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璋挑挑眉,任由他拉着自己的跑在大街上,他这辈子也只有跟沈嘉在一起时才会做出这么出格的行为,不过几样东西就能让沈嘉如此高兴,这也太容易满足了。
珍珑阁的位置确实好,他们转个弯就瞧见了那大大的招牌,以及门口挤满的客人,一支舞狮子的队伍占据了半条街,鞭炮声不断,离的远时觉得热闹,离得近了就只觉得吵闹了。
生意这么好?沈嘉心生退意,如果只是他一个人,挤一挤也没什么,但赵璋也在,总不能让他去和一群百姓挤来挤去,有失身份是一点,主要是怕不安全。
今日跟来的侍卫是姚沾的手下,面生,但武艺高强,见状主动请缨说:爷,属下先去疏散人群您再进去吧?
赵璋看着沈嘉,由他做决定,沈嘉摆摆手,不去了不去了,这人挤人的,再好的东西也品不出滋味来,下回有机会再去吧。
赵璋牵住他的手,在他耳边小声说:下回进宫去朕的私库看看,有喜欢的东西随便拿。
一国之主的私库,那绝对比一百个珍珑阁还宝贵,沈嘉之前不是没收过赵璋送的东西,不过大多数时候他都是拒绝的,因为观赏性的古董有几样就够了,多了也就那样,现在的工艺毕竟比不上二十一世纪,撇开古董的身份,其实并没有什么真正能吸引沈嘉的。
不过男朋友的心意还是要收的,好,到时候搬空皇上的私库可别心疼。
两人转到另外一条街上,沈嘉想起自家大姐的铺子也快开业了,于是带赵璋去看看。
路过一家酒楼时,前方又围了一群人,对着里头指指点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沈嘉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赵璋更不是,不过何彦是,何彦跟沈嘉说了一声就跑过去了,然后没多久就跑回来大声说:两位爷,前头发生人命案了。
沈嘉吓了一跳,什么情况?
不知,就是前头那家酒楼里死了人,里头一群男人又打又砸的,咱们管么?
这么大的事顺天府和金吾卫很快就会得到消息赶来了,我们不必掺和。沈嘉自己不是专业破案的,去了也没用,赵璋就更不能以身犯险。
两人正准备绕过人群离开,突然间,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从酒楼里冲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把菜刀,哭喊着:我砍死你们这群不要脸的王八蛋!砍死你们没良心的
围观的百姓一看到那把亮闪闪的菜刀顿时不敢看热闹了,跑的比兔子还快,沈嘉因为没反应过来,反而站在原地没动,而赵璋完全是无所畏惧,一个女人而已,不说他身后的侍卫,就他一只手也能制服了。
眼看那女人朝他们冲过来,几名侍卫将沈嘉二人拦在身后,其中一人手一抬就夺了那女人的菜刀,另外一人将她的双手扭转到背后,将人按倒在地上。
你们这群混蛋!欺负我孤儿寡母不得好死!我苦命的儿啊
顺天府的衙役姗姗来迟,看到这场景犹豫了一下,朝沈嘉二人拱拱手,这两位公子,请问此处发生了何事?这妇人又是谁?
沈嘉出面回答:我们也是路过此处,听说这里死了人,然后就见这妇人举着菜刀冲出来,我家护卫已将她制服,尔等可以将她带回去问话,不过听说酒楼里还有不少人。
两名衙役接手了这名妇人,其余人冲进酒楼,沈嘉原本要走却也被拦了下来,作为目击证人,他是要录口供的。
赵璋的脸色一直不太好看,在天子脚下发生人命案,听着还有些内情,他突然有了询问的兴致,于是径直走进酒楼,其余人见状只好跟了进去。
酒楼里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桌椅瓷盘的碎渣,靠近柜台的地方躺着一具尸体,应该就是这起人命案的死者,而大堂里,衙役正追着几个男人,站住,再敢跑一步我们就不客气了!
沈嘉一眼就看出来那几个肇事者有点功夫,估计几个衙役还抓不住他们,赵璋举起手,他身后两名侍卫拔刀而出,迅速将那几人制服了。
多谢这位公子相助!穿着蓝色捕头制服的男人一头汗水过来道谢,赵璋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走到那尸体旁边看了眼。
这位公子,这里不可妄动,一会儿仵作来了才可验尸。捕头虽然拦着人,但却不敢直视对方,低着头跟在他身后。
赵璋回头吩咐他一句:去问问外头的女人和死者是什么关系?
