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县长感觉自己都要心悸了,这也太倒霉了吧?
“今天我们根据部署抓到了一个在黑市卖病猪肉的人。”
“抓得好!”吴县长不明白对方怎么这么愁眉苦脸,“按照昨晚会议的安排,讯问,追溯源头,上报畜牧站和医院……”
“县长,可是这个人很不一样。”
吴县长:“怎么个不一样?”他已经等不及地开门下车。
“这个人叫徐二,是大河村的村民,事实上就在昨天,才有个老人家过来举报了他,说他投机倒把,我们本来也是这两天打算抓他的。”
“大河村?”吴县长回头看向宁振涛,一瞬间生出的怀疑很快被压下。
这大河村的猪都是宁振涛养的,他甚至今天出来还喊上了家里人帮忙,他没有必要拖家人下水,而且这猪死了没有一查就知道了,没必要骗人。
“这病猪肉不是大河村出来的吧?他是从其他村收购的?”
对方沉重地点了点头:“吴县长,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了,您给了我三个村的名单,还沿着那三个村画了个圈,这些我是记得的,可这个徐二供述,他这个猪肉,是从高山村买来的,而且最早的一次,已经能有半个月了。”
原本听到徐二这名字已经脸色微妙的宁振涛下车时直接一个踉跄。
半个月?
猪瘟已经在县城里传播半个月了?这简直直接推翻了他们的所有猜测。
吴县长又慌了,好不容易缓和的情绪又变得紧张:“不行,你带我们过去,我要看看那徐二怎么讲的,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
安静的讯问室里,徐二被牢牢地绑在椅子之上,黑暗的环境里他十分慌张,感觉不到时间流逝便要人觉得度日如年,身体开始发冷,肠胃也变得不适,刚刚已经求着讯问人员让他上过厕所的徐二现在根本就不敢再提。
今天抓捕的时候,他是被整个人压到地上的,潜意识想要逃跑的反应,要他在挣扎之间和地面反复碰撞,现在只要稍微动一下嘴角鼻子,就能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疼痛。
此刻束缚着他的材料不太一致,像是绑着他手的,是一条皮带,而绑着身体的,则是直接浸湿又反复扭转的布条。
讯问人员没有打他,可单单早上抓捕的时候的那点伤口就够要他吃尽苦头,现在那绳子慢慢有些干了,略微缩紧再加上因为不适的挣扎,他只感觉这些绳子都要勒到他的肉里面。
椅子很硬,被逼着保持这样的姿势久了,那股从腰椎往上钻的麻痹和疼痛也要他完全按捺不了。
徐二现在唯一能自由控制的,只有自己的头,他低头看着地面,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可能会面对什么。
心灵上的恐慌,超越了身体的疼痛。
这样的环境好像格外适合胡思乱想。
早上出发还在意气风发的他,现在开始害怕得发抖。
他要是今天不出来就好了。
他要是早点卖完就好了。
他要是跑得再快点就好了。
……
可是没有要是,现在他被一个人关在这里,不知道迎接自己的结局会是什么。
徐二想到了让自己决定做生意的那天。
那天他正在给家里的水桶打着水,嘴里骂着点不干不净的话。
毕竟家里人口多,平时用水量也大,虽然打水不用天天去,大家也是轮着来,可每次打这么多水,实在是件折磨人的事情。
每在这种时候,徐二就尤其生大房的气,大哥讨了大嫂,生了两个讨债鬼,一家四口在那讨饭,占了多少便宜?
最气的是,大哥还占着长,虽然徐二现在有了个儿子,可他也很难保证母亲会在百年之后把家里的房子和各项东西分配给自己。
按照村里的规矩,那大哥是肯定要占最多份额的,这还不止,在没分家之前,凭借着人数,大哥还要占那么多年的便宜。
而他正骂得开心,就瞧见忽然出现在身后的徐玉,徐二只庆幸自己骂得不大声,否则就算母亲维护自己,那估计也要吵上一架。
徐玉当时就往自己身边一蹲,悄悄地凑了过来,问他知不知道宁振强。
徐二当然知道了,宁振强这人也就有副好皮相,在村子里之前风评不错,可其他的嘛,就没什么好。
徐玉就这么玩着草说:“二叔,我前天碰到他了呢,他身上背着个草筐,就从山上来,我都瞧见了,那个筐里头有鸟蛋。”
“对了还有,之前姐和我说,她去洗衣服的时候碰见宁二叔回来,抱着宁知星,背着斜挎包,包里看着装了好多东西。”
徐二没当回事,毕竟谁没掏过鸟蛋?再者去市里买点东西这不是很正常吗?
“二叔,我听人说,宁二叔经常去找人拿东西到县里换呢,什么叫到县里换东西呀?”
“这话你从哪里听来的?”
徐玉说得含糊不清:“就,就他们家那些小孩嘛!二叔,那我们能不能到县城里换东西呀,我听说宁二叔经常去山里的村子里呢!”
徐二被说得心头一动,可面上不露:“这不好,是投机倒把,会给人抓的。”对了,他可以举报!
“可宁二叔也没给人抓啊,二叔我也想吃肉,你比宁二叔厉害,你是咱们家最厉害的人,你如果去了,肯定比宁二叔还厉害。”
说来好笑,他就是被这句话给说动了。
当初他处处被宁振强压了一头,可在找媳妇上却翻身做主人,一下成为了胜者,自那以后,他便一直在心里保持着一种对宁振强天然的优越感。
宁振强都能不被抓,他怎么不能?
