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安在心里摇了摇头,她跟玉清的感情这么深厚,要是玉清真的不喜欢,一定不会遮遮掩掩到现在逼不得已了才说。
可是现在玉清这么激动难过,她再追问无疑是在人家伤口上撒盐,她叹了口气,说知道了,又看着纹绣跟素萍叹气:“你们两个若是以后遇见喜欢的,可要告诉我。”
纹绣忍不住笑起来:“姑娘羞不羞?我们年纪还小呢,再说,我们走了,这些小丫头们哪里知道伺候您?”
卫安戳了一下她的额头,轻轻哼了一声:“那我可记住这话了,别人便罢了,你便留在我跟前不要嫁了,否则你走了,谁来伺候我呢?”
这一句玩笑话说出来,三个人都笑了。
汪嬷嬷不一会儿也跟着进来,听见她们在说这个,静静的听了一会儿,才打岔道:“好了,现在说这个,也太早了些,你们两个可别想着偷懒,不然咱们姑娘给你们的嫁妆,可得照着蓝禾的减半了。”
汪嬷嬷向来温柔,大家都知道她是在玩笑,便都笑着散了。
等到人都出去了,汪嬷嬷才靠着卫安道:“真是可惜了,其实汉帛真是个不错的后生,他跟着的可是平西侯呢,到时候平西侯去平乱,他也是要跟着去的,若是到时候立下功劳,那就是…可惜了。”
她再次说。
卫安也沉默了半天,轻声摇头:“算了,既然都已经定了,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以后叫纹绣素萍她们管好底下的人,别叫在玉清跟前提起汉帛的事,免得叫她更加伤心。”
她顿了顿,又继续叮嘱:“另外,嬷嬷再去跟林跃说一声,让林跃叫人去看看玉清的哥嫂,看看她们是不是有什么异常之处。”
汪嬷嬷诧异的挑起眉头来,却还是依言答应了。又劝卫安:“姑娘,咱们明天去王府一趟吧?您这么长时间不过去,只怕王爷心里也是难过的。”
卫安就抿了抿唇。
有些话她不好对卫老太太说,怕卫老太太跟着担心,可是现在汪嬷嬷说起来,她却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垂下眼帘有些难过的说:“我不想看见王妃的眼神。”
郑王妃昨天看她的眼神,真是让人难堪。
这么长的时间以来,她自认为对待郑王妃已经尽心尽力,之前郑王妃去宫中获得林淑妃的庇佑,也是她出的主意。
后来她生产之际被那些人算计,也是她宠溺在最前头。
连对着宝哥儿,她也能问心无愧的说上一声已经用尽心力,无所亏欠。
何况她自认为,这次的事情,她也没有做错。
丁氏是郑王妃没错,可是明鱼幼更是郑王的结发妻子,是生她的母亲,原配跟填房的待遇原本就是不同的。
卫安再大度,可是也是个有七情六欲的人,明鱼幼是她的母亲,她不可能为了刻意跟现在的丁氏修好关系就无视自己的母亲。
明鱼幼当时遭遇劫难之时已经怀孕,为了肚子里的卫安,才会忍辱负重的偷生,等到用了性命生下她,也只希望她能平安长大,别说什么等她长大之后报仇的话,连让她知道亲生母亲的话都没有。
这样深重的情谊,这一世卫安都没有办法报答了,她不能因为任何事来触动明鱼幼的死后哀荣。
她当然知道明鱼幼是不在意的,母亲若是能托梦的话,也一定会跟她说,以大局为重,不要做这些会叫丁氏不开心的事。
可是她的心告诉她,她绝不能如此行事。
何况她什么也没做,她不过是去祭祀了自己的母亲,甚至都没有惊动丁氏。
她以手抚额,面色变得很难看:“妈妈,这些道理我都知道,可是我跟祖母一样,若是要踩着母亲来修补这份关系,我宁愿不要…”
汪嬷嬷知道她心里难过,伸手搂住了她很和煦的拍她的背:“妈妈都知道,姑娘是个好孩子,王妃在地下要是有知,也一定会因为您而觉得高兴的。”
------------
第1306章 冷待
第二天卫安到底是去了郑王府。
从前到郑王府,丁氏必然早已经把她住的小楼收拾了出来,欢天喜地的让她住几天再回去,可是这回过来,丁氏的态度冷淡得可怕。
卫安行了礼,她只是淡淡的对卫安说:“因为家里刚刚移种了一批新树,所以您的小楼周围也还乱着,怕是不方便居住了,您不如就先委屈委屈,另外寻一处住几天吧?”