此时,柜台后颤颤巍巍地爬出了一个人,跪在地上哭诉:官爷啊,您要为我们少东家伸冤啊!
你是谁?那捕头问。
小人是这店里的跑堂,负责上菜的,今日本一切好好的,突然来了一群人,进门就又砸又抢,把客人都赶走了,我们少东家上前阻拦还被打了一顿,后来不知为何撞到了桌子边缘,倒下去就死了,夫人从厨房里冲出来,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就跑出去了。
他话说的清晰,人长的也挺清楚,身材也不瘦小,但既然刚才没站出来帮忙,可见对主家也没什么忠心可言。
捕头亲自去将那夫人提了进来,一看到儿子的尸体,夫人哭嚎着扑了过去,抱着儿子失声大哭,伴随着各种咒骂,似乎是知道凶手是谁。
侍卫见自家主子没有离开的打算,去搬了一般完好无损的椅子过来,擦干净了请赵璋坐下。
赵璋瞥了屋内一眼,见唯有一把椅子是好的,摇摇头并没有坐,而是走到那群行凶者面前,问:人是谁杀的?你们是谁雇来的?
行凶者共有五人,沈嘉跟过去扫了一眼,居然发现其中一个男人有些眼熟,脸上那道疤似乎在哪见过。
第七十三章 凶杀案(下)
这位公子,这几个人我知道,就是这附近的混混子,成日无所事事不是打砸抢就是欺男霸女,都被府衙训过无数次了。
赵璋沉着脸问:这样的人为何还能在街上行走?按照大晋律例,作奸犯科者最少也要关三年,如果是惯犯,就应该发配苦寒之地,免得祸害百姓!
捕头哭笑不得,在赵璋的逼问下都想下跪求饶了,不过还是提着胆子回答:他们虽然混,但一直也没做出太过分的事,最多就是打几板子关几天,或者就是家人拿银子来赎,只是没想到这次会出现人命案。
沈嘉突然想起来了,那个他看着眼熟的男人不正是上回去他铺子里捣乱的混混之一吗?
果然是专业黑社会吗?
金吾卫的人很快也到了,在长安城里发生人命案,如果是普通百姓就归顺天府审理,金吾卫只要协助即可。
申捕头,这里可有我们什么事?来的金吾卫沈嘉没见过,对方也不认识他,因此多看了沈嘉他们一眼。
沈嘉和赵璋都是混在人群里都鹤立鸡群的那类人,由不得人忽视,尤其是赵璋,因为出来一趟就遇到人命案,心情恶劣,板着脸,百米范围内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低气压,连何彦都不敢靠近他。
那捕头先看了赵璋一眼,见对方没发话,才回答道:滕校尉,行凶者已经抓住了,但这些小混混恐怕是受人指使才来捣乱的,没想到闹出了人命,我正准备带他们回去审问。
赵璋此时开口说:去问问那边那个,她应该心里有谱。赵璋指的是那边哭的声嘶力竭的妇人。
那妇人哭的声音发哑,完全沉浸在悲痛中,听不到周围的声音,直到申捕头将她手从尸体上剥开,对方才惊醒过来,狠狠地咬了申捕头一口。
嗷你这女人申捕头捂着流血的胳膊后退,你清醒点,看清楚我是谁吗?
申捕头常在这一带巡街,也认识这家酒楼的东家,以前老东家在时,还经常会请他们进来喝酒吃肉,因此他们对这家酒楼都颇为照顾。
不过老东家去世后,这里就剩下孤儿寡母,他们也就不好上门了,免得传出什么不好的谣言,后来渐渐的,这酒楼生意就冷清下来了,没想到今日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申捕头您要为我儿伸冤啊,他才十七岁啊
沈嘉最见不得这种人间悲剧,扯了赵璋一下,我们是不是该走了?这案子官府会审理的,您杵在这儿,他们干活都不自在。
赵璋瞥了眼地上的尸体,转身出去后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低声说:我兄长当初死的时候也是如此,身穿一袭白衣,头撞到了桌角,看着像是一场意外,我还记得,当初母后见到这一幕也是如此伤心,抱着兄长的尸首不肯放下,那时候我就想,我此生都没有兄长了,没想到时到今日,我连母后也快要失去了。
皇上沈嘉心情沉重,他不知道前太子是怎么死的,但总归不会是一场意外,他死后,朝廷因为夺嫡之争一片混乱,是赵璋登基后一点一点将混乱肃清,将这大晋江山稳定下来的。
赵璋回头,嘴角勾了勾,走吧,不是说要去看你选的铺子?
