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吐出两个字,“本王不是不能,而是不可以。”
他不可以人道,并非不能。她却听懂了,他身体的情形分明是没有问题的,关键就是那病,横在其中,或许才是不能人道的原因所在。
莫名的,她同情他。
“是病吗?”
“是毒。”
“有解药吗?”
内室的灯已经被他熄灭,花窗那边透过来些许的灰光,光中似有无数的水气,忽忽地飘进来。他的头微侧向她,她看不清他的面容,许是别有深意的一瞥。
答案已经不言而喻,要是有解药,他哪里还会毒发?哪里还用得着喝她的血抑制毒性?
这就难怪了,她心道。只是不知是什么毒,他一个王爷都寻不到解药,下毒之人极为阴损。
上一辈子的她,不过是一个深宅妇人,只要王朝依旧,她衣食无忧,那些个皇室的事情与她毫不相干。每回听到又有皇子死了残了,她仅是那么一听,感慨一两声,叹息皇子公主们的命运。
而现在,她是他的王妃,他和她被拴在一起,别想逃开。那些从前与她无关的事情,变得与她切肤相连。
皇子公主们尚且不能自保,何况他一个王爷?
怪不得他前世活到近八十岁还是孑然一生,什么信佛修身的,对前王妃情深义重,守身如玉什么的,全是骗人的。
她的眸光带着同情,想到自己前世孤独的一生,竟有些同病相怜之感。
他将她怜悯的眼神看得清楚,冷着声道:“你记住,你心悦本王,此生不离!”
“知道了,王爷。”
她觉得自己应该表个态,一般男人特别忌讳身子的隐疾,视为毕生的耻辱。以他的性子,既然敢和自己挑明,就不可能放自己离开。
反正,能不能行夫妻之事,她真不是看得太重。前世一辈子没有过,不也活到了老。
那么,已下定决心不会离开他,是不是给他吃个定心丸,表个忠心什么的,好叫他彻底放心。
“王爷,我觉得既然那毒不会死人,就且这样过着吧。男女之事什么的,多为污秽,还不如质本洁来,还自洁去,我必陪着王爷,此生不弃。”说完她大着胆子,把身子挨过去,反正他不能人道,倒是肥了她的胆。
他把人圈在怀中,心里默念着佛经,大手从亵衣下摆伸进去,探进小衣里。
这人,还摸成瘾了。
合着她刚才那番话白说了,她还以为他会因为自己的不能人道,产生自惭形秽什么的,却不想他根本就没那意识。她的同情都是白搭,他哪有半点自卑的样子。
什么洁来洁去的,就是她的一厢情愿。
她暗自嗔怪着,并未阻止他的动作。他只觉得触手滑腻,情潮翻动,忙闭目念经,手不曾拿开。
室内的奇楠香燃着,怀中人温软如玉。外面细雨朦胧,秋尽冬来,很快就会冬去春临,万物复苏。
等天气暖和了,他就带她去谷底,那里有寒潭。
他把头埋进她的颈子中,她突然觉得前世今生都圆满了。或许他和她前世的孤苦,就是为了今生结伴相守。
她暗想着,莫不是自己前世太孤凄凉孤苦了,怎么如此饥不择食,连他这般阴晴不定的男子都觉得尚可?