她这话说的很过分了,分明就是不叫卫安住的意思。王府的地方这么大,哪里住不了,她却只是泛泛的这么说,根本不是要卫安留下来。
卫安自己也心知肚明,笑着摇了摇头:“不必麻烦了,我只是过来给王妃请安,看看父王,待会儿便回去了。”
老太太还是让她过来,说是出嫁在即,不要在这个时候闹出什么事,徒惹别人笑话,又说为了不让郑王为难。
卫安答应了,也已经预料到了丁氏的态度,想了想,就很客气的说起了那天祭祀明鱼幼的事。
可是她才说了几句,郑王妃就冷笑了一声看向她说:“不必说了,这天下没有哪条律法是拦着人尽孝的,郡主如此孝顺,谁敢挑剔您的行为岂不是就阻止您尽孝了?再说了,您本来就能干,做事没有不周到的,谁敢说您有不是?我终究不过是个继母,那普慈庵里的灵位那位,才是您的母亲呢。”
她说着又意味深长的笑着抚了抚衣衫上并不存在的褶皱,很有些刻薄的说:“毕竟郡主是个重情义的人么,长宁郡主毕竟犯了大错的,郡主识时务,是俊杰,当然知道该怎么选择。”
这是讥讽卫安,说她对待另一个母亲丝毫不用心,对明鱼幼却处处看重。
丁氏是不知道卫安真实的身世的,她不知道卫安是明鱼幼亲生的孩子,何况纵然是知道,她心里也不会因为这个就对卫安的行为有所改观,反而会更加的厌恶和芥蒂-----是亲生的就更难对付了。
这回的事,她实在是极为恼怒了。
她当然知道卫安的恩情,从前也的确是对卫安救了她们母子的事极为感激,可是日子久了,这些恩情就渐渐的…变得不那么像是恩情,反而更像是枷锁了,箍住了她让她动弹不得。
家里的什么事郑王都习惯性的倚重和偏向卫安,卫安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她根本没有置喙的余地,她曾经试探着说出过自己的意思,却毫不犹豫的被郑王拒绝。
就像是她亲生的弟弟,这些年她一直跟弟弟相依为命,加上弟弟是丁家唯一的后代了,她难免有所偏重和偏爱,弟弟快要到十五了,她便想着给弟弟娶亲的事,央求郑王去寻名门贵女。
郑王一开始也答应了。
可是卫安却婉转的说也不一定非得就找贵女,说是普通家里的女孩儿,只要是人品贵重的,也是可以的,不必非得要在名门贵女里头挑选。
郑王竟然答应了,而且真的依照她的话,并没有给她弟弟挑选什么名门望族的女孩儿,而是选了自己身边属官的女儿给她弟弟为妻。
这一件事始终是一枚钉子,在她心里不能平息。
而后来的事,更是桩桩件件都让她知道,她在郑王心里,跟卫安是不能比的,她说的什么话,都不如卫安的管用。
尤其是这次祭祀明鱼幼的事,更是让她积累的怒气到了散发出来的时候------她之前就已经去信给郑王了,说是宝哥儿病了,就是因为想要郑王能赶回来先看看宝哥儿。想试探试探宝哥儿和自己在郑王心中的地位。
可是两个活生生的人,竟然真的就是比不过一个已经死了的死人。
郑王没有先回来,哪怕是她故意夸大了宝哥儿的病情,说是已经去请了太医,郑王竟然还是没有改道,直接去了普慈庵祭祀明鱼幼。
这让她恼怒之余更加心里头发凉发寒。
她不能朝着郑王发怒,那怒气自然就得找个去处,一样去祭祀了明鱼幼的卫安就是最好的发泄出口了。
本来就不是她亲娘,她难道不是因为要讨好郑王和卫老太太,所以才那么殷勤的吗?何况这么大的事,她也没有来告诉过自己,知会自己一声……
已经做好了准备,可是她的冷淡和讥笑还是出乎了卫安的意料,她慢慢的跟郑王解释:“王妃,我不是这个意思…老太太说,您还带着宝哥儿,怕您不方便…”
哪里有喜欢在原配跟前执妾礼的继室呢,丁氏从前跟卫安算得上是同患难的时候,也是对这个只字不提的。
卫老太太心知肚明,就跟卫安说,不必折腾那么多了。
谁知道,就算是不通知,也是错的。
丁氏冷冷的转头相对,不耐烦的打断她说:“我知道了,郡主做事从来都是有理由的,怎么会错?就算是在王爷那里,您也是永远不会错的。”
卫安愣了愣,并没再说什么,再呆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
丁氏也没有留她的意思,连开口都没有,只是懒懒的说了一声让她慢走,就转过头去问婆子点心为什么还没上的话。
正说着,宝哥儿却来了,他自己抛在前头,乳母在背后心急如焚的跟着,见了郑王妃就急忙跪下来赔罪:“宝哥儿醒了听说郡主来了,就急不可待……”
宝哥儿才一岁,走的还不稳当,见了卫安就猛地朝她扑过去,咯咯的笑起来。
他走路算的上是很早了,而且记性也极好,卫安已经月余没见他,可是他竟然还记得,而且听见别人说是姐姐来了,便能分辨出是卫安来了。
卫安一把抱住他,觉得他又重了些,就忍不住笑起来:“你想姐姐啦?”
