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是过了许久,久到她的脖子都垂得发酸。男子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若你真有本事填满,自然归你。”
太好了。
芳年暗喜,她疑惑他今天的好讲话,就算是刚刚似乎动了怒,可不到片刻,怒火就没了。自他们认识以来,他的态度捉摸不定,鲜有如此和善的时候。
不过,此时不是细究的时候。她得到满意的答复,已经很知足。
她不急,一步一步来。
“多谢王爷,王爷若是没有什么吩咐,容我告退。”
见利起心,一达目的就抽身。这女子,恁地无情。
他眼皮盖住眸子,冰冷地吐出一个字,“滚!”
这个滚字听得芳年一抖,心道姓元的莫非疯病又要发作。她赶紧当没有听到的样子,快速地退出屋子。她一走,元翼一拍桌案,震散了结实的檀木书桌。
隐一如黑夜暗灵般现身,跪在他的面前。
“王爷,您有什么吩咐?”
“除了隐七隐八,另派隐五隐六保护王妃。”
“是。”隐一虽有疑惑,面上半分不显。他搞不懂自家主子为何盛怒之下,还想着保护新王妃。
“国师府那边还有什么发现?”
“回王爷,国师府的下人们又抬出一具女尸,属下偷偷跟着。看到他们依旧把女尸弃在荒林,用火焚烧。”
元翼的脸变得森然,眼中寒光毕现,“可曾看清女尸的样子?”
“他们十分警觉,属下不能近身。观其衣着,和前两具女尸一样,像是前次进宫的秀女。”
前次进宫的三十多岁秀女,国师挑选中四位疑似福星之女。其余的都交由晟帝,她们都是京官世家出身,身世不错。晟帝一连册封了二妃四嫔,还有五个美人,剩下的都充做宫女。
国师带走的四位秀女,目前为止,已经死了三人。
隐一觉得,明天最后一位秀女的尸体将会出现在同样的地方。
京外最快的一批秀女马上就要抵京,到时候肯定还要死人。国师究竟对这些女子做了什么,没有人知道。他们探不进国师府,无法得知。
国师的功力,深不可测。
当年国师仅带着十来个人,就悄无声息地潜进皇宫屠尽前朝皇族,可见其武艺之高,手段之狠。
负责监视国师府的隐二是隐卫中武艺最高之人,都不敢近国师十丈之内。隐一想到隐二的话,饶是他经历过太多的杀事,都忍不住抖上一抖。
元翼修长的手指轻叩桌面,国师府里戒备森严,一直是他无法窥探的地方。
“好了,你下去吧,继续派人监视国师府,命他们切不可冒进。”
“是,属下告退。”
一晃眼,隐一的身子就消失无踪。
元翼面色凝重起来。这么多年来,每年国师都会暗中花费大量的人力财力,到各地找寻什么东西。
这几个死去的秀女们,更加肯定他的猜测。
或许,多年以来,国师在寻找的东西,是一个人。且是一个年方十七,生辰在九月和十一月之间的少女。
国师在秀女们进宫时派人滴血验身,证明决定福星的关键在于她们的血。那血必是异于常人,且有特别的效果。
除了生辰不对,他的新王妃什么都吻合。
他从多宝阁的暗缝里取出一本书,书纸泛黄,显然年代久远,封页上印着秘藏天宝四个大字。
这是一本几百年的孤本,极其珍贵。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地翻开书页,复又合上,提笔在纸上写下三个字:活人参。
书中记载活人参是上古第一神药,能医白骨,延年益寿,解百毒。此药生长之处极其神秘,千百年来未曾现世,所知之人廖廖无几。
他盯着纸上的字,慢慢瞳孔微缩。伸出白玉青竹般的手,覆上去,遮住后面一个字。
纸上剩余的两个字赫然入目。
活人。
第30章 嫁妆
出了悟禅院的芳年带着三喜四喜沿原路折回, 和来时不一样。她开始有心情好好的打量王府的布局。
看到映入眼帘的小湖, 湖里有干枯的荷茎。她想着, 不知湖里有没有鱼,等开春后命人投放一些。
她晚年的时候,就爱侍弄花草。裴家的那个小湖,被她养满了鱼, 闲时喂喂鱼, 倒也能打发一些时日。
在王府, 想来她可能还要过差不多的日子。
她边走边想, 在心里计划着哪里种什么花合适。迎面碰到安总管, 似乎在寻找她们。
“王妃, 老奴一直在寻你们,请跟老奴来。”
芳年不去戳穿他, 安总管的离开说不定是故意之举, 要不然任何一府的总管, 都不可能丢下新进门的新娘子。
安总管把她们带到一处院子,这间院子与七王爷的那处不同, 较之更为精巧。
“安总管,我想问一下,为何王府的下人这么少?”
“回王妃的话, 王爷喜静, 下人们一直就少。前段时间处置了几个不守规矩的, 现在就更少。他们都各自做活, 极少露面。”
芳年没有问那几个下人是如何的不守规矩, 以七王爷那性子,就算打杀几个下人都再正常不过。
安总管低着头,那事是他处置的。那是王府里仅有的几个丫头,平日里看起来十分规矩。谁知其中一个丫头鬼迷心窍,偷偷给王爷的饭菜下媚药,想爬上王爷的床。
王爷盛怒之下,下令把犯事的丫头杖毙,其他的丫头都发卖出去。眼下府里除了三个婆子,都是男仆。
芳年进了屋子,屋内的布置虽无喜气,却清雅舒适。屋内被仔细地收拾过,淡香袭人。
“王妃,东西两侧的屋子都是空的,您的嫁妆搬到哪里?”
