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而行。
“你个坏蛋,我走不了路了啊。”秦小竺低声骂道,“刚才出来前,淳宁问我是不是砸到脚了……”
“你砸到脚了?”王笑道,“让我看看。”
“讨厌,走开……你别弄我,我没办法集中精神啦。”
“小竺,你今天很不一样嘛。”
“是吗?我也觉得,我今天很像女人吧?”
“嗯,女人……”
“你走开,我真的要集中精神了,我要是考不上,人家就觉得女子真的不能出来任官。”
“还不是我说的算。”王笑道。
秦小竺想了想,道:“那说好了啊,你要让我赢。当然,万一左明静她们表现得比我好,让她们任官也可以,总之三个参谋里得要中一个女子。不然我很没面子的,我都在淳宁面前放出话了,她觉得让女子入仕不是一朝一夕的……”
“你这不是破坏公平吗。”
“公平有什么重要的,世上哪件事是公平的。我秦家人做事,只认成王败寇。”
“好吧,那你亲我一下……”
“不要,才那个你就这样贱兮兮的……”
过了一会,马车中响起一声轻轻的“吧唧”。
“对了,今天的兵法演练我只去看一下开头结尾。”王笑打了个哈欠,又道:“德州城内我还有许多别的事……”
秦小竺闻言有些警惕起来,然而想了想又放松下来,道:“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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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机处的最后一场选拔放在十二连城的旧址进行。
许多百姓都把它作为一场盛会来观看,很是热闹。
快到内城门之时,王笑已出了马车,骑着高头大马在仪卫的拥簇下穿过内城门。
“怀远侯必胜!”
人群欢呼起来,今天虽不是打仗,他们却还沉浸在德州之战胜利后的喜庆之中。
对朝廷而言,一个新建的军机处选三个参谋,实在是小之又小的事。但对百姓而言,战功赫赫的怀远侯要在民间选拔人才,又是以兵法演练的方式,所有人都带着与有荣焉之感……
秦小竺在马车上掀开车帘看去,只觉得这个万众瞩目的王笑现在已经是自己的男人了,心中颇为得意。
——哼,还不是被我拿下了。还是被我的美貌拿下……
这般想着,她得意地笑了出来。
接着她转头一看,只见那边搭了一个高台,台上坐着一溜高官,九十一名参考者都已站在那……自己真的是迟到了很久。
秦小竺连忙一溜烟跑过去站定,又有些小不爽地远远瞪了王笑一眼。
别人不敢给她脸色看,秦山海、董济和却没什么不敢的,秦山海瞪了秦小竺一眼,董济和则是板着脸训斥道:“这位考生何故来迟,今日若是科举,现在就罢免了你的资格!”
从小到大秦小竺又不是第一次被董济和教训,拱着手道:“晚辈知错了。”
——呸,王笑不也来得这么晚……
过了一会,王笑上了高台,在主位上坐下,姚文华站出来宣布了一通有的没的,什么‘当此国难之际,不拘一格为国选材’、又有这次选拨只是开始,以后又要如何如何之类的。一众考生心潮澎湃,围观的百姓轰然叫好,掌声雷动久久不息。
秦小竺懒得听这些,目光盯着王笑,心想他真俊啊今天觉得更俊了……
接下来是王笑站起来宣布规则。
规则倒也很简单。九十二名考生,分为两方,每方各四十六名、各领两千兵马,再各拿一尊泥塑。在德州城与东大营的战场上,双方谁先摧毁对方的泥塑便算赢。赢方四十六人全晋级进入下一场,输方只选七个表现出色者。选出的五十三人再赛一场,从赢方选出三人为参谋,授官身,其余为吏员。
战场西至德州城,东至东大营,北至壕沟,南至仙人湖,极是开阔。兵士用木棍上包上红漆布,要害被击中染了红漆便算是‘阵亡’。除了不得伤人之外,不拘手段。
王笑宣布完,考生沸腾起来。
“你们或许会觉得不公平,凭什么赢的一方全进?但战场是不会和你们讲什么公不公平,只有不惜一切取胜!明白了没有?”
