若是真的想问进展,可以往顺天府走一趟。”
他一面说着,一面就又叹了口气:“说起来,这件事我们工部也的确是脱不了责任,只是……”
他若有所思的看了楚景吾一眼:“只是我听说那天除了火药,好似还有人想要刺杀郡主?这总不是我们工部所为了罢?我猜测着,是不是有什么人故意想要郡主死啊?”
他琢磨了片刻,似乎觉得自己的推测很有可能,对着楚景吾便道:“您不如去问问郡主,是否有得罪的人?否则怎么至于如此?先是郑王爷出事,而后又是王妃难产,现在还有郡主出事……若不是得罪了人招致了报复,难不成真的就如同我夫人说的那般,或许是惹上了什么脏东西?那也得去庙里头许个愿…或是去道观里头打个醮……去去这晦气……”
表现的很像是一个正常人听见该有的反应。
楚景吾不以为意,却对他之前说的那几句话上了心。
也是,郑王府接连出事,这摆明了就是有人故意在想要卫安的性命和郑王府完。
工部的人顶多也就是被收买了改了线路罢了。
这么一想,一直腻在这里倒是作用不大了,他叹了口气,想清楚了,便站起来同蒋松文告辞。
蒋松文亲自送了他到了门口,才让小丫头送他出去了,等一转身,便看见邹青从柱子后头转了出来。
他背着手直接进了门,听见邹青跟进来的动静,便问:“怎么样了?”
邹青弯着腰跟着他走了几步,恭敬再他不远处站定:“已经办好了,问清楚了,寿宁郡主如今已经人事不省好些天了,孔供奉还有他们自己的那个大夫都是天天过去的,我们已经布置下去了,这几天就有结果。”
蒋松文嗯了一声,见桌上盛放的葡萄颗颗圆润如同黑珍珠,拈起一只扔进嘴巴里:“这回办事妥当些,务必叫她死透,别留个尾巴。”
邹青急忙点头,闻言又抬头看着他,小心的道:“我看那位临江王世子好似对咱们起了疑心?”
“工部送火药有固定的路线,早就防着人怀疑,都已经处置好了,到时候来查也不怕,那些人你安顿好了没有?只要他们不出来乱说,就没多大的事。”蒋松文面上仍旧没有什么表情,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邹青急忙应声:“都已经安顿好了,那些人做这事之前就已经心里有数,不敢乱说话的,我已经跟他们说过了,一定安顿好他们的家人。”
火房里头那些人的俸禄本来就不高,最是好收买的,再加上他们根本不知道背后的人是谁,到时候就算扛不住,招出来的东西也不要紧。
想了想,邹青又想起了更重要的事来,急忙道:“对了老爷,关中侯才是最要紧的,他恐怕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啊。”
提起这个名字来,蒋松文的眉头才是真的皱了起来,不耐烦的冷哼了一声。
关中侯这个人根本就是一团烂泥,他自己已经烂在了骨子里,便成了那等泼皮无赖,别说脸面了,这东西对他来说根本就不值一提。
他是个及时行乐的人,不管在何时何地,只要有乐子,他便能过的无忧无虑,也愿意为了这乐子不顾一切。
所以他才敢在答应沈琛的盟约之后,还敢背弃这份盟约,充当他们联系永和公主的中间人。
这样的人,可以背叛盟友一次,就可以背叛第二次。
他的威胁,是有用的。
因为他已经是一团烂泥了,就不介意会更跌入尘埃一点,还总想着把所有的人都一起拖入这无间的地狱。
可是他对错人了。
蒋松文冷笑了一声,对着邹青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声音凉的吓人:“这件事你动手,我不希望他说出不该说的来。”
关中侯毕竟是个侯爷,还是永和公主未来的驸马,永和公主出了这样的事,他要是说出什么,以他的身份来说,是很容易能取信于人的。
不管从什么角度来看,他都不能再继续活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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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1章 勒索
蒋松文的府邸另外跟蒋家老宅分了开来,底下的人却仍旧是从老宅带出来的,一个个言行举止无有不妥,处处体现着世家的风范。
邹青是他父亲管家的儿子,自小陪着他一道长大,去云南历练的时候,邹青也是一直陪在他身边的,因此他对邹青格外的信任。
邹青却心里有数,主子终归是主子,情分再深也得知道自己的身份是什么,不能做逾矩的事儿,因此他见蒋松文这么一说,立即便躬身应是:“您放心。我回头就去办。”
