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她的儿子丈夫在他们的手里,可是谁知道沈琛疯了的情况之下会做出什么事来,一定得把尾巴都收拾干净,不能被这件事给沾惹上。
他吩咐完了,等屋子里空了下来,坐了一会儿,又连夜往蒋松文的别院里去了。
蒋松文却不在别院里,他今天有一个应酬,说是跟董成器一道去赴宴了。
原本想禀报一声,而后问他的示下的,现在却扑了个空,邹青的眉心跳了跳,最终还是回了小巷的院子。
只是等到第二天天明,他等来的却不是李叔,而是全副武装的锦衣卫。
锦衣卫在这个不起眼的地方出现,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他听着外头的禀报声,立即心里便咯噔了一声,面如土色,猜到了问题出自哪里------还能在哪里呢?
孔嬷嬷!
他心里乱了一会儿,很快就又反应过来-----就算是孔嬷嬷那边露馅了,也没有什么,她们什么证据都没有……
这么想着,他尽量的冷静下来。
李叔没有回来,难道也是落入了锦衣卫手里?
可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
锦衣卫是怎么得知李叔…孔嬷嬷难道真的有那么大胆,竟然不顾儿子丈夫的死活吗?
她分明为了儿子丈夫连一直极为忠诚的恩主都放弃了。
他吞了口口水,听见外头喝道的声音越发的觉得心急如焚,正不知道该怎么样脱身,帘子便已经被大力的一把掀开了。
他正面对上了来人的脸,就不由得一愣,而后就觉得一盆凉水兜头浇了下来-----是林三少,竟然是林三少来了!
那么就是说,卫安的死因,当真是孔嬷嬷告诉了林三少了,林三少才会来抓人。
他一时之间心跳的飞快,慌乱过后反而又镇定了下来-----没关系的,没关系……卫安死了,只要卫安死了,将宋文多的是法子把他捞出来。
虽然林三少厉害,可是蒋家父子却也权倾朝野,而且深得隆庆帝信任。
两方博弈,还未必会输呢。
他整理了衣裳迎上去,面带微笑的看着林三少,轻声问道:“不知道三少忽然光临,有何见教?”
林三少看了他一眼,竟没保持从前一贯的冷漠和面无表情,破天荒的朝着他笑了笑,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而后看着他,慢慢的弯了弯唇角:“我为什么会来,难道邹管家心里没点儿数吗?”
邹青没因为林三少笑了而觉得事情便能轻松到哪儿去,相反,他被林三少这个笑容惊得怔在了原地,一时之间只觉得毛骨悚然。
他不怕对手狗急跳墙,只怕不知道对手的深浅。
而林三少现在这样能沉得住气,半点儿都没有怒气,这才是真正最可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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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1章 羔羊
林三少当初可是也曾经跟卫家提过亲的,那还是破天荒的让林淑妃亲自去透的口风,这件事儿京城的人多少心里都有些数目。
这种不轻易表达心意的人做出这样的事,就足够说明他对于卫安的看重了。而事实上,他也的确是对卫安极好,这些年来,邹青替蒋松文做了不少的事,明里暗里接触过锦衣卫的人,正因为这样,他更明白,林三少对卫安是极好的。
既然这么喜欢卫安,那么卫安如果真的出了事死了的话,为什么林三少还是这副冷静的样子?
别说他素来就是这样,哪怕是个铁打的人呢,人都是有感情的。
当初蒋松文死了一个平常还算是喜欢的歌姬,尚且心情不好了好一阵儿,总是发作下人。
林三少难不成不是人?
想到这里,他的心里便咯噔一声炸开了花,忽而觉得周遭的空气都浑浊了起来,透气都有些困难------出事了。
可他不怕出事,就跟他刚才想的那样,最坏的情况,无非也就是林三少要他替卫安偿命,因此顺着孔嬷嬷她们找过来,准备找他的麻烦报复的。
而这样他反而没那么害怕,进了监狱,那就是多方力量博弈了,蒋子宁现在可还是首辅,隆庆帝对他信任有加。
哪怕的的确确林三少现在是名副其实的国舅爷呢,可是那有什么用?
