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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嘉把赵璋拖上床,和他面对面坐着,终于不觉得害怕了,解释说:我那屋子刚死过人,家具也损坏严重,等过段时间再搬回去。要不是密道出口在那房中,他其实是想直接换个房间的。
  也好。赵璋站起身伸开双臂,等着沈嘉给他宽衣,沈嘉瞥了他一眼,问:干嘛?
  宽衣入寝!
  沈嘉笑嘻嘻地跳到地上,伸手解开赵璋的衣带,今天赵璋沐浴更衣后才来的,穿着玄色绣仙鹤的直缀,腰带上镶着三颗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沈嘉慎重地把腰带放好,这要是摔碎了,他肉都会痛。
  等脱完了外衣沈嘉就停手了,对上赵璋催促的眼神,瞧了眼外头,压低声音说:不了吧,这屋子四周可都守着暗卫呢,多不方便。
  赵璋眉心跳了跳,语气不善地说:上回朕来的时候也是如此,怎么没见你脸红?
  沈嘉听他这么一说,后知后觉地尴尬起来,他哪里知道皇帝连睡个觉身边还守着人?在皇宫里这样就算了,明明这里是他家。
  那今天太晚了,你昨晚就没睡好,得保重龙体啊。
  赵璋无法,只好上床盖上被子陪他纯聊天,听沈嘉说外头五花八门的流言,听他说衙门里发生的有趣的事情,感觉越听越有精神。
  闭嘴,睡觉!赵璋想堵住那张嘴,真是没见过敢在他面前这么聒噪的人。
  沈嘉也是难得见赵璋一面,见面了也难得说几句话,所以才兴奋了些,他扒住赵璋的胳膊,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说:好吧,睡了亲爱的。
  赵璋被他这一声亲爱的叫出了一身鸡皮疙瘩,感觉浑身上下都不对劲,心里暖洋洋的,身上也热了起来,转过身将沈嘉压在身下,我看你是不想睡了
  沈嘉没想到自己随口一个称唿就把赵璋惹毛了,不过肌肤之亲确实是令人快乐的事情,也最容易忘记那些忧心事,等身体累了,两眼一闭,又是一场好眠。
  赵璋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觉得浑身舒畅,他一直睡得少,睡得浅,昨晚算是这几年来睡得最香的一次了。
  少爷,该准备上朝了。明明天还没亮,沈嘉就要起床上班了。
  他哀怨地挠了赵璋一爪子,低声说:京官真不是人当的,这么早上朝太没人性了。
  别人想上朝还没机会呢。赵璋起身自己穿好衣服,低下头亲了亲沈嘉的脸,朕天天如此,你就别抱怨了,我先走了。
  沈嘉站在金銮殿上绝对是一道风景线,全国也找不出他这么年轻的五品官,还长得姿兰玉树,难怪他都定亲了依然有大臣不死心想挖墙脚。
  门外何彦正准备推门进去,然后门就开了,一道比沈嘉更魁梧的身影堵在他面前,他吓了一跳,当即举起手里的热水盆想砸过去。
  赵璋闪身避开,冷笑了一声:嫌命太大,想造反啊?
  何彦一抬头见是他,手里的水盆再也端不住,哐当一声摔在地上,水流了到处都是。
  你顾不对,皇上?何彦虽然已经知道了顾濯就是皇帝,可是他亲眼见到人这还是第二次,第一次是在客栈里匆匆瞥了一眼,堂堂九五之尊为何会这个时辰出现在他家里?
  等等?这不是他家少爷的房间吗?皇上这是完了完了,他家少爷果然又和皇上搞上了。
  他哭丧着脸,赵璋一脸嫌弃地问:你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是准备让全府的人都知道朕半夜来沈府了吗?
  何彦后知后觉地行礼,抖索着回答:对不起皇上,奴才没经历过事,见到您有些不淡定。
  赵璋也不是成心要发作何彦,见他认错点头说:不知者不罪,起来吧,以后看到朕安静些,记得替你家少爷保密。说完施施然地走了。
  沈嘉也已经穿好衣服了,正在整理官帽,喊了声:阿彦,去给他带路,别让府里其他人撞见了。
  何彦只好追着赵璋去了,心里却想:这两位一个是天下之主,一个也算不小的官了,居然这么明目张胆的偷情,而他居然还要给他们打掩护,太心酸了。
  好了,就到这吧,你回去告诉你家少爷,让他下朝后乖乖在偏殿等朕的传召。
  何彦应了声是,然后壮着胆子提醒他说:皇上,宫里人多嘴杂的,您留我家少爷不太好吧?
  朕留臣子议事有何不妥?赵璋睃了他一眼,从身上摘了块玉佩丢给他,拿着,赏你的。
  何彦一见那玉的成色就知道是无价之宝,而且是皇上随身佩戴的,得多宝贝的东西啊!他小心捧着,跪地谢恩,心里立即对赵璋改了看法:皇上能独自来见他家少爷,真是情深义重啊!