他大手摸着的那处奇异的舒服,若是换成其他的男人,像砚表哥什么的…甚至是上辈子喜欢的裴林越,她发现,她不愿意。
“你记住,不许红杏出墙,别的男人,连想都不要想。”
她羞恼着,拍开他的手,把身子侧向里面。暗想这男人莫不是有读心术,怎么连她在想什么都知道。
这下,他整个人都贴上去,手脚箍住她,固得牢牢的。
她低头,狠狠地咬了他的手一口,他像是半点不觉得痛,连眉都未皱一下。她赌着气,哼叽两声,闭着眼睛睡觉。
他身形高大,她被圈在怀中,尤显得娇小。看着冷清的人,却像个火炉,许是这怀抱太过令人心安,她不知不觉中竟睡着了。
半迷半睡间,她听到一声极轻的呢喃。
他说,本王亦心悦你。
第57章 出鞘
皇宫里,晟帝的寝殿中灯火通明。
今日是他的大婚,没有百官恭贺,没有册封大典。只有临时拉起的红帐,和紫檀烛台上的两支龙凤喜烛。
他坐在龙塌上,看着太监引进来的女人,一身凤袍,凤冠上镶着近百颗宝石,在灯光下耀眼生辉,光彩夺目。然而凤冠下的那张脸,生生败坏了凤袍的华贵。
此女是他的新皇后,国师口中的福星。
粗糙黝黑的皮肤,细小的眼睛,厚厚的紫乌色嘴唇,脸上还长着大片的褐色斑点。就算是敷过粉,都遮不全。她不伦不类地行着礼,挤眉弄眼的朝着他笑,露出一口黄牙。
晟帝忍着恶心,让她平身。
她期期艾艾地坐在他的身边,口里唤着陛下,他别过头去。就算是洗了几遍,他还是能闻到她身上的乡土气,还有一丝腥臭味。
一个乡野屠户家的女儿,竟成了他的皇后。宫里的女子,便是一个宫女,走出来,都比她像皇后。
国师还说,她不光是福星,且她所出之子将是帝君。
一句话,钉死了宫中所有皇子的命运,也惊得晟帝的心跳了几跳。他脑壳一直隐隐在疼,这么一个女人,就算是闭着眼,他都下不嘴,怎么和她生皇子?
福星福星,看她貌若夜叉,哪里会是什么福星。既然是天降的福星,自应如那仙人儿一般,貌若仙娥。
他想起那碧衣美人儿,那样的天仙美人才应该是福星。而国师要娶的人正是她,她将成为国师夫人。
莫非国师是打着自己的幌子寻福女,随意找个丑女敷衍他?
这天下,到底是谁的?他是天子,天下的美人应该都是他的。
国师多大年纪了,要是他记得不差,自父皇登基时,他就是三十来岁的样子。而今,他都近四十了,国师怎么着得有七八十岁。一大把年纪,居然还要娶妻,究竟是何道理?
难道国师还想生儿子不成?国师要是有了自己的儿子,这天下还有他什么事?晟帝打了一个哆嗦,不管那丑皇后是香的臭的,就把人拉到了龙榻上。
折腾了半天,都没能成事。急得他在龙榻上高呼游公公,命游公公派人煎了一碗十全大补汤,等药效上来,闭着眼,胡捣一通,总算是完了事。
心想着但愿一次能成事,他不想临幸第二回。
可是皇后不干,她还想早日怀上龙子呢?于是拉着他来了一次又一次,可怜他一国之君,竟忍着气,由着那丑妇折腾,倒尽了胃口。
陛下大婚,宫里的妃子们齐齐无眠。她们不是要争风吃醋,而是心忧前途。
国师的话,未曾避人,育有皇子的宫妃们心急如焚,连夜寻庇护的,送信出宫的,乱成一团麻。
祥云宫内,德妃坐在最上座,下面两排都坐满了宫妃,有的在垂头抹泪,有的满脸愤恨。
德妃是大皇子的生母,要说最急的,就是她了。
她育有两位皇子,分别是大皇子和六皇子,按理说,若是陛下立储,她的两个皇子胜算最大。可是陛下突然立后,国师断言新后的嫡皇子才是将来的帝君,那么她的皇子们怎么办?
