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美人擦了擦眼泪继续跪好,不管皇上要让她做什么,她都心甘情愿了。
杜总管不得不佩服皇上的深思熟虑,就是不知道这后半段圣旨读完,柳美人是喜是悲,但反正,他觉得另一位主角是不可能欢喜的。
柳氏嬿婉,在后宫三年,循规蹈矩,曾在太皇太后病中侍疾,无过有功,特赐封为宛如县主,食邑三千,赐婚于翰林院侍讲沈嘉,望二人守望相助、相濡以沫,钦此!
同一时间,沈嘉也接到了一份圣旨,而且居然是赐婚圣旨,来的猝不及防,犹如一颗炸弹,把他都炸蒙了。
宣旨的孙公公见他愣着没接,提醒道:沈大人,接旨吧,这柳县主虽说是后宫美人出身,但曾经可是柳大将军府嫡女,品貌出众,说句大不敬的话,如果柳家没倒,她皇后之位都坐得,如今皇上转赐给您,也是看重您啊。
沈嘉嘴角抽了抽,他知道自古皇帝有将后宫不受宠的妃嫔赐给官员的先例,但他和赵璋怎么都觉得这圣旨来的莫名其妙。
难道这是赵璋为了断了他的念想才特意赐婚的?
他起身接旨,塞了个荷包给孙公公,小声打探道:孙掌事,请问今日宫里还发生了什么大事不曾?怎么好端端地给微臣赐婚了?
今日是没有,但昨日下午,皇上下旨册封容嫔为皇后,册后大典一个月后举行,沈大人也许还不知情吧?
沈嘉确实还不知道,这一晚一早也只隔了一个晚上而已,他还没进宫呢,他越发确定这是赵璋想和他划清界限的举措了,一边自己娶了正妻,一边给他赐个正妻,好了,什么想法都不能有了。
他一脸落寞与悲痛,孙公公看不明白,不过还是交代了一句:沈大人,这可是喜事,而且皇上交代过,让您今日如常进宫伴驾。
沈嘉心一横,哼,去就去,谁怕谁?他倒要问问,用这么拙劣的手段赐婚是什么意思!
后宫里,柳美人也懵了许久才回神,她以为昨天皇上说给她找个好归宿是场面话,而且她并未同意,没想到今天就真的办妥了,而且给了她县主的头衔,三千食邑,这完全能让她富贵荣华地过一生。
只是这位沈大人不是听说是皇上新晋的宠臣吗?难道皇上是要让自己拉拢沈大人?
柳嬿婉也听说过不少这位沈大人的事情,毕竟是今年的状元郎,年轻、俊朗、官运亨通,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就成了全长安风头无量的人物,这样出色的年轻人肯定是各豪门贵族眼里的肥肉,皇上难道是想先下手为强,好让沈大人归入保皇派?
柳嬿婉想不通,但能以这样的方式出宫她还是满意的,可惜了自己的好姐妹,以后想聚在一起打牌就难了,但容嫔已经贵为皇后,以后事务繁忙,估计也是没空打牌的。
现在的柳嬿婉当然不知道,将来她们姐妹过的依然是这样的日子,只不过是头衔变了而已。
沈嘉气冲冲地拎着圣旨进宫,他到御书房的时候还没散朝,一直等到午时,也不见皇上回来。
杜总管弯着腰进来,一脸真诚地说:沈大人,皇上让老奴来通知您,请您移步御花园。
沈嘉跟着去了,但等了这么久气已经散的差不多了,想着既然是赵璋给他选的妻子,听说还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想必是不想亏待他,心里虽然不开心,但面上没有表现出来。
已经入了冬,御花园里种植了不少适合冬日生存的花草,看着虽然不算茂盛但也比别处好多了。
御花园里有一个面积很大的湖泊,夏日里妃嫔们最喜欢在湖上乘船纳凉,湖边建了一座凉亭,向来也是兵家争夺之地。
但现在,后宫里除了被禁足的芳嫔,只有一个刚上位的皇后娘娘,她肯定是没心思来御花园散心的,因此这满园的景致都无人欣赏了。
皇上,沈大人来了。杜总管通传一声。
沈嘉行礼后站起来,看到亭子里已经摆上了饭菜,香味扑鼻,对于饿了一上午的人来说特别有吸引力。
你们退下吧。赵璋让宫女太监撤走,朝沈嘉招手:来,陪朕用膳。
沈嘉见状,知道他一定是要和自己解释赐婚的事情,当即也收起了怒气,规规矩矩地上前伺候。
难得两人一起吃饭的时候没声音,安安静静地吃完了一餐饭。
赵璋等沈嘉吃饭才问:你是不是很生气?
臣不敢!沈嘉赌气地回答。
是不敢还是不会?朕本来应该先跟你商量的,但事情比较急,所以就先斩后奏了。
沈嘉勉强笑了笑,先斩后奏可不是这么用的,皇上现在可以告诉微臣理由了吗?