  这天早上的朝会很是热闹,关于赈灾,内阁大臣们各有各的心思,皇上昨天提出的方案,有人赞同也有人反对,分成两派争吵不休。
  赵璋撑着脑袋听他们吵,也不说谁对谁错,反正最终该怎么办也不是看谁能吵赢。
  好了,几位爱卿各执一词,说的都有理,朕听明白了,不如让年轻的官员说说看法吧,朕想听听年轻的声音。赵璋说话就点了工部郎中吕宏斌先说。
  吕宏斌能被破格提拔到工部郎中的位置是有原因的,吕家是出了名的治水世家,他祖父当年官至工部尚书,后来因为黄河决提被卷入贪墨案中,因为只是受到牵连不是主犯,当时只被削官没有祸及家人,因为这件事后,吕家就销声匿迹了,没想到他的子孙考中了进士,又重新站到了朝堂上。
  吕宏斌刚才也在思考这个问题,被点到名也不悚,站出来说:回禀皇上,臣刚才听了许久,大致明白了各位大人的顾虑,各地同时开设粥棚,允许百姓借粮,这确实对朝廷是很大的经济压力,一旦管理不好,非但起不到赈灾的作用,反而会引发当地治安混乱,助长了那些无所事事的闲汉,臣以为,要执行此政令非常难。
  吕宏斌没有明着说反对,但他也说了这件事很难办好,办不好就是吃力不讨好的事,也算支持了反对派的观点。
  赵璋点头,继续点了下一位官员来回答,曹爱卿也来说说看。
  曹瑞文原本只是刑部主事,因为上次去西北调查蒲世子的案子立了功,回来后就提到了员外郎的位置。
  曹瑞文实诚地说:皇上见谅,臣不太懂这些,说了也是浪费时间。曹瑞文自小锦衣玉食的长大,哪里懂得民生艰难?更不懂一碗稀粥有什么好争的,干脆什么意见也不提。
  沈爱卿可有什么想说的?赵璋点了沈嘉的名。
  沈嘉站出来,特意往前走了几步,看清了赵璋的表情,顿时明白他心里头是想做这件事的。
  他大声说:回皇上,朕觉得周尚书与吕郎中他们说的有道理,这些问题确实都是不可避免的,要想推行此政策,就必须解决这些问题,不仅如此,还得每个州县都能按照皇上的意图办事,监察也要完善,否则容易滋生腐败。
  自从沈嘉成了朝廷新贵,看他不顺眼的官员就多了,当即就有人讽刺道:沈大人说了等于没说。
  沈嘉也不恼,看了对方一眼,说:李大人别急,下官的话还没说完,难题确实很多,也很难办,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的,无非是多花时间和人力而已,此政令如果能推行下去,不仅能救许多老百姓的生命,还能让百姓看到朝廷的善心,看到皇上的仁慈,对于北地来说,这是收服民心的一个好政策。
  文武百官都知道,越往北,百姓越难管,尤其是两国交界的地方,各族混杂,常年征战让当地的百姓对朝廷非常不满,衷心度不高,凝聚力也不高,政策往往很难推行下去。
  沈大人扯远了吧?这些都是虚言,首先得能把这政策执行下去才行。那位李大人又开腔怼了沈嘉。
  沈嘉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位吏部左侍郎,这位就是当初曲大人要引荐给自己的李大人,显然,对方不喜欢自己。
  臣暂时也只能想到一两点,首先,得先查清各地粮仓的存粮有多少,也要摸清各地大致的受灾人数,做出具体预算,如此大的事情想要做成必定不是靠嘴巴上说几句就能行的,得靠数据说话。
  其次,如果可行,臣不建议搭建粥棚来施粥,一来效率太低,二来容易引起民乱,发生争抢的事情,还需要额外的人力去维护秩序,既然是一项长期举措,就要尽可能的简单便捷,比如说,借粮可否是一种民间自发的行为?比如说,给当地的粮商或者大地主一定的权利,让他们主动拿出一部分粮食用于贷给穷苦百姓,当然,利息必须严格按照朝廷的标准执行,若是百姓还不上粮食,可以用自己的劳动力与官府换粮,再服徭役不迟。
  沈大人说的太复杂了,本官听着都觉得麻烦的很,而且商人和地主向来奇货可居,碰上灾年恨不得囤积粮食哄抬粮价,又怎么会主动拿出粮食来借给百姓?
  所以下官说要给他们一定的权利,能让他们心动的权利,具体是什么还需要从长计议,下官还是那句话,可不可行并不是光靠嘴巴说两句就行的,得仔细分析后才能决定。
  赵璋点点头,一脸欣慰地说:朕觉得沈爱卿言之有理,而且言之有物,想必心里是有谱的,不如你来写一份具体的策论,数据可以找各衙门要,朕给你半个月的时间够吗?
  沈嘉一脸为难地说:下官一个人有些难办,皇上可以指派几个人帮忙吗?