徐二没忍住,细细地问了徐玉具体的情况,可这越问,他脸上的神情便越激动起来。
还真别说,这事的可行性着实很大!这高山村,他可比宁振强熟悉不少,而且他们家情况比宁家也不差,又不是拿不出本钱。
想要胜过宁振强的欲望要他暂时忘却了风险,再者以前隔壁村也有投机倒把被抓的,听说就扣了货交了钱签保证书就能回来,这风险听起来也不是很大。
然后,他便这么开始了自己的贩卖生涯。
这几次的顺利,要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很有天赋,带的东西也越来越多,他还直接包圆了高山村剩下的猪肉,却没想到居然倒在了这次。
刚刚在讯问过程中,讯问人员步步紧逼,对于他的猪肉来源问得是尤其的多。
徐二可没有什么保护别人的想法,他直接全都交代了出来,只想要躲过这样的逼问环节。
可让他觉得很不祥的是,讯问人员对他的态度实在是有些太差,要他总觉得……对方好像是直接把他当成了罪人。
但是这难道不应该是交钱就能赎人的吗?他可以签保证书的,也可以让家人赔钱的。
他可是家里独苗苗的爹,徐二很自信,就是砸锅卖铁,妈也会来把他赎回去的。
心里正在想着事情,徐二就听见那一直关着的门又开了。
他连忙抬头,忽然照入的光芒有些刺眼,他眨了眨眼,让那被逼出来的生理眼泪落下,这才看清了来人。
可在看清之后,他整个人都要从椅子上跳起来。
怎么会是宁振涛?
徐二和宁振涛没有直接冲突,可宁家人哪有好人,他可不觉得宁家人会有本事到这来看他笑话,所以……
“是你们家的人举报我的?”
“我就知道,你们家的人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就是见不得我们好过。”
“你是来替你哥看我笑话的对吧?”
“宁振涛,你特么给我记住——”
这骂声下一秒就被拦下,看着站在面前的公安手上那警棍,徐二闭上了嘴,不敢出声。
“态度放尊重一点,这位是我们请回来调查你情况的相关人员。”公安局局长看了眼宁振涛,略一思索还是帮忙解释了一句,“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举报你的人不是他,是另外的人。”
徐二脸上露出不屑,他感觉自己已经想通了所有起因经过。
好啊,这宁家人,什么阴招都耍。
他说呢,宁振强怎么不来和他吵,原来是在这等着他。
等他出去,不对,不用等他出去,他一定要……
宁振涛看都不看徐二一眼,只是和门外的廖旭东、吴县长交换了个眼神,便在公安局局长耳边交代了两句。
事实上他其实还真不是一定得进来。
徐二有一点没说错,他就是来看笑话的。
这么有趣的笑话,怎么就不能好好看呢?
而且……宁振涛黑了脸,如果徐二真和这件事有关,那恐怕徐二就要为他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第25章
宁振涛并没有待在讯问室内。
他在刷了下出场后便很快退场,将讯问的场景留给了公安局局长,而他则和吴县长等人靠在了墙侧,旁听起了里面的讯问内容。
刚刚宁振涛还在的时候,徐二还一副趾高气昂,势要和黑恶势力作对到底的模样。
可等到宁振涛离开,只剩下他和局长两人的时候,他便又不安起来。
徐二思前想后,都不知道宁振涛是怎么和县里这些官老爷打上交道的,而现在看着那公安局局长脸色不妙的模样,他心底这点不祥的预感就越发重了。
“我,我是卖了点东西,但我这才卖了几次,我可以罚钱,你喊我妈来!你让我家里人来!”
公安局的王局长神情很是不快,他直接站了起来,绕到了徐二的椅子面前,眼神凶煞地看向他:“现在已经不是投机倒把的问题了。”
投机倒把罪成立已久,可在他们长水县的管理其实并不是特别严格,次数少、卖得少的,抓到了也就是批评教育,罚没货物再赔点钱,若是再严重点,就送到市里农场那去改造一两年,毕竟这事大多人也都偷偷干过,只要别太光明正大,露财炫富,他们也不愿意太过严苛。
可这徐二胆子那确实肥,就单这一个月就在县城倒腾了不知道多少回,都闹得有人写举报信来了。
这还不止,他居然还和那让他们凌晨被抓起来开会的猪瘟扯上了关系。
“我,我怎么了?”徐二咽了口口水,想不明白,他这就倒腾点货物,还能干嘛?
“是不是宁家人说我什么了?”徐二慌忙解释,“王局长,我们两家一直有仇,他们说的话你可万万不能信啊,对了局长,我之前听人说过我可以立功的对不对,我要……”
王局长没让他说,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打断了徐二的话:“徐二,你现在不是立功,你是在给自己减罪。”
“你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都会影响你之后的定罪量刑,如果你不老实交代,那就不是改造能解决的事情了!”
徐二真傻了,他之前只是自己瞎猜,可在听到改造这两个字的时候,他便立刻心乱如麻起来。
隔壁村有人因为流氓罪被送去改造过,回来的时候,那都不成人样了!
身体消瘦,沉默不语,走路都躲着人走,听人说他在里面,那干活是从早到晚,没个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