这也是她召齐后妃们的原由。
祥云宫,除了她,分别次居两嫔一美人,陈嫔冷嫔和余美人。冷嫔有一子,陈嫔孕肚四月有余,余美人无所出。
“娘娘,你可想想法子,咱们的皇儿要怎么办。”说话的是冷嫔,她是德妃的表妹,自是比别人亲近。
“是啊,娘娘,臣妾们一向以你为尊。你可得拿出法子来,保住皇子们。”
以前,宫中没有皇后,陛下登基时,国师就算过卦,卦象显示不宜立后。
是以,自陛下登基后,中宫无主。宫里的妃嫔无一人盯着那位置,国师的话比圣旨还管用,开国时宫内外血流成河的场景,印刻在所有人的心中,谁都不会嫌自己命太长。
没有皇后,就没有嫡子。
嫔妃们争宠内斗,为了都是金殿上的那把龙椅。
而现在,国师找到了福星,亲自替陛下立了皇后。一旦皇后诞下嫡子,她们的皇儿要如何自处?不能争皇位也就罢了,就怕连命都保不住。
“要不,我们也学惠妃姐姐,把皇子们送到寺中,总能逃过去吧。”一个妃子试着开口。
众人都把视线聚到她的身上,觉得她这话,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都出家?你们当别人是傻子?”德妃冷冷地泼着凉水,一个出家还说得过去。所有的皇子们都出家,最后该算账的一个都跑不掉,国师可不是吃素的。
她这话一出,所有的妃子们又垂下脑袋,低泣起来。
德妃的心沉到了谷底,因为她自己想不出好的法子。她在怕,怕先帝时的悲剧重演,怕自己两个皇子成了新皇后的眼中钉。
宫中妃嫔们无暇自保,还会有谁记得明天是大公主出使和亲的日子。
贤妃的宫里冷冷清清的,不曾有人来说一句贺喜的话。明日大公主就要离京前往南蕃国,除了操持嫁礼的礼部官员,其他的人都像忘记了一般。
第二日清晨,芳年感到身边的男人起了身,迷糊地睁开眼睛,打了一个哈欠。窗户外面,漆黑一片,还未到卯时。
男人见她醒来,低着声道:“你再睡会,天色还早。”
他眉宇间都像是缓和了,声音轻柔,不复往日里的冷冽。经过昨日,他们虽未圆房,已经互通心意,密不可分。
芳年哪能真的再睡,上辈子初嫁裴府时,裴林越的娘没少让她立规矩。好在裴老夫人偏着她,要不然,她怎么能一步一步地掌握府里的中馈。
若说这一世所嫁之人最令她满意的地方,就是王府里人口简单,上无公婆,院子里没有其它的小妾通房。就连府里的下人,都是只干活不生事的。
她披着一件衣服下床,替他穿好外袍,系好腰带。有了昨日的经验,今天做起来容易的多。或许还是因为心态的不同,她想着,自己现在应该算是他的娘子了吧。
帮他系好大氅,就算是完事。
他一直看着她,她间或地抬眉,眉眼间都是羞涩。
直到他出了门,她还捂着脸,半天回不了神。这种感觉,有生以来,是头一遭。她想着他也不难侍候,只要顺着他的毛捋顺,说不定会是个疼人的。
恰在此时,一行人出了宫。大公主坐在中间的马车里无声地哭着,前有护送的侍卫,后面跟着十来辆装嫁妆的马车,还有她的宫女们。
先帝在时,嫁了十几位公主,早就习以为常。除了礼部准备嫁礼,宫中半副嫁妆都不出。
堂堂一国公主出嫁,还比不上一般的世家嫡女。
贤妃舍不得女儿,一直送到宫门口,与她一起的,还有淑妃和惠妃。晟帝连身都未起,仅让游公公出来,说了一句大公主一路顺风,莫忘使命的口谕。
贤妃闻言更加伤心,陛下只记得公主们的使命,从未想过公主们是他的骨肉,大公主还是他的第一个孩子。骨肉分离,他半点不在意。
是了,他昨日立了新后,正是洞房花烛夜,哪里还记得有一个女儿要背井离乡。
“各位娘娘们,皇后娘娘在陛下的宫中等着呢。”出来了一位宫女,朝几位妃子们说道。
贤妃心里一凉,忙用帕子擦干泪,心想着皇后莫不是要给她们立威?
惠妃面色不变,淑妃拂了一下裙侧,淡然地道,“走吧,我们是妃,她是后。去拜见请安,是应该的。”
晟帝的寝宫外面,跪了一地的妃嫔。皇后坐在锦榻上,神态倨傲,翘着腿,心里万分的得意。而晟帝,在龙榻上还未起身,不是不想起,而是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