赵璋突然握住沈嘉的手,拉着他站起来,让他与自己面对面站着,中间只有十几公分的距离,近到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沈嘉,朕这段时日过的开心多了,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沈嘉不自觉地吞了下口水,微微垂下眼皮回答:是因为蒲家的事情快要告一段落了吗?
不是,那些事情迟早都会做完的,朕不急。赵璋抬起他下巴,让他直视自己,沈嘉这双眼一直是他最喜欢的,灵动、狡黠,且不失纯真,是见惯了宫廷朝野尔虞我诈后最令人心动的眼神。
赵璋觉得自己栽的不冤,他会喜欢沈嘉一点不奇怪,这样美好的人谁不喜欢呢?
朕昨日封容嫔为后,再过一段时日,朕会封赵庭为太子,他是皇兄的孩子,聪明伶俐,心思纯正,好好培养一定会成为很好的继承人,你觉得如何?
沈嘉能觉得如何?他根本就不会思考了好吗?赵璋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是他想的那样吗?
那赐婚?
赵璋靠过去,轻轻贴着他的嘴唇说:不给你弄个正妻,你以后如何跟家里交代?难道真要打一辈子光棍?到时候你可就不是朕的宠臣而是男宠了,面子上还是要能过得去的。
可那姑娘
叫柳氏。
好,柳氏好好的姑娘跟着我不是太吃亏了吗?
赵璋轻轻咬着他的嘴唇,低声呵斥道:你以为她吃亏?你这个妻子是朕用赦免柳家所用女眷和子嗣的罪责换来的,甚至还给了她县主的尊位,给了她食邑三千的财富,你去问问她,看她觉得亏不。
沈嘉眨眨眼,他还真不知道这个,想想柳氏曾经的身份,能有这样的安排正常女孩应该都会答应的,从皇帝的后宫美人变成朝臣的正妻,还多了一层显贵的身份,这笔生意亏的应该是赵璋才对。
你太后和朝臣都不会同意的吧,你这步走的太大了。沈嘉没上朝,不知道今天早朝有没有人因为这件事为难赵璋,想来是有的,就算大臣的反对意见可以忽略,太后和太皇太后两位的意见是忽略不了的。
放心,朕都安排好了,你现在只要告诉朕,你还生气吗?你对朕的安排满意吗?欢喜吗?
沈嘉觉得这样嘴唇贴着一起说话太奇怪了,总觉得自己答错了就会被咬,他轻轻推开赵璋,后退一步靠在柱子上,皇上都做到这一步了,臣还有资格生气吗?
赵璋听他这么说就知道他还有气,不过到底气的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有时候沈嘉的想法与常人有异,他是摸不透的,用沈嘉自己的话说,他们的脑回路经常不在一个频道上。
赵璋叹了口气,坐回椅子上,手撑着下巴,难得的一派慵懒模样,反正事情做都做了,朕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你若是点头,以后咱们摒弃前嫌,重修于好,我的心意你一定明白的。
如果你不点头,那有没什么,无非是过回以前的日子罢了,咱们君是君,臣是臣,以后该如何就如何,你以为呢?
沈嘉手掌贴在身后的柱子上,摩挲着上面的花纹,思绪繁杂,点头还是摇头,这还真不是一时半刻能决定的。
他点头问:皇上想清楚了?
当然。
怎么想的?
用脑子想的。
沈嘉噗嗤一笑,叹了口气,你这么大胆任性,让臣子很难做啊。
赵璋见他笑了,手指勾了勾,过来。
沈嘉摇头,这时候过去不就是主动投怀送抱吗?
他嘴角的笑容明媚,午后的阳光洒在他半边脸上,让人心痒痒的。
心上人天天就在跟前晃来晃去,赵璋可是用了极大的意志力才克制住亲近他的冲动,以前还好,毕竟是在御书房那么肃穆的地方,但在这御花园的小亭子里,好像有什么勐兽即将出笼,想拦都拦不住了。
哎呀沈嘉被人腾空抱起来,吓得伸手搂住对方的脖子,僵硬地问:这这是要做什么?
赵璋也没做什么,就是抱着他坐回椅子,能把心上人拥入怀中,这绝对是莫大的幸福。
你心跳很快。赵璋手掌放在沈嘉的胸口,这种速度大概也只有那年元宵,他向自己表白时才有的。
乱说,我这是被吓得。沈嘉不想显得太矫情,他抬头,冲赵璋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那,当年那笔账是一笔勾销了吗?
提起当年,自然不是件愉悦的事情,赵璋的笑容立即收了,冷淡地瞅了他一眼,这件事不能改日再提?
沈嘉心想,矛盾当然是先解决了,哪有把不定时炸弹放在身边的道理?
我道歉可好?当初是我错了,嘴贱,乱说一通,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吧?
