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你来说说,本王得了什么病?”
这她可说不出来,前世里,她从没有听说过,也没有见过得此病的人。看起来并不像是病,反倒是像…采阴补阳。
后面四个字,她小声地嘀咕了一下。
他五感敏锐,她自以为无人听见,他却听得清清楚楚。这女子以为他是练邪功走火入魔?
采阴补阳…
他不过是喝点她的血就称为采阴补阳,他真怀疑她知不知道采阴补阳的意思。
“傅三姑娘一个闺阁女子,都哪里听来的污秽,采阴补阳这个词不应该是你知道的。”
芳年惊讶地想,她那么小声,他都能听到,以后说话可得小心一些。
她慢慢地想到那些个鬼怪野史中提到的采阴补阳,似乎…她的脸不可抑制地红起,天可怜见的,她虽然活了七十岁,还没有经过男女之事。
光是想想,都觉得臊得慌,忆起在山洞时见过的景色,眼神不由自主地往他身下瞄。即使是看不见,脑海中也自动浮现出那狰狞的画面。
要是…
她猛地摇头,不…不能再想。
元翼把她脸色的变化尽收眼里,看来这女子是明白了采阴补阳的意思。要是他真的能够…恐怕刚才…
她的血和寺后的寒潭一样,只能压制他体内的毒,不能根治。不过相比泡那刺骨的寒潭,喝她的血要省事得多。
若为以后方便,这个女人他也应该放在眼皮子底下。
“这毒能令人活到一百多岁,皇儿…你切记,不能动欲…不可娶妻…你要替父皇好好地看着这江山…熬到国师死后…”
那个弥留之际的帝王,满含期望的眼神,那一声声的叮嘱。他此刻想起,心里越发的冰冷,眸底寒沉沉的。
长命百岁?
他何曾想过要活百年,父皇懦弱,斗不过国师,把责任强压在他的身上。那时候自己不过是刚过六岁生辰。
母妃是难产死的,他在皇子中行七,和大皇兄差了十几岁。可能是因为一来他年纪小,二来他没有生母庇护,国师没怎么注意到他,让他捡了一条命。
大皇兄底下的二皇兄和三皇兄是国师弄死的,为了就是没有年纪相当的皇子争抢大皇兄的帝王之位。
四皇兄五皇兄六皇兄也没能活下来,不知是被弄死的还是夭折的。
父皇去世时,宫中除了成年的大皇兄,就是六岁的自己和三岁的十皇弟。他和十皇弟之间的皇子们,当然都夭折了。
元氏江山,不如说是国师手中的一个玩偶。国师能建立起元朝,就能把元氏子孙杀得一干二净,像前朝一般。
父皇命他活着,他仅是活着而已。
眼前的女子明明是害怕他的,偏还强做镇定。
他勾起一抹笑,“你担心本王?我看你心里巴不得本王早死吧!”
“王爷,臣女绝没有此意。”芳年说着,面露惶恐之色,生怕他一个不喜,随手就结果她的性命。
“你最好不要动歪心思,否则…”
“臣女不敢。”
她确实是不敢的,七王爷的性子阴晴不定,她实在是拿不准,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去与他抗衡。
肩头的痛楚仍在,他咬得狠,想必已留下深深的齿印。
黑暗中的男子又朝她走来,她全身的汗毛都根根竖起。他还想做什么?
男子近到床前,俯身,一把拉下她的衣襟,湖绿的抹胸露出来,细细的带子绕在颈子上,白得耀眼,湖绿的颜色映衬下,更加如玉般。他眸底一暗,强迫自己看向肩头,那处咬印血迹斑斑。
她骇住,以为他还要再咬上一口。
他从怀中拿出一瓶药,洒在她的伤口上,再把药瓶随意丢在床上,“每日清洗过后洒上,不出七天可痊愈。”
说完,他厌恶般地放开她,深吸了几口气。不太能明白自己方才的举动,仅是看她皱眉就失了分寸,心里涌起的那份悸动太过陌生,陌生得想抗拒。一个不安分的女子,哪里配得上他亲历亲为。
芳年被他弄得差点一头雾水,既然这般嫌弃她,为何还要扒她的衣服?
她快速地把寝衣整好,尽量面无表情。
要是寻常的闺阁女子,遇到这样的事情,会有什么反应呢?哭着喊着要他负责,还是哭哭啼啼地要死要活?
