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信我?”
十一娘点头,“赌场无父子!你既能把你自己家的家产败尽,我怎么知道你学会了之后不会偷了我家的东西拿去换了银子赌博?我不相信你,除非……”
方书生忙举手,“我发誓,我一定不会偷你家东西,一定不会!”
十一娘看着他,目光带着审视,“也不能随意动手伤害这院子里的任何一个人!”
“绝不伤害任何人!”
十一娘终于收了视线,“绘春,拿纸笔来,让他把自己的许诺写下来,若他违法任何一条,就立即赶出去,休想跟我学半点骰盅之术!”
“我写我写!”见十一娘松口,方书生兴奋的猛点头,“我保准一条也不犯!一条也不犯!”
“是,姑娘。”绘春退出去。
一会儿,绘春拿了笔墨纸砚进来,方书生不等十一娘开口,搓了搓手,动手研了墨,冲十一娘讨好的笑,将自己许下的事分条写在纸上,后吹干墨水递给十一娘,“十一姑娘,您瞧瞧可还要加上什么?”
十一娘接过看了几眼,点头,递还给他。
方书生忙笑呵呵的接过,在自己的名字后摁了自己的手印儿。
十一娘接过看了一眼,递给绘春,“收好了。”
绘春应声,将纸折了放入袖中。
方书生迫不及待的凑到十一娘跟前,“十一姑娘,现在能教我了吗?”
“我说过立刻教你吗?”十一娘淡看他,在他发火之前又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你想我教你我也同意了,不过……你得听我的!让我满意!”
方书生想发火,却怕激怒了十一娘,到时候不教他。他咬了咬牙,“你说,要我做什么你才会满意,才肯教我!”
肯教我!”
“咱们以三月时间为期,你若能令我满意,我便教你!”见他上钩,十一娘淡笑看他,“如何?”
“你说!”
“四书五经,我要你三个月内抄写出一百套出来。”
“你疯了!”方书生瞪眼,“你知不知道四书五经有多少部书?四书包括《论语》、《孟子》、《大学》、《中庸》,五经有《诗经》、《尚书》、《礼记》、《周易》、《春秋》。《礼记》又分三礼,《仪礼》、《周礼》、《礼记》……这么多书你要我三个月内抄一百套出来?!你这分明是难为我!”
“你以为学赌术是这么容易的?”十一娘冷笑,“做不到就算了,这赌术……你不学也罢!”
十一娘转身就走。
方书生傻眼,忙去拦十一娘,被绘春挡在身前,他歪着头对不停步的十一娘道,“我抄,我抄!我抄还不成吗?你别走啊!”
十一娘没有回头,“绘春,将小冉小起旁边的房间整理出来让他住,给他笔墨纸砚,抄完一套给他记上一笔,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来回我。”
“是,姑娘。”绘春应了十一娘的吩咐,看方书生,“方书生,你要什么时候开始抄?”
“我……我现在就开始!”方书生撸了撸袖子,露出满是脏污的胳膊。
绘春淡淡看了他一眼,放下两个字,“等着。”
将方家姑娘送回内院,又扶方家老汉回屋歇息,收拾了房间,绘春烧了一大桶水提到方书生屋里,又扔下一套衣服,“洗干净换上,我去准备笔墨纸砚。”
方书生皱了皱眉,张口想说什么,绘春看也不看他,转身出了屋。
等方书生洗过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后,绘春抱着厚厚一沓纸走进来,毛笔粗细约十几枝,整齐的挂在笔架上,乌黑的墨放在砚台里,在临窗的桌上摆放整齐。
抬头看到方书生干净的模样,微微一怔,收拾了东西出门,去回十一娘。
“人收拾干净了,看上去还有些癫狂。奴婢回来时,他已经在研磨准备开始写了。”
“没有要四书五经的书?”
绘春摇头,“并没有提起。”
罗氏在一旁唏嘘,“早听对门的婶子说方书生以前文采极好,说是这一科保准能中秀才的,可惜……”
夏承和跟着叹气,“十一娘,你让他默写这么多四书五经做啥?能让他以后不去赌吗?方老爹关了他几个月都没有用……”
“有没有用,过几个月就知道了。”十一娘笑着安抚爹娘,转过头却也不是很自信的神色。
赌瘾如毒瘾,一旦上瘾就会让人失去理智,迷失自我,方书生如今的模样已是连亲爹亲妹妹都认不得了,他整个人都已经被赌博腐蚀了。
从心灵到大脑……
想要帮他戒赌,首先要找回他的理智,让他看清楚眼前的人谁是谁?!让他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等这一步做好,再帮他找回他自己就容易多了!
可想的简单,真做起来……
十一娘轻轻摇头,回了自己屋,与绘春在屋内说了几刻钟的话。
……
隔日,罗三姨一家来洋槐胡同走亲戚,莫守谆喊了十一娘到后花园的亭子里说话。
“莫家三小姐?”
莫守谆拧眉点头,“她被人骗上了船,身上值钱的东西都被抢了,船到江淮时那人拉了她跟几个姑娘去青楼,被苏长亭听到她提及你的名字,遂将她救下。目前栖身在苏长亭家。”
“莫家的人呢?裴家的人呢?难道没有人跟踪保护她吗?”十一娘猛地站起身,紧锁眉头看着莫守谆,“裴嗣宁怎么可能让莫三小姐逃婚?莫家老爷不是很重视与裴家的联姻吗?怎么会让莫三小姐一个人跑到江淮去?!”
年前,夙思岫与她提过一次莫三小姐逃婚的事,她以为莫家定会派人暗中保护,裴家也会很快找到人,却不想竟出了这样的岔子!