六皇子还小呢,就算是真的最后六皇子登了位,那也是得大臣辅佐的,而蒋子宁肯定是当仁不让。
如此一来,底下的大臣们难道都是傻子,都不懂得看脸色的吗?
他没怎么怕过。
可是现在他怕了。
卫安死了一切都好,蒋松文会捞他出去。
可是卫安要是没死……
他被自己的这个想法惊得呆在了原地,看着林三少,出言小心的试探:“三少此话说笑了,小的们跟您是云泥之别,天上地下的人,怎么可能会知道您的心思呢?”
他陪着笑弯着腰:“您快别戏弄小的了,小的如今还有事呢……”
林三少没说话,跟在他后头的应凯却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凶神恶煞的推了他一把:“有事没事的,你自己心里不知道吗?你手底下的姓李的那个老头儿,他干了什么,还要我们说给你听?”
邹青差点要站不住,知道林三少必定是来者不善了,反而不知道为什么奇异的冷静了下来,摇了摇头往后退了一步,仍旧咬死了不知情:“这话说的……小的手底下管着人多了去了,不瞒您说,不是小的自己抬高自己,小的管着这么多人呢,哪能每个都知道名姓?您恐怕是弄错了。”
这是在为之后把事情推给别人做铺垫了。
应凯嫌恶的看了他一眼,见林三少皱眉,也不愿意再听邹青废话,就猛地踹了邹青一脚。
锦衣卫原本就一个个的都是虎背蜂腰,力气极大,应凯这么一踹,连邹青这样的练家子都一时受不住,猛地被踹在了地上,一时没有爬起来。
“别说那么多废话,到底有没有事,对一遍不就知道了么?”应凯冷笑了一声,左右看了一眼,便有两个锦衣卫扑过来把邹青直接架了起来。
院子里的其他人都被惊住了,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反应,都齐刷刷的去盯着邹青。
邹青还没来得及说话,锦衣卫已经将好几个人都已经给抓起来了。
他趁着最后的机会看了一眼,惊觉这些都是之前在锦绣楼那边替他盯梢的人,心里就霎时间凉了一片。
真的不是他多想了,而是林三少她们早有察觉,是真的为了这件事来的。
他一时之间心里头纷乱如麻,不知道林三少到底知道了多少,为什么会连这些人都准确的能分出来,一时之间又想着该用什么样的方式通知上头的蒋松文。
这么乱了一阵,到了诏狱,他却忽然之间什么都不能想了------四处都是被打的不成人样的犯人的惨叫声,叫的人头皮发麻,他忽然之间便吞咽了一口唾沫,觉得脚底阵阵发冷。
诏狱大约是这世上最折磨人的地方了。
当初蒋子宁还能支使的动锦衣卫的时候,他曾经亲眼看着过那些锦衣卫是如何对待犯人的,知道他们多的是法子叫人生不如死。
还没从这些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他已经被扔在了冰凉的地板上,一时之间仓促的双手撑住了地急忙就爬了起来。
应凯优哉游哉的伸出一只手拦住他,似笑非笑的望了他一眼:“要往哪儿去啊邹爷?我听说您是个厉害人物,自己私设刑堂这种事儿没少做,那你应该是知道的,现在我们让你来这里,到底多少法子对付你,你说是不是?”他玩味的看着邹青变了几遍的脸色,冷声道:“不如你就老实点儿,把事情都说清楚了,让你让我们都省点儿力气,你说行不行?”
深秋的天气,其实已经很冷了,可是邹青却忽然觉得热,后辈甚至都已经开始出汗,过了许久,他才从这种恐惧的情绪里抽出身来,猛地抬起头看着应凯直着脖子道:“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俗话还说,打狗还得看主人,我总算是蒋大人的下人,您就算是锦衣卫拿人,也该有个罪名吧?不知我究竟是犯了什么事,需要劳动您二位大驾……”
都到这样的情形了,他还能想着继续探问消息。
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应凯冷笑了一声,先在林三少之前道:“找死!”