“办的妥当些。”蒋松文揉了揉自己的眉头,觉得烦躁:“现在楚景吾能来找我,就说明其他的人也已经有所察觉,虽然暂时肯定是想不到我身上来,可是沈琛那只狐狸,只怕略微猜一猜就会知道关中侯身上肯定有猫腻,那个家伙是个三姓家奴,谁给银子就是爹的人物,什么话都敢往外说的,你下手利落些。”
邹青听这话就知道蒋松文是已经极不耐烦了,他自己心里也对这个关中侯觉得作呕,就没见过这样不讲究的人。
而且关中侯要银子的数目一次比一次大,要的次数也一次比一次多,最近竟然还敢催逼着他们去还云秀坊的债-----他梳拢了一个云秀坊的花魁,数目竟有一万三千两之多。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把云秀坊培养的五个顶级的姑娘都给睡了一遍,才能弄出这么大一笔账单来。
江家倒不是缺钱。
可是就算是有金山银山,也禁不住人这么败坏,关中侯如今胃口越来越大,眼看着就快要狮子大张口了,绝不能再留。
邹青脑海里飞速的掠过这些念头,面上却只是瞬息的事情,立即就答应了,将这件事说完了,就又跟蒋松文说:“老爷,您是不是把这些事告诉老大人一声?就怕老大人他措手不及啊,到时候也不好给我们兜揽……”
他们做这些事,都是瞒着蒋子宁的。
蒋松文挑了挑眉,不是很在意的摆了摆手:“不必了,老爷子年纪虽然大了,可是并不糊涂,他难道不知道宫里那些关系我才能调的动?不知道工部的事情都不可能逃过我的眼睛?既然知道,可是老爷子却没吭声,那就说明老爷子还兜得住,既然老爷子都没说什么,我们还怕什么?”
他自己的父亲他最清楚不过了,是个能屈能伸的人,固然他是在首辅的位子上很擅于做事,可是同时他也的确是很喜欢往怀里扒拉东西。
老家修建的老宅简直富丽堂皇可以比肩圣上的行宫了,而老家那一片不计其数的地,也通通都是他们家的。
这些东西来自哪里?
难道不是都盘剥的百姓们?
他们父子都早有默契了,谁都别说谁。
邹青听他这么说,心便彻底放下了。
说到底他还是有些害怕的,毕竟这些时候要动手对付的都不是什么普通人,稍不注意那就是要掉脑袋的,蒋松文到底不是什么大官儿,蒋家能作主的还得是蒋子宁。
既然蒋子宁心里都有数而且没阻止他们,他心里也就彻底放心了,没什么好再顾忌的。
既然没什么顾忌的了,他便领了命令下去做事。
蒋松文看了他一眼,低声吩咐道:“不要让我失望,那边的进度也加紧催促。”
他赌不起失败,沈琛一旦反扑,那真是要命了。
邹青飞快的答应了,又飞快的出去安排。
他正急着四处找关中侯,关中侯却主动找上门来了,带着些得意洋洋,也带着些倨傲的昂着下巴嗤笑了一声:“怎么,答应我的条件了?”
还完了云秀坊的一万三千两银子之后,他又狮子大开口的跟邹青要了五万两银子。
他说起银子的数目的时候,好似那些银子都只是石头。
可他从前可分明是抠的厉害的。
邹青阴沉着脸看着他,好一会儿才皮笑肉不笑的道:“侯爷这胃口,可真是越来越大啊。”
关中侯就有些不耐烦了,听出了邹青话里的推脱之意,他牵了牵嘴角,笑的很是小人得志:“怎么了?不答应啊?”
邹青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带着些为难:“这段日子,侯爷前前后后,从我们这里也拿走了将近十万两了…我以为侯爷知道适可而止四个字如何写。”
这话说的就有些不客气了,关中侯的脸色慢慢的变了,看着面前的邹青冷笑一声:“得了,当着明人不说暗话,你们这银子到底是给还是不给,就直说了吧。”他说完,看着邹青,笑的志得意满:“你们可想清楚了,你们要是不给,多的是人想送银子给我花。”
邹青的眼皮便是一跳,可是他立即就按捺下来了,收起手指若有所思的看着他问:“哦?不知道是谁想排着队给您送银子呢?”
关中侯这回学的聪明些了,皱着眉头看着他,狐疑的摇了摇头:“这些你不必知道,你只要知道,你要是不给我银子,可多得是人想给我送,就说罢,这银子是给还是不给?为了你们,我连公主都不娶了,可知道我损失了多少?十万二十万银子怎么够?!”
这口气可真是够不小的。
邹青心里对于他这样贪得无厌越发的厌烦,想起蒋松文的交代,面上丝毫不露的笑了:“给啊,我们怎么会不给呢?”
关中侯就有些得意,给银子才是最正常的,毕竟这么大的把柄再他手里握着呢,邹青要是不给银子,他就多的是法子整死他们。
要知道,沈琛那家伙可不是个好相与的,敢算计他,就得做好被他弄死的准备。
蒋松文固然是厉害,可是沈琛难道就是个好欺负的?
真正对上了,蒋松文绝对是吃亏的那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