莫守谆脸色肃然,轻轻摇头,略显深沉的眸子看着远处的寒梅,“裴家、莫家联姻不成,京城怕是又会有动作。”
“莫家三小姐现在情况怎么样?”十一娘蹙眉问道。
莫守谆收回视线,落在十一娘有些焦急的脸上,叹息一声,“除了苏长亭谁也不让靠近,苏长亭的来信中说她一直念叨一句话,说你答应过带她去山上玩……”
十一娘嗯了一声,对莫守谆苦笑一声,“莫家三小姐曾在清水镇住过一段时间,我们私下玩笑时说过这样的话。”
她是想来找自己的吧,却阴错阳差被人骗了……
“正月十六一早启程,到津水渡坐船去江淮。我们在津水渡汇合。”莫守谆起身,与十一娘说完这句话,转身往外走。
十一娘想到一事,又唤住莫守谆,“三姨夫,薛烨要一起去江淮。”
莫守谆的脚步顿时顿住,回过头来,蹙眉冷神,“他去做什么?江淮遍地都是夙重耀的人,他想去自投罗网吗?”
“有些事总是要面对的,让他见一见夙重耀也好让他明白他的能力与夙家差别有多大!”十一娘正色相对。
莫守谆依然一副不苟同的神色,“他以为他身上留着夙大将军的血就所向披靡了?到时候被夙重耀……”
“三姨夫。”十一娘拦住莫守谆的话,定定看着他,“他已经决
“他已经决定要跟去了。”
莫守谆的眉头拧的更狠,唇瓣紧紧抿成一条线,甩袖而去,“简直胡闹!”
十一娘无奈。
晚上,十一娘与元娘窝在被窝里说了半响话,翌日一早,十一娘将正月十六要去江淮,想带元娘去散散心的事与夏承和、罗氏单独说了。
两人很是不放心的样子。
罗氏道,“要不,我也跟去?”
没等十一娘出声反驳,夏承和就先摇了头,“咱们跟去,那跟元娘在家里有啥区别?我看,还是让她自己去吧。”
“可是……”罗氏还想说什么,夏承和就拍了她的手,道,“有十一娘在旁边陪着她,还要三妹夫一路关照,不会有事的。”
话虽是宽慰的话,脸上的担心之色却半点没少。
罗氏看了夏承和一眼,叹气,“成!反正咱们十一娘一个人在京城呆了那么久也一点没事,这一次也肯定不会有事!”
夫妻俩相视,眸中都是不舍和担忧。
十一娘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转眼到正月十五,预备带去江淮的东西姐妹俩早收拾好了,只等第二日一早坐着马车去津水渡与三姨夫汇合,坐船去江淮。
十一娘去喊了薛烨来吃晚饭,饭后,一家人带着灵儿与胡家兄妹一起出去看灯会。
出了洋槐胡同,上了街道。
街道两边的铺子上都挂着大红的灯笼,喜气洋洋的被微风摇着,窜成一片红火的景象。
“八姑娘,八姑娘!那边有灯谜,快,我们过去看看……”胡秋儿拉着八娘往人群里钻,三绕两绕离了众人的视线。
胡成行不好意思的朝夏承和与罗氏赔礼,“我去看着她们,免得冲撞什么。”
夏承和笑着与他说了两句,看他也钻入人潮中。
小十二在罗氏怀里左右瞧着,看到街边摊贩摆放出来的灯笼就朝罗氏叫,“娘,灯笼……娘,灯笼……”
开始几次,罗氏还笑着停下问了价钱给她买上一个,后面却摇头,“姐姐们一个都没买,小十二买了这么多个……”
小十二眨巴了眼,就把手上拎着的灯笼一个一个送出去,等最后一个灯笼入了元娘的手,她笑嘻嘻的搂着罗氏的脖子,指着离猜灯谜不远的一个摊子叫,“娘,灯笼,灯笼!”
罗氏好笑,点了点小十二的额头,边抱着她往那边走,边笑骂,“你个小东西,真是精明的很,都被你十一姐带坏了。”
“娘,你冤枉好人……”十一娘开口辩解,一边却注意着不让周边的人碰到大姐。夏承和笑着护着几个女儿往前走。
拥挤的人潮中突然传出一声尖叫,“我的钱袋!有贼!他偷了我的钱袋!快拦住他……”
声音响起的刹那,人潮突然分开,从中逃出一个身形猥琐的男人,朝十一娘等人的方向冲过来。
罗氏抱着小十二正在那男人与十一娘等人的中间路上走着。
十一娘动身要上前去救罗氏与小十二,她身后的人潮蓦然拥挤起来,元娘被撞的一个趔趄,十一娘忙伸手扶住元娘,待稳住元娘的身子,抬起头时,那男人已冲到了罗氏跟前,一把将罗氏推到一边,“滚开!”
一边朝这边跑,一边挥着手大声叫,“滚开!都他娘的给老子滚开!”
“娘!”十一娘飞扑出去,接了被撞飞出去的小十二,又转身堪堪稳住罗氏快要摔倒的身子,自己却因用力过猛有些失去平衡,连带小十二一起往一旁栽去。
众人惊呼出声。
说时迟,那时快。
从人群中冲出一道白色身影,伸手将十一娘与小十二揽入怀中,往后退了两步,站定。
见到来人,十一娘长松一口气,眉间露出笑容,“小烨。”
薛烨深吸一口气,似在平复呼吸,片刻,眸中绽放点点星光,退开两步,朝十一娘笑,“十一娘,你没事吧?”
十一娘摇头,“没事。”
罗氏脸色发白,冲过来抱着小十二就问十一娘,“十一娘,你……”
“娘,我没事,多亏小烨接住了我。”十一娘看见罗氏的脸色,忙开口安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