他一说完,便拍了拍手,立即便有两个锦衣卫经历进来,架住了他开始往木头架子上用绳索绑住。
邹青心里是清楚的,这就是要用刑了,立即便忍不住慌了起来:“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如今他已经是待宰的羔羊了,被人家抢先一步捏住了脖子卡在手里,随时可能丢掉性命,可是就算是这样,他也不能露出半点恐惧来,这些锦衣卫最会见缝插针,但凡是有一点儿害怕,都能被他们趁虚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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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2章 嘴硬
他知道林三少是如今炙手可热的人物,也知道现在他是六皇子唯一的舅舅,大家都极为尊崇他,可他仍然直起了脖子冷冷的盯着他们:“大人们,这恐怕不合规矩吧?!”
想要压住他,那也得压得住才行。
他知道林三少能耐,厉害。
可是他也同时知道锦衣卫的规矩,锦衣卫可不是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之前因为出过曹安曹文的事,隆庆帝对锦衣卫的信任度大打折扣,已经许多次三令五申过,要锦衣卫办案的时候,务必需要有一个书记在场,全程记录用刑情况,审问过程。
而除了这个,现在锦衣卫办案,还须得有人同审。
他强迫自己去看林三少的眼睛,似笑非笑:“我知道大人是国舅老爷,眼里谁都看不起,小的虽然人微言轻,可是小的也是知道规矩的,锦衣卫审问,总得有个章程,抓人也总得有个罪名罢?小的虽是奴才,可也不是普通人家的奴才,您抓了我,总得跟主人家告诉一声,到底我是犯了什么过错,是不是?!”
真是巧舌如簧。
怪不得蒋松文这么多事都放心交给他去做,他看起来也的确是个能办成事的人。
应凯这回没有先说话了,看着林三少。
林三少向来言简意赅,这回也没有例外,他瞥了一直紧绷着神经的邹青一眼,根本没有把他当成一回事,挑眉问道:“怎么,你在替我们审案?”
他说完笑了笑,不等邹青再说那些没用的,轻轻拍拍手,里头便有人拎着已经被打的皮开肉绽的老李进来,噗通一声扔在了地上,问他:“为什么抓你,你看看他,心里不就有数了吗?”
邹青被李叔那样子惊了一跳,下意识的竟然想要往后退几步,可是他到底是忍住了,而且手上的镣铐紧的很,也不由得他退,吞了口口水,觉得嗓子有些刺疼,他眨着眼睛偏开了头,决意再也不开口:“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探问不出消息,李叔又已经在她们手里,他知道现在情形不妙。
而现在最好的,是能一言不发,等到蒋松文发现他不见,自然会想法子的。
林三少看他一眼就明白了他的心思,一面在别人搬来的椅子上坐了下去,悠闲地看着地上挣扎的老李,一面问他:“怎么,想要等到别人来救你吗?”
他闲闲的笑了:“这可不大靠得住啊,你不是说没有名目,为何抓你吗?喏,你听听他是怎么说的。”
他朝着应凯晃了晃手,应凯便会意的点头,将那两个锦衣卫经历招呼过来,让他们开始念李叔的供词。
李叔的供词里已经极为明白的交代了之前邹青吩咐他去做的事,诸如买凶杀人,诸如转移孔嬷嬷等人的家人。
邹青越听眉头就皱的越紧。
李叔也真是个没用的,竟然这么容易便被锦衣卫撬开了嘴。
可就算是这样也同样不能说明什么,他横下了心,冷笑了一声。
现在他就算是说了,以后也是死路一条。
还不如咬紧牙关死也不透露任何东西,或许还能被捞出去,或者就算是死了,那也能给家里人换一个好的前程。
要是说了,那可就真的鸡飞蛋打,什么都没有了。
应凯有些不耐烦了:“怎么,不到黄河心不死吗?”
他嗤笑了一声看着咬紧牙关扛着的邹青:“那就让你知道知道,为什么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