  这是小事,赵璋大手一挥同意了,那就从六部主事中各抽出一人帮帮沈爱卿,不管最后结果是可行还是不可行,此事做得好朕都有赏。
  周擎站出来说:皇上,此事说来应该是户部的事情,臣觉得不如由户部官员来完成,沈郎中要多少人都是可以的,且查数据也是户部比较便利些。
  赵璋高深莫测地笑了笑,点头同意了,那好,此事由沈嘉牵头,周尚书回去后给他弄几个帮手,也多督促着他些,别让他偷懒了。
  众人一听这话就知道沈嘉在皇上心目中的位置,果然是新宠,皇上这是要给沈嘉立功的机会啊,不知道周尚书此时心情如何。
  手底下的人太能干有时候也是一种甜蜜的负担啊。
  第四十章 是我想的太简单
  周擎倒是没想象中的愤怒,他能爬到尚书的位置也不可能是个斤斤计较的人,底下的年轻人有出息得皇上看重,那也是好事,反正十年内都不可能威胁到他的位置。
  散朝后,他将沈嘉叫进办公室,仔细询问了他的看法,你觉得皇上提出的政令可行?周擎自己是反对的,这法子做不好损耗的可不是一斤两斤的粮食,闹不好国库都要被拖垮了。
  沈嘉没打包票,谨慎地回答:行与不行还是得先预测周全了才知道,下官此时无法告诉大人答案。
  周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这个年轻人确实非常出色,小小年纪就敢面对皇上毫不退缩,思维清晰,既不过分谄媚又不贪功冒进,假以时日,必定也是内阁的一员。
  周擎想的明白,自己与沈嘉其实并没有利益冲突,既然对方有才能有机会,那他何不做个识千里马的伯乐,他如今哪边都不靠,拉拢到自己身边做个助力也不错。
  他和颜悦色地说:那你就多费心做份周全的策论上来,需要几个人让宁侍郎给你安排。周擎不仅给了他人,还给了他随时借阅机密档案的权限,户部上下,能有这种特权的不超过五个人,可见沈嘉这次是真的要飞黄腾达了。
  佐姜毅就是被抽调给沈嘉的助手之一,除了他外,还有四名小官,接下来半个月都要听命于沈嘉。
  官大一级压死人,沈嘉本就比他们官职高,倒也没让大家产生逆反心理,只是对于自己要做的事情一片茫然。
  佐姜毅担心沈嘉还记恨他,上前做了个揖,先认了错:之前多有得罪,请沈大人大人不记小人过。
  些许小事,我早就忘了,多谢佐大人和各位大人百忙之中来帮沈某,因为时间有限,我也就不废话了,直接进入正题,皇上想在北五省推行一项赈灾政策,在各地州县设立粥棚,让家中没有余粮的贫苦百姓能赊粮过冬,来年再以两成的利息还上所借的粮食,但这件事实施起来困难重重,因此皇上命本官做一份可行性分析,看看这项政策是否能顺利实行。
  几位助手听的云里雾里,大致意思是明白的,就是皇上想了个新方法赈灾,但因为阻力重重难以开展,所以,这关他们什么事呢?他们能做什么?
  佐姜毅直白地问:沈大人,我等需要做什么呢?这政策还未开始,咱们也不知道能否实行啊。
  沈嘉把自己的理念灌输给他们,重点提出了要用数据分析问题,时下的策论大多数是洋洋洒洒的文字,有的甚至引经据典、辞藻华丽,把问题说的高深又玄乎,解决问题也总要花里胡哨的写一堆前缀,他早就看不顺眼了。
  本官知道,你们一时难以理解,不过没关系,你们按本官吩咐的去做就行。
  沈嘉到底太年轻,大家心里并不服气,但这是上头分派下来的任务,他们也没有反对的权利,但心里是不以为然的,只当沈嘉想出头想疯了,陪着这么一个黄毛小子胡闹,真是浪费时间。
  沈嘉不管他们怎么想,只要能把事情做好就行,第一步是收集数据,他让五个助手每人领了一项任务,要求他们三天内做完。
  这些数据非常重要,一个也不能错,否则结果相差十万八千里,几位如果觉得自己做不好可以先提出来,否则出了错,本官也保不住你们。
  几人连忙保证:但凭大人吩咐。他们心里有气,觉得沈嘉这是看不起他们,以为他们一点小事都办不好,年纪不大,语气倒是大的很。
  他们平时都是处理最初级数据的那批人,反而是最了解的,沈嘉一说自己要什么,他们基本就能想到该从哪里入手,不用三天时间就把成果交上来了。
  沈嘉自己也没闲着,他在户部呆了一段时间了,每天接触大量的账册,对数据有个大致的概念,看到他们的成果也就知道八九不离十了。
  北五省前三年每年年产多少粮食,上交多少,自留多少,支出多少,库存多少,详细地写满了几页纸,还有北五省各地的人口分布,每年的人均收入,这些数据一算出来,沈嘉心里就有了底了。
  做的很好!沈嘉不吝啬他的夸赞,接下来就用一张表格将这些数据统计出来,横看竖看都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