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了饭,不顾大队长的盛情挽留,两人总算离开。
廖旭东刚刚生出的关于宁振涛的感慨在此刻又被掐灭了。
廖旭东指着自行车愤怒:“你不是说今天回去到你骑了吗?”
瞧瞧,他这自行车上连坐垫都安上了,那坐垫还垫了宁振涛用捡来的鸭绒做的软垫,一副宁振涛专座的样子。
是的,这么多天下来,他特么就没有往上坐过,每一天都是宁振涛坐后座,他骑车,有时候就连下坡路,宁振涛都懒得下来,说要他拉着。
宁振涛弯腰捏腿:“哎,今天早上又去猪圈帮忙了一早上,干了那么多的活腰酸背疼,没想到回去连个自行车都坐不了,算了,我还是自己走路吧,可不能辛苦了廖技术员。”
没错,他就是故意的。
他这都快三个礼拜没有回家了,整整三个礼拜啊!
他那么认真地“培训”廖旭东,廖旭东就一副我不知道、我不懂,你来吧的表情,自动划分了分工,他理解廖旭东需要人帮忙,也觉得自己该做,可他就是想家想得不得了。
他想家里总是和他撒娇,天天陪着他的小侄女,想那个总神出鬼没不知道在哪藏着的小侄子,想还欠了他好几个蛋的妈,想经常开夜谈会的大嫂,想每次他叫苦都会背着二哥帮他的大哥,也勉强地想了下那个很坑,还在小侄女面前说他坏话的二哥。
在这种时候,宁振涛就很想要有一张照片。
可是拍照很贵,村里也没有什么全家跑去拍照的习惯,他就连想拿着什么想想家里人都没有。
他知道廖旭东做的是正确的事情,也知道家里人肯定希望他好好地和廖旭东一起帮忙别人解决猪瘟。
所以他这不是乖乖办事了吗?只能给廖旭东这么一点小小的“报复”。
宁振涛开始龟速向前。
每挪个五步,大概就是平时走两步的距离。
廖旭东捏紧拳头,踩上自行车,往前行驶,定点刹车:“上来吧,宁大老爷。”
就当是锻炼身体、健康体魄。
再说了,宁振涛这段时间确实做了特别多的工作,效率还很高,至于为什么,廖旭东当然知道。
可这份决心瞬间就裂开了:“宁振涛,你是不是胖了?你最近吃得有点多了吧?”
“根本没有,我瘦了可多了好吗?我天天想着家里人,我都吃不下饭,怎么会胖呢?是你最近都没干活,没力气了吧?”宁振涛立刻伸出手摸了下手臂。
嗯……这摸着好像也没有胖吧?
他肯定是憔悴了,回家家里人一看就会心疼的那种。
“对了,忘了和你说了,今天工作不是告一段落了吗?我和安水县的县长申请了车,等等我们回去,他们就会载我们回长水县……”
廖旭东话没说完,就感觉到身后的座椅一轻,而后一眨眼,就看到宁振涛冲在了前面:“你骑车太慢了,骑快点,现在回去还能赶着晚饭呢!”
廖旭东没反应过来,一下被拉开了一段距离。
“宁!振!涛!”廖旭东气得大喊,脚用力踩脚踏板加速追人,可脸上却也有了笑意。
说起来,他也想家了,好久没回家了呢。
……
长水县并没有什么安置犯人的地方,公安局后院便留了两个屋子,用来拘留犯人。
由于徐二的特殊情况,他便被另外安排了单间,毕竟大家心里还说不准这猪瘟会不会传到别人身上。
但因为是单独的一间,这房间也格外的逼仄阴冷,时常还能听到外头漏水水滴往下流淌的声音。
每天除了躺就是躺,徐二都快彻底失去了分辨时间的能力,他只能凭借着那窗户透过来的光来判断又过了一天。
可这一天又一天,他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徐家一个人都没人来找他?
后院虽然被单独隔了出来,可两间病房之间的隔音并不好,徐二偶尔能听到隔壁的动静,他确信这里分明不是完全不能探视的,而且就前两天,隔壁还有个也是投机倒把的人被放了出去。
可为什么在他这就搞特别?
凭什么?
难道是宁家人?可宁家人哪有这样的本事?
可如果不是宁家,总不能是妈他们故意不来吧?
当然,徐二也想起过那天讯问他的公安局局长所说的“病猪”,一度提心吊胆,担心家里人是不是因为这猪肉出了什么事情?不过在确定自己只是拉了一天肚子后,他便放下了心,这估计是什么审问技巧,吓唬他而已。
可人没出事,怎么就能不来呢?
妈为什么不管他?妈不可能没钱的,难道是舍不得钱?他还没有钱重要吗?还有大哥、小弟,妈不能来,他们也不能吗?
就是这些人都不能来,那他的老婆总能过来吧?为什么放他一个人孤零零在这,连点衣服洗漱用品都不肯往这送。
呆在黑暗的房间里,他不断的绝望、重建、崩溃、痛哭、怀疑、怨恨……
他现在睡觉经常是一段又一段的,往往惊醒时天还没亮,身上的衣服因为噩梦而冒出的满满汗水已经湿透,
在梦里,他被人带到了农场改造,每天夜以继日,不停的干活,他累得倒下,还被拉起来继续干活,叫他不能装死。
他想要逃跑,却直接被逮了回来,恶狠狠地打了一顿,遍体鳞伤,浑身发疼。
今天的天色又要黑了,一天又要过去了,徐二低着头,越来越绝望。
什么身体的酸痛感都比不上心灵的痛苦,他难道真的要被关去改造吗?
