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香睁大眼,简直不敢相信这么长时间他竟然没注意到自家小姐,连自家主子都没认清,妥妥的受正房欺压的命啊......
菱香道:“我家小姐就是江大人的表妹,将来很可能也是你的主子,所以小哥最好赶快去,伺候好主子,才有我们的好果子吃么。”
这话很有提点的意味,可是落在夏初菡的耳中便甚觉无厘头,比那些记忆不全的鬼鬼们还无厘头,不过她也没有计较,面上仍是一派温文平和:“如果你家小姐有事不妨现在说,既然你叫我小哥,就应该明白,男女有别,我贸然前去,不是对你家小姐清名有损么?”
她言语带笑,似乎有点挪揄的意味,又似乎没有,菱香一时无法反驳,噎在那儿不动了。
夏初菡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什么话,便道:“如果姑娘没什么事,那我就不送客了,我这里还有一位客人,我正在和她谈事,还未谈完。”
丫鬟蓦然抬头,脸色发白:“客、客人?”
夏初菡嫣然含笑:“对呀,我能看见鬼魂,怎么,江大人没告诉你家小姐么?”
丫鬟节节后退,冷汗滚落,她眼睛仓惶地看着四周,仿佛有什么东西正等着扑上来把她吃了,然后,她倏地一转身,化为视野中的一道残影。
徒留身后一扇不断开合的门。
夏初菡:“……”
她摸了摸鼻子,淡定评价:“这速度,够快,都赶上鬼魂了吧?”
蝴蝶女:“......”
她目光奇异地看着面前的少女,说道:“你刚才的回绝是对的,如果你真的去了,只怕惹上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事。”
夏初菡懒懒道:“我就是觉得她一个大家小姐能找我有什么事啊,没的浪费时间,这才不愿意去。
至于说惹上什么事……我倒是不觉得,我们无冤无仇的……
再说,如果我真是个男子,事情传出去了,对她危害大还是对我危害大?如果我暴露身份,她闹出什么不就是一场笑话么,除非她脑子有坑才会这么做。”
蝴蝶女看她的目光更奇,唇角噙着一缕悠长笑意:“是啊,有坑……”
她的目光中似乎有一种说不出的意味,语气轻柔如梦:“说起来,我们真的很有缘......我看到你这副样子……很高兴,觉得自己好像多了一个亲人一样,好亲切……”她仿佛坠入了遥远的遐想,“是啊,很有缘……”
夏初菡心中疑云陡起,问道:“我这副样子,怎么了?”
☆、第88章 落梅妆(9)
第88章
夏初菡心中疑云顿起,忽地问道:“我这副样子,怎么了?”
蝴蝶女回神,又低下头去,细声道:“……没什么,你总会知道……传话的事就拜托你了,再见。”
夏初菡:“……”
好生怨恨。
江含征回来后,夏初菡突然发现自己有点无法直视这个光鲜亮丽的江大人了,春梦什么的……为什么感觉自己像在看没有穿衣服的江大人呢?
她连忙收住自己满脑子乱飞的念头,稳定心神,斟酌了一下,把蝴蝶女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江含征微微侧脸,好像没有听清:“你刚才说,那个女子是谁?”
夏初菡顿了顿,说道:“汝宁府申城县茶商申驰的妻子,许婵媛。”
屋中突然静了下来,一片澹澹的阴影落在他的脸上,使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朦胧,他仍然保持着侧听的姿势,一只手伸向旁边的茶杯,而手指都伸到了水里了却毫无所觉,就那样无声地顿在了那里。
夏初菡忽然非常难受,她快速回报完事情的始末,便打算离开。
“等一下,”他收回自己的手,拿过旁边的毛巾慢条斯理地擦了一下,似乎和往常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如果忽略他声音中那丝低哑的话。
他说:“她在这里吗,我想问她几句话。”
蝴蝶女飘然浮现,周身翩飞的蝴蝶给她营造了一种极其唯美的背景,她便在这片背景中,脉脉地看着他,眼底慢慢地浸出一层薄泪。
夏初菡第一次感觉到为人传话是如此难受,仿佛有人缓缓攥住了她的心脏,让她无法呼吸,身心煎熬。
她垂下眼帘,周身明亮的温暖渐渐沉寂下去,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冷淡疏离的色调来。
她说:“许氏来了,就在大人的前面。”
江含征微微点头,抬眼看向前方,说道:“你说申骋诬你与史俊生有染,史俊生承认了,可是申城县令对史俊生用过刑?”