赵璋眉头一挑,气势顿时放了出来,好在沈嘉是坐在他怀里,这气势再怎么凌厉也伤不到他,只听他问:你也知道自己错了?
知道知道,我这些年一直后悔,恨不得时间倒流回去,但我那也不能全算我的错啊,还不是因为沈嘉话到嘴边又不想说了,总归是自己先偷看了他的家书才导致的。
因为什么?因为太后给我写的那封信吗?赵璋是最近才知道这件事的,凌靖云来送家书就是要顺带送他回京城的,也是他前几天突然想到,临行那天整理东西时,发现那封信被人动过。
赵璋稍一回想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当时他和沈嘉的书房都是随便对方进的,也没什么秘密不能共享,两人俨然就是一家子,于是也就忘了沈嘉可能看过那封信。
当时母后在信中提及让他回去娶妻,人选都定了,日子也几乎要定了,只差个新郎官到场即可,在沈嘉看来,肯定以为他们两家三媒六礼都要走完了,而他还被蒙在鼓里,那时候,沈嘉又该多么愤怒和悲痛呢?
见沈嘉低头把玩着腰带上的坠玉,赵璋弹了弹他的脑门,质问道:你怎么就不问呢?万一我不知情呢?万一那是别人故意写来离间我们感情的呢?万一那封信就是故意给你看到的呢?
沈嘉蓦地抬头,瞪视着他,你别当我是傻子,那字迹我见过的,你说是你娘的笔迹,还说娶的是你心心念念的表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你们还互赠过定情信物,我算什么啊?不过是你外出游历时的一段露水姻缘,我凭什么拦着你回去娶妻生子啊?
别说是在这个年代,就是在二十一世纪,男人要想不怕阻力地在一起也是非常困难的,天知道他看到那封信的时候有多绝望。
绝望使人疯狂,他于是就做了很疯狂的事情,导致两人三年再无联系。
第三十三章 约法三章
赵璋堵住沈嘉的嘴,一开始只是不想听他说任何伤人伤己的话,这张嘴太厉害了,他怕自己承受不住,万一沈嘉又把当年那套说辞拿出来,他可真想杀人了。
可吻着吻着,昔日的美好记忆全都涌现出来,赵璋忍不住想要更多,双手放在沈嘉腰上不断揉捏。
沈嘉还算有理智,知道这青天白日又是在户外,被人看到就丢人了,但实在舍不得放开对方,好不容易得到甜头,他比赵璋还激动。
他双手勾着赵璋的脖子,主动加深了这个吻,满世界仿佛只剩下彼此的唿吸与心跳,脑子里一片空白,直到胸腔里缺了氧,沈嘉才不得不推开赵璋。
赵璋还没亲够,给沈嘉喘口气的机会又将人拉回来,来回几次,沈嘉连腿都软了,怕是再亲下去今天都走不出皇宫,不得不强行推开他,从他怀里钻出来,抹了一把红肿的嘴唇,喘着粗气说:你这是想憋死我!
赵璋扯开衣领深深吸了几口冷空气,还好是在室外,温度足够低,让人可以迅速冷静下来,否则他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停手。
暂时放你一马。赵璋舔着嘴唇说。
沈嘉傲娇地冷哼一声,别开脸说:既然说开了,你也知道当年有误会,并且想和我重新开始,那么丑话说在前头,你得先答应我几个条件。
赵璋指了指身旁的椅子,让他坐下说,从一旁的小炉子上拿了热水泡了杯茶,端到沈嘉前面,打趣道:沈少爷润润喉慢慢说。
两人仿佛回到了过去,相处起来自然多了,沈嘉不客气地接过茶杯吹了吹,喝一口进贡的好茶,才开口道:第一,你我心知肚明各自的底线在哪,谁都不可越界。
这是自然。他也有心提醒沈嘉,柳嬿婉是赐婚给他当正妻的没错,但沈嘉绝不能碰,否则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第二,我不能继续当这个侍讲了,要换个位置。
为何?
宠臣不是那么好当的,还是一个毫无建树的宠臣,宠着宠着就与男宠差不多了,若是将来我们的事情暴露,可想而知外人会怎么评价我,我不想当个遗臭万年的男宠。
侍讲是个很正经的职位,沈嘉胜任的也不错,起码他比其他侍讲更得皇上的心,也能为皇上分忧,御书房里许多不重要的奏折都是他帮着分析的,但外人看到的只有沈大人每日混迹御书房,与皇上形影不离,甚至日日同桌而食,这是连一品大员都没有的待遇。
好,你有自己想去的地方吗?
无缘无故的,总不好让人给我挪位置,你看看哪里有空缺塞哪就是了。
那以后见面可就难了,要不给你换个起居郎的职位?那可就真的是日日形影不离了。
别,我才不要当个偷窥镜,天天记录你掉几根头发,撒几泡尿。
哈哈哈如此一来,你才有机会抹去朕每天睡了谁,睡几次这种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