“明白……”
“明白!”
“开始吧。”
王笑向秦山海点点头,起身离开,他还有许多别的事要忙,实在没办法把一天功夫都耗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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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法演练就这般开始。
官员们上了城楼观战,部分百姓也得以上城墙观战。只见宽阔的战场上,两个方阵各三千士卒都身着白衣站在那,头上或系着红布,或系着蓝布代表不同的阵营。
若说这是一场考试,场面确实是有些过于大了。
“只选三个参谋,就这样考?”
“这才说明这参谋值得考啊,这一旦被选中了可就是侯爷的心腹……”
人群嘀咕着,赞叹着这场面。
而许多考生还一脸茫然……
四十六个考生分在一方,由谁当总指挥,由谁说的算,每个人领多少士卒,到最后怎么评定战功,所有这一切都没有说明。有的考生带到场地上之后便如同傻子一般,不知道自己要干嘛。
但也有一部分考生思路很是清晰……
红方阵营上,四十六个考生被带过来,前面是三千步卒,身后是一尊两人高的泥塑。十几名吏官站在他们身边,手上拿着册子在做记录。
“咦,白兄,你竟也在这里?”
“哈,张兄……”
有人开始打招呼。
下一刻,考生中忽然窜出一个,二话不说便向那泥塑撞去,手肘重重挥下!
“拦住他!”
“你干什么?!”
又一个身影已站出来,挡在那考生身前。
“嘭”的一声响,两人撞在一起,摔在地上。一群考生上前死死按住那想毁泥塑的考生。
“兔崽子,你疯了是吧?!想干什么?”
“大人,这个是奸细,削掉他的资格……”
“不能这样,我们开始就少了一个人……”
那十几个吏员也不理他们,低着头记录。
“大家听我说。”左明德站了起来。
正是他最先出来挡住了刚才想要毁泥塑的考生。
此时左明德胸口还有些疼,却是道:“规则说得很清楚,不拘手段,这人显然是刚才分队的时候就被对面收买了。别再吵了,我们要尽快想办法攻破对面……”
“左兄说得不错,演练已经开始。左兄说怎么做?我们听左兄的……”
“凭什么听他的……”
左明德目光扫去,只见宋兰儿与秦小竺已找了一块干净的大石头坐着,好整以暇地看着这边。
左明德道:“我推举秦姑娘为主帅,可有人不服?”
场面静了一下。
左明德心中微微有些笑意。
在他眼里,这场演练在分人的时候就开始了。九十二个签筒里摆在那里让人抽签,其实分布是有规律的。只要通熟筹算之术,便能猜出哪个签筒里是红签,哪个是蓝签。
左明德是故意选到红方的,还教了宋兰儿如何选……因为秦小竺在红方。
他知道,凭秦小竺的地位,赢的概率要大得多。
选中红方之后,他还留意观察了一下,林向阳、白俭正……几个出色的考生都在这一方。
倒是没想到蓝方还有人能在红方安插一个奸细,呵,有些厉害……不过没关系,这一场,红方赢定了。
此时秦小竺正在问宋兰儿左明静为何没来,闻言抬起头,也不客气,道:“好啊,老子来当主帅,你们有谁不服?”
“好!就由秦姑娘为主帅……”
一群考生纵有不服也不敢说,那些有心计的考生本就是冲着秦小竺才选的红方,自也没人反驳。
“好,够爽快。”秦小竺拍了拍膝盖,也懒得起身,又道:“那谁,左家老大,你来任军师,调度安排,把对方打趴了……”
刚才宋兰儿已将选签筒的事说了,秦小竺便明白自己这边算得上是‘谋士如云’,因此她看似大大咧咧,心中却早有分寸。
果不其然,左明德领了令,向林向阳等人拱手道:“先赢这一场再说,如何?”
“好。”
这边同心协力,一桩桩军令下达,进展顺利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