蝴蝶女低下头,眼角处泛起红色,低声道:“没有,县老爷一问他便招了。”
夏初菡传话过去,江含征点点头,又问:“申骋曾以八哥鸟向你传情,那之前他对你有过不轨的言行举动吗?”
蝴蝶女声含泪意:“没有,婵媛一向谨遵妇道,加之丈夫又在,叔叔倒没什么不轨的行为。”
顿了顿,“只是他平时不务正业,交的朋友鱼龙混杂,他的朋友有的便显得很轻浮。”
江含征眉头微蹙:“比如?”
蝴蝶女:“有一次他带了一个朋友过来,我正好经过,当时那人的目光……很放肆……”
江含征眉头紧皱:“你丈夫生病,是谁给诊治的?”
蝴蝶女:“原本是附近的一名老大夫,后来因为不见起色,又换做了朱大夫,是叔叔介绍来的,谁知换了没多久,夫君便……”
说着说着,便流下泪来。
江含征直直地看着前方,如要透过虚空看向他要看的人,声音中含了一丝严厉:“为什么不早些找我?”
蝴蝶女愣住。
江含征:“为什么出了事不早些找我?”
蝴蝶女嘴唇剧烈地颤抖着,而后捂住脸,跪倒在地上,失声痛哭。
屋内一下子暗了下来,江含征端坐在椅子上,整个人笼罩在一团阴影中,没有得到蝴蝶女的回答他也没再问,目光望向谁也看不见的无限遥远之处,就那么,沉静地,不再说一句话。
夏初菡道:“许姑娘有入梦能力,大人不妨去睡一下,在梦中和许姑娘相见。”
说着,点了点头,便要离开。
江含征像是被这句话惊醒了,连忙叫住她:“等等。”而后转向蝴蝶女的方向:“汝宁府不属于我的管辖范围,如果我要接手这件案子,需要很费些周折,容我想想办法。”
蝴蝶女流着泪点了点头。
屋内一跪一站一坐,只有时不时的低泣声传入她的耳中,夏初菡心中压抑,说道:“大人真不要和许姑娘梦中相见吗?”
江含征半垂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的声音,黯淡而无力:“过来,陪我一下。”
夏初菡站着没动,蝴蝶抬起流泪的眼,看看他,又看看她,垂下眼睫,默默消失。
江含征看向夏初菡,没有向平时一样抓她过来,又宠爱又逗弄,而是默默地注视她,目中是她从未见过的脆弱和伤怀,夏初菡的心狠狠地一揪,不自觉走了过去,任由他把自己抱在怀中,把脸埋在自己肩上。
她抬目看向满室萧然的暮色,眼睛微润。
他呼吸着她颈间幽幽的暖香,柔软的唇便在那里轻轻印了一下,夏初菡微微一颤,垂下头,耳颈处泛起了一片薄红,睫毛颤抖。
他抬起她的脸,辗转吻向她的唇,搂在她腰间的手越来越紧,如要把她嵌进自己的怀中,他的眉目间蕴藏着一种情绪,呼吸灼热急促,越吻越深,而后突然抱起她,目中浓烈的欲.望再也掩饰不住,抵着她的唇齿哑声道:“我想要你。”
夏初菡不禁一震。
江含征抱起她便往内室走。
夏初菡紧张地拽住他的领子,说道:“大人这样就不难过了吗?”