正想着事情,徐二就听到了门外的动静,开门的人和之前一样,把饭放在了门口。
不过今天有些不同,他没有在脸上蒙东西了,也没有喷一些奇奇怪怪味道的东西——那时候徐二一度还以为这些人是要毒死他,一晚上叫唤着喉咙痛鼻子痛想呕吐四处翻滚。
他这一喊,他们便匆匆喊来了医生,诊疗过后定了“装病”这两个字,他之后再叫唤,人家也就是顺着窗户看一眼,确认人是清醒的就不打算再管。
这变化是发生了什么吗?
开门那人是公安局的一个警察小李,他对徐二这人是厌烦到了骨子里。
小李不想和他说话,可有需要交代的事情,还是只能没好气地开口:“明天早上做补充讯问,到时候会来喊你,你自己准备一下。”
说罢他就立刻关门扬长而去,理都不理。
这人本就很奇怪,他家里人更奇怪。
小李就没见过有哪家人连个衣服什么都不肯送来的,也不来问问发生了什么,现在屋子里一股味,谁都不想往里面呆。
他看啊,这家人就是一脉相承,都没良心,冷血!
小李直接离开,徐二趴在门上喊却喊不到人,他只得颓然地坐下。
补充讯问是什么意思?是要送他去改造了吗?
对了,他得立功,他能立功的。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三合一√
那什么,双十一我晚点来改错字啊,呜呜呜码字了一晚上都没研究购物车,我现在就是焦虑着觉得自己不买亏了,可是又不知道想买啥(←不买立省100%),我觉得大概率是焦虑的错过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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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大河村的房子都是有数的,若是有哪家糟了灾全家都不在了,宅基地便又会回归村里。
最靠近村口的这栋老宅稍稍不太一样,是村中少数有主且无人居住的房子。
这栋房子原先归属村里一户姓顾的人,只是这顾家人丁凋零,这一辈当家的当年上山糟了熊瞎子人没了,只留下孤儿寡母,当娘的改嫁到了城里,虽是独苗,但儿子便也跟着母亲去了那家生活,没有改姓。
大河村自给自足,民风也挺淳朴,再加上顾家本就因为小姓、外来,家穷没存住钱等原因,这房子也没有什么诱惑力,当时吕大队长开会做主立了字据,只等顾家那儿子长大了,再行处理。
若是他想回村生活,那房子就还应归他,若是不回来生活,则按着到时候的条件再做协商。
不过在顾家人没回来之前,这房子便暂归村里安排,之前这房子的钥匙就挂在吕大队长家,若是谁家来了客人或是婚丧嫁娶临时房子不够用,便会开了门自备上被子进去暂住两天。
这次出了猪瘟事件,吕大队长便做主把这间房子暂时用来给徐家人隔离,不过所需的被子之类的东西,那都是从徐家搬过去的,村里可没人愿意牺牲奉献替徐家出一些。
现在他们没一人吐口唾沫淹死徐家那都是心地仁善了好吗?
房屋内,婴儿的啼哭声要人听着心颤,声音又细又尖,哭得停不下来,可又因为没力气给人断断续续的感觉。
徐二婶抱着儿子怨怼地看向周围:“不哭了,哭有什么用呢?也不知道你爹现在怎么样了。”
她声音同样是细尖的,和儿子的哭声重叠在一起,听起来分外渗人。
她在这阴阳怪气,吴桂花可不容她。
自打弟媳怀了孕……不,是打从当年她还没进门,吴桂花一直被人踩在头上。
她丈夫相亲时属意的是别的女人,她是不得已的选择;她娘家靠不住,弟弟没本事;她生不出儿子。
总之,就没有一个点是站在她这的,别看她在外面偶尔还能摆横,可在家里,那就是一丁点儿的尊重都得不到。
吴桂花在这之前,只想着有朝一日若是生了儿子,家里分家,熬死了徐奶奶,自己就能当家做主人,便抱着这样的期望咬牙忍着,却不想居然天上掉下来了这么桩大事,把徐家二房锤进了地心。
那天开口说话的上一秒,她的心脏跳得很快,长久以来被压迫的畏缩感要她好几次差点憋回去,可当话都说出来,那就是爽快得很,尤其是看着徐二婶、徐奶奶都敢怒不敢言的时候,那种痛快和得意,简直了。
“孩子哭就喂,谁家孩子不会哭了。”她冷笑,“对了,这可不一样,可不是每一家的孩子都能被自己爹害得差点命都没了。”
她伸出手一把揽过这几天瘦得有些脱了相的徐玉:“你看我们家阿玉,这可怜的,被她二叔害得差点病倒。”
村里最早的说法,是说等他们身上都没症状了便能放人回去。
可没想到,徐家竟然出了两个差点“病死”的病例。
前者是徐二的儿子,现在都还没满三个月,还天天吃的母乳。他症状比徐家其他人发作得慢一些,可一出现,就是上吐下泻,脱水发烧,烧没退下来,村里的医生不敢给这么小的孩子乱开药,还特地由大队长送到城里的医院去住了两天。
后者是徐玉,她拉肚子的症状倒是药到病除,可没想到接下来的反胃恶心那是止都止不住,每天饿得很了才能吃一点,还时常吃了就吐,村医和城里医院都看过了,可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要不是最近渐渐好了恢复食欲,他们都已经打算把人送到市里去。
被母亲搂在怀里,徐玉低着头不敢看徐二婶。
她这反胃不是猪瘟引起的并发症,而是心理疾病,有时候会让人最害怕的不是别的,反倒是想象能力,自我脑补。
这事爆发后,她很快想明白了好些当时她没听明白的关于二叔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