宝哥儿也不知道听不听的懂,拉着卫安的衣襟不肯放,也不肯要站起来的乳母抱,一副很喜欢卫安的样子。
乳母小心翼翼不敢弄痛他,见他不听,就急忙看着郑王妃,很为难的不知道到底如何是好。
------------
第1307章 赶客
郑王妃尴尬之余又觉得恼怒,竟然自己离了座位疾步上前,去扯宝哥儿。
宝哥儿却不听她的,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搂着卫安的脖子不放。
郑王妃就更加恼了,往旁边的乳母身上推了一把冷笑:“素日里我当你是个东西,你就自己蹬鼻子上脸了,你是什么东西?!要是世子有什么不是,你有几条命来填?!”
她指桑骂槐的骂了一阵,就伸手又去拉宝哥儿:“你也是,虽说年纪还小,可是难道竟然没有长眼睛吗?!连自己的亲娘都分不清楚了,那你以后还有什么用?!”
这话紧跟着一句比一句骂的难听,哪怕是卫安向来是能忍的,也忍不住有些愤怒,咬了咬唇,见宝哥儿扯着嗓子哭的厉害,就低声道:“王妃,等宝哥儿不哭了,再哄他吧…”
丁氏从前向来不是这样不能饶人的人,卫安语气里带了些恳切,低声的安抚宝哥儿,一面又跟郑王妃道:“宝哥儿毕竟还小呢,许是只是喜欢跟我一处玩耍……”
卫安对小孩子一直是很耐心的,对一切孩子几乎都怀抱着善意。每次来王府,只要宝哥儿在她身边,都是她抱着不放手的,连宝哥儿开始学走路,也是她跟在身边亦步亦趋的跟着,生怕宝哥儿摔倒。
或许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宝哥儿才喜欢见到她,喜欢跟她一处呆着。
可是郑王妃却丝毫没有因为她这么说就觉得开心,看了她一眼,郑王妃皮笑肉不笑的呵了一声:“这话可真是新鲜了,郡主这话说的,好像我这个亲生母亲倒是没有郡主这个姐姐关心宝哥儿似地了。宝哥儿是我千辛万苦挣命生下来的,我视他如同心肝,根本不敢有丝毫的差池,可你这么一说,倒好像是我不好,是我这个当娘的不体贴他的心意不顺着他了。郡主也忒多心了!”
她说着再不手软,毫不迟疑的伸手强行把孩子抢在了身边,冷眼看着卫安,轻飘飘的说:“郡主,宝哥儿不懂事,是个小孩子,该亲近谁都不知道,您别跟他计较。”
宝哥儿这个年纪正是喜欢往外头走的时候,平常连去个花园看个鲜花也能开心许久,不准丫头把他抱回去,现在看姐姐要走不带着他,更加扯着嗓子哭起来。
小孩子哭的脸蛋鼻子都是通红的,瘪着嘴委屈至极的样子,可是丁氏只是把他抱在怀里轻轻拍了拍背,就冷淡的朝着卫安说:“郡主若是要走,我便吩咐人备马车了,这孩子哭闹不休…恕我不能招待了。”
现在已经用上了招待两个字,是什么意思不必说,众人都已经心知肚明。
纹绣跟在旁边,脸上已经忍不住有了些怒色,搀扶住了卫安,低声道:“姑娘,我们还是回去吧…”
这样也太受气了。
卫安没有生气,只剩下有些茫然的难过。
她一直觉得跟丁氏的友好关系可以维持下去,因为她们没有利益冲突,之前赐婚的旨意下来的时候,丁氏也是真心替她高兴,替她筹谋的,甚至连郑王给了她那么多东西,丁氏也没有丝毫生气恼怒的意思,反而一心替卫安操办。
可是现在,不过就是因为已经故去的明鱼幼的事,丁氏却这么生气恼怒,毫不迟疑的不再去想往日的情分。
其实丁氏内心也同样生气恼怒。
她不在乎那些钱财,不要说原本就是明鱼幼的嫁妆,哪怕是郑王要狠命的贴补卫安,那她也不放在眼里,在乎那么多身外之物有什么用呢?
卫安毕竟是要出嫁的,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郑王虽然看顾她,可是也是有限的,以后还有宝哥儿呢,郑王总是更喜欢宝哥儿重视宝哥儿的。
她有了宝哥儿,自然就什么都有了,实在没有必要因为一点嫁妆的补贴的事就闹的急赤白脸的惹人笑话。
真正让她伤心的是这次祭祀的事,卫安就不说了,觉得这跟她无关,怕她多想甚至都不通知她,郑王的态度更是让她清醒的认识到了自己的想法有多错误。
没有用的,不管她多努力,在郑王心里,都比不过之前的那个明鱼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