江含征不禁停下脚步,望进她的眼睛。
她的目光有些忧伤,有些自嘲:“可是我会难过。”
她说:“我在等着大人的解释,不是现在,而是等事情结束之后,等大人不再难过之后,我想大人给我一个解释,消除我心中的疑虑。”她目中现出淡淡的迷惘,“到那时或许我会决定何去何从,而不是……在这种情况下……”
江含征深深地望着她,目光渐渐清明,可还是一语不发地把她抱到内室,压到了床上。
“我会给你解释,”他的声音从暮色中传来,如澹澹的流水,“可你的小脑袋中竟然怀疑些不该怀疑的东西,实在该罚。”
说完便是一通亲吻。
而后在擦枪走火之前放开她,转而拥着她并躺在床上。
气氛宁谧,那些积压的情绪似乎得到了某种宣泄和安抚,朦胧的灯光从窗外透进来,两人默默地望着,心情一片平静。
“大人下一步准备怎么做呢?”半晌,她问。
“先回官署吧,”他道,“回官署后,我先派人暗访取证。等事情有了大致眉目,再暗派一个人随便找个由头把嫌疑犯告到我这里,这样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把嫌疑人提过来审问,中间只需要知会一下当地官府即可。”
夏初菡万料不到他会想出这么一个办法,惊奇地欠起身来看他。
江含征:“怎么了?”
夏初菡:“我没有想到……只是,大人非要亲自接手这件案子吗?取了证,大人以故人的名义告向当地官府,他们看在大人的份儿上必不敢掉以轻心,大人还可以从旁协助,为什么非要转来转去这么麻烦呢?而且中间路这么远,提人验尸什么的各种不方便......”
江含征也抬起身来看她,半晌忽地一笑,又躺回床上,一只手搭在眼上,不动了。
夏初菡:“怎么了?”
江含征:“是我太胶柱鼓瑟了。”
他文绉绉地含糊一声,然后又把她压在身下:“唔,我的娉娉变聪明了,该奖。”
于是,又是一番亲吻。
夏初菡的嘴唇都被吻肿了。
两人歪腻了一番,吃过晚饭,然后便听到华表妹要见江含征的通报。夏初菡连忙请退,出门时遇见该表妹,便礼貌地颔首示意,丝毫没有在意该表妹睁成鸭蛋眼的表情。
回到房间,蝴蝶女正在屋里等她,源源不断的蝴蝶围着她翩飞,她一面摘着自己手指上的蝴蝶,一面打量夏初菡留在桌上的字稿。
夏初菡:“……”
对这些不知道*为何物的鬼鬼,她真是无话可说。
于是,她直接走过去坐在桌旁,问她:“还有什么事吗?”
“没,”蝴蝶女低着头慢吞吞地小声道,“只是有些无聊,想和你聊聊,”停了停,“和你聊天挺舒服。”
夏初菡:“……”我不舒服……
她道:“聊什么,聊我这副样子如何?”
蝴蝶女略噎,说道:“不是,就聊聊你和江大人吧,他好像真的很喜欢你,我想你们会有好结果的,”她的眼神又开始怅惘,“是啊,会有好结果的……”
夏初菡不愿意和她聊这个话题,甚至不大愿意见到她,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以前遇到过一个亡魂,她叫杜小玥,她和她父亲被人害死,她还没有像你这样入梦的本领。但是她却想方设法找到了一个像我一样的人,以自由做交换,让那人把她和她父亲的冤情展示出来,替自己伸了冤……
你有这么高的技能,我是不知道你这么长时间来都在干什么。按理,你完全可以跟着那些冤枉你的人,把证据调查出来,然后托梦给一个清明的官员,把事情解决。
那些人,不要说他们在想什么做什么,就是一顿饭打几个嗝,晚上说几句梦话也瞒不过你吧,这么长时间,你就在背着蝴蝶飘来飘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