可惜她不是,她一个老妇人,活得久,看得透,哪里还在乎这些虚名。
仿佛是一阵风过去,门开了又关,屋子里男人也没了踪迹。
她朝黑暗的屋顶翻一个白眼,在心里咒骂一声,摸到那瓶药,重新躺下。
第23章 流言
晨起时,她眼底乌青,一副没精打彩的样子。
三喜要上前替她宽衣换服,她一惊,记起肩头的咬印,“你们忙你们的吧,我自己换。”
她接过衣裳,自己走到屏风后面,三喜和四喜互看一眼,皆不作声。
芳年自是不会向丫头们解释什么,不过是自己穿衣而已,想来也没有什么可以大惊小怪的。三喜和四喜确实没有多想,两人各自整理着床铺,归置要洗的衣裳。
不多会儿,芳年就换好了衣服,坐在妆台前。四喜上前,替她梳洗上妆。
今日逢三,要在祖母的院子里用饭。再过两天就是满月节,照前世的记忆来看,二姐明天就要离家。
晟帝心急找到福星,京外的女子们由各地户籍司造册登记,再送到京中。此一来,最快也得要半个月,远些的地方则需费两个月方能进京。
京中及京外方圆百里的姑娘们先一批进宫,以备国师相面。
傅老夫人命厨下准备丰盛的席面,算是给茜娘饯行。
芳年打扮妥当,先去给邢氏请安。
邢氏和傅万里都在,两人不知在说些什么,芳年进去时,夫妻二人齐齐停住。芳年眉眼未动,瞧着他们脸色的不自在,猜想着是在谈论二姐的事情。
“爹,娘,女儿来给你们请安了。”
“你这孩子,恁地多礼。”邢氏嗔声,透着宠溺。
“爹,娘,儿子来给你们请安了。”
傅兴明和傅兴齐哥俩进来,作着揖,邢氏嗔怪道:“你们兄弟二人,又耍什么宝?”
“姐姐请安就是多礼,我们请安就是耍宝,娘的心也太偏了些。”抱怨出声的是傅兴齐。他虽嘴上抱怨着,脸上却没有半点不平。
邢氏知道小儿子惯会耍宝,做势要打。傅兴齐闪了几下,躲到芳年的后面。
“…咳”傅万里以咳示警,傅兴齐收敛起玩闹的样子,正神起来。
邢氏起身,整理衣裙,和傅万里走在前面,姐弟三人跟在后面,一家人前往怡然院。
芳年饱含笑意的眼神一直看着自己的两个弟弟,深觉得能重活一次真是再好不过。
“三姐,外面传得厉害,说裴公子和成二小姐私订终生,暗通款曲…”傅兴齐神神秘秘地凑到芳年的跟前,说了这么一句。
芳年诧异地停住脚步,这流言传出的时机太巧了些。
“三姐,你不生气吗?”傅兴明白一眼弟弟,关切地询问芳年。
“没什么好气的,他们说的是事实。”
这下两兄弟都停下来,诧异看着芳年。前面的傅万里回头,“你们姐弟几人嘀咕什么?”
“没什么。”芳年答着,对两个弟弟低语,“此事容后再谈。”
路上,碰到大房一家。
大伯傅万程和大伯母卫氏还有两位堂兄,傅兴昌和傅兴盛,以及低头跟在后面的芊娘。
傅珍华因为禁足,没能前来。
卫氏的脸色不太好,邢氏和她打招呼,她不冷不淡地应着。想到自己的女儿,再看看跟在后面的庶女,心里越发的恼恨婆母偏心。
同样是有庶女,二房就可以光明正大地不把庶女当回事。而她呢,无论是去哪里,都撇不掉庶出的芊娘,老太太的心真是偏到没边。
招呼过后,大房走在前面,二房随后,一起走进怡然院。
每月逢三的日子,傅老夫人总是精神抖擞,早早起床。
院子里的下人多年来已习惯在这样的日子忙碌,厨房里一片热火朝天。两房人从朝食到晚饭,都要在怡然院里用。
一行人进了屋子,没多会儿,茜娘低头含胸地沿着门边进来。和往常一般,默不作声地站到二房人的后面。
“茜姐儿明日就要进宫,要是造化好,以后我们府里就要多一位娘娘了。到时候啊,家里的姐妹们谁不巴结。”卫氏突兀的声音响起,茜娘瞬间白脸。
傅老夫人不快地看了一眼大儿媳妇,“姐妹之间,说什么巴结不巴结的。”
傅万程也埋怨地瞪了一下卫氏,卫氏挤着僵硬的笑,圆场道:“娘,看我,就是不会说话。”
邢氏面色平静,大嫂向来都是这样,逮着机会就阴阳怪气的。
下人们开始端碗摆盘,傅家人依次坐好。
用过朝食后,傅老夫人有话要说,命儿子媳妇留下。
她笑着对孙女们道:“茜姐儿明日就要入宫,姐妹在家里要多亲香,今日没事,你们就一起说说话吧。”
芳年看一眼邢氏,邢氏微不可见地点头。
得到母亲的允许,芳年便和茜娘芊娘一起离开屋子。
少女们的身姿消失在门口,邢氏还在看着,傅万里伸手捏了一下妻子的手,快速地放开。
“这么多年,委屈你了。”
“夫君说的哪里话,妾身这辈子的福气,都是芳姐儿带来的。只是茜姐儿…”
余下的话她没有出口,傅万里已经明白,“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茜娘的生母,是两人之间的禁忌。邢氏知道不能怪别人,也不应该迁怒茜娘,但她没有办法做到视庶女如己出。能在吃穿用度上照顾庶女,是她最大的让步。
傅万里知道妻子的心结,从来不强求妻子待茜娘如亲生。
他们说话的声音十分的小,看在卫氏的眼里就是两人一大把年纪,还在打情骂俏。她露出不屑的神情,实则心里十分的羡慕。
芳年几人在外面,芊娘提议去看傅珍华。茜娘望着芳年,芳年点头。
傅珍华此时,正在房间里发脾气。她落了水,祖母不仅不心疼,还禁她的足,这是哪里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