她正要开口让安总管安排人去搬,不知想到什么,笑了一下,“嫁妆就不劳安总管操心,我会安排人搬的。”
安总管看了一眼三喜和四喜,默不作声。
“安总管,王府里有多少下人?”
“回王妃,府里头有车夫四个,守门的侍卫二十人。府里的仆人十人,灶下有六人,还有针线房的三人,加上老奴,一共四十四人。”
这么少?
堂堂一个王府,竟然只有几十个下人。应该不止的,许是明面上的,王爷在暗地底还有人,要不然派去监视她的人是谁?
“安总管,方才我已见过王爷,王爷希望我接手府里的事务,不知总管什么时候方便和我说说府里的事情。”
安总管恭敬的脸没有丝毫变化,马上从善如流,“一切都听从王妃的吩咐,老奴等下把府里的账册送来。”
“好。”
芳年很满意,至少进府以来,虽然受到冷遇,却比想像中的要好。她原本以为姓元的刚开始会限制自己的行动,想不到还给了她一些体面。
体面不多,聊胜于无。至于其它的,慢慢谋划吧。
交待完一些必要的事宜,安总管就退了出去。三喜和四喜把她随身的东西拿出来归置,不过是一些衣物和首饰。东西很少,很快就收拾妥当。
芳年想到摆在园子里的嫁妆,走出屋外,朝空中喊一声:“我现在是你们的主子了,给我出来吧。”
屋顶上的四人面面相觑,刚来的隐五隐六冲隐七隐八使眼色。隐七隐八无奈,谁叫人家是王妃。
芳年看着不知从何处闪出的两条黑影,嘴角勾起一个笑。待黑影停在她面前,她才瞧清两人的模样,长相不出彩,丢到人堆里都认不出来。
看来他们是王府的暗卫,这类人最大的优势就是面目平庸,过目即忘。
“那天,是谁把我推出轿子的?”
两人同时低头。
“好,够义气。不说也没关系,既然讲义气,就应该有难同当。我今后要麻烦你们的事情多,不过你们放心,我是讲理的人,绝不会无理取闹。现在你们去外面的园子里,把我带来的嫁妆搬到西侧的空房子。”
隐七隐八待她话音一落,“嗖”一声不见了。
芳年面带微笑走进屋子,看到三喜四喜目瞪口呆的脸, “王妃,他们是…”
“王府的人。”
她看到黑影扛着箱子飞奔,愉悦道:“替我更衣吧。”
“王妃…”三喜低声道,“您不等王爷吗?”
芳年坐下来,她想着是时候告诉三喜和四喜,在这王府里,她只是一个徒有虚名的王妃。
“不用等他,不仅今天不等,以后都不等。你们记住,在王府里面,一切都要谨言慎行。王爷和我,能相安无事是最好的结果,其它的你们不用多想。”
三喜和四喜听她一席话,想到刚才七王爷的表情,面色严肃起来,快速地替她换衣。
“小姐…”三喜刚改不久的称呼换回来,芳年会心一笑。轻拍结实的花梨木桌子,桌子上竟还备着两碟子点心,她捏起一块,“好了,既然来了,就且住着。”
她用了三块,其它的三喜四喜分食了,总算是填了肚子。再喝了一会茶水,望着门口快速飞奔的两个黑影,觉得日子也许没有那么糟糕。
屋顶上的隐五隐六同情是看着下面的两个人。就算是隐卫们身手不凡,接连搬着装满石头的箱子,来回跑了几十趟,也有些气喘吁吁。
隐七想着,自己的感觉没错,以后他的日子肯定不好过。他是不是该找隐一说个情,调离王妃的身边。
嫁妆搬完后,两人立马消失不见。
不多时,安总管派人把府里的账册送来。仅有两册,是近一年来的王府日常开销。芳年粗略翻几下,觉得七王府的用度还比不上他们二房。
再一细看,姓元的从年前到年后一直呆在孝善寺,前些日子才回王府。
但他一来,府里的开销一下子大大增多。
仔细查看采买那几页,姓元的没有回府时,府里没有主子。下人们就算是吃得好些,无外乎是些新鲜肉菜。
姓元的一回来,账上开始有很多名贵食材。
合上账册,她心里有了谱。下人们的份例她不想克扣,就算是克扣也省不出几两银子。大头都在姓元的那里,她要想填满自己的嫁妆箱子,只能从姓元的吃食用度上做文章。
这般想着,既有些害怕,又有些莫名的兴奋。
府里上下几十口人,一个月的用度不到一百两。他一回来,直接上升到三百两。月初领整月的份例,姓元的在府时,一个月是三百两的份例,现在已近月尾,账上还有近一百两银子,。
有些东西没有花钱,比如人参燕窝之类的,都是王府库房里取的。比起一般的府邸,王府的花销并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