不去也成,还没开业呢。
去看看吧,朕能出宫的机会不多。
有了刚才那小二的证词,他们的口供就没什么价值了,申捕头也没拦着,只是在人离开后拉着那位滕校尉小声问:刚才那两位公子认识吗?
滕校尉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我没见过,不过那位俊美的小公子我猜应该就是户部的沈郎中,我们头的好兄弟,整个长安城如此相貌的人可不多。
原来如此,难怪他俩带着的侍卫都是高手。
沈嘉送给大姐的铺子已经装修好了,门一推开,满室花香,而且有一股凉风扑面而来。
赵璋眼前一亮,正对着大门的是一座小假山,汩汩流水自上而下,流入下方的水池中,水池里几尾金鱼畅游着,时不时隐入水草中,这俨然就是一座缩小版的假山流水。
怎么想出在铺子里摆这个的?难道也是风水之道?
算是吧,主要还是美观。沈嘉带着他走进去,给他介绍这里头那些地方是他的主意传统的布庄就是将布匹摆在桌上任人挑选,沈嘉沿着三面墙做了货架,每个货架上都有一根木杆,用来挂样布,可惜少了灯光,否则利用灯光还能让商品看起来更美观。
现在这里面还是空的,布匹要等开业前一天才会运送过来,沈嘉便在每个架子上摆了一盆鲜花,让光秃秃的货架看起来不那么突兀。
二楼除了放些贵重的布匹,沈嘉还准备了试衣间,配了全身镜,还有休息的长椅桌子,家具设计的很奇特,好像特别小巧精致,椅子的扶手也没有雕画,只是一圈细细的圆弧,用颜料点缀着一些花瓣,看起来就显得玲珑别致。
纱窗选用粉色的绢纱,轻薄透气,风一吹,绢纱轻轻飘起,隐隐约约能看到几片白色的羽毛,伴随着叮铃叮铃的风铃声,让人有些岁月静好的感觉。
赵璋在长椅上坐下,发现屁股底下是软的,后背还有靠枕,全身心放松下来靠坐着,连睡意都爬上来了。
请哪里的木匠做的家什?
就自家的匠人做的,如何?
不错,给朕也做一套,放在内室用。
好。沈嘉也不太喜欢这个时代的家具,好看是好看,但太笨重了,放进屋子里后会显得格外压抑,所以他在这铺子里摆放的都是参照千百年后改进的新中式的家具打造的,没有太多雕花工艺,用的木料极少,配着布艺和棉花,确实比原有的家具更清新雅致些。
这里是用来招待女客的,所以我尽量按女子的审美来,我大姐看过一次后很满意,想来应该会受欢迎。
赵璋不客气地说:铺子好不好最重要的是商品的好坏,这些外物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那是自然,这铺子卖的是蜀锦,也会卖些上等的云锦,这在长安不算新鲜东西,想要打开市场只能靠宣传和一些巧妙的心思了。
赵璋拿起茶几上的一只可爱的小熊猫布偶,嘴角抽了抽,你这心思是挺巧妙的,女子应该会喜欢,朕都有股冲动让你开家铺子经营一番,说不得将来也能日进斗金,让朕躺着也能富有天下。
沈嘉煞有介事地点头,别说,我还挺有信心的,也许开头会有点难,但有足够的资本让我去试的话,我觉得我能成功的,说不定还能将雍和商会打下去!
有志气!赵璋点头,他相信像沈嘉这样的人,无论在哪个行业都能做到做好,有志者事竟成,他在沈嘉身上看到的永远是使不完的劲和用不完的点子。
沈嘉可不认为自己有多大的本事,不过他有毅力是真的,上天给了他一个不错的出身,又给了他正常的脑子和身体,如果不搏一搏就太对不起自己的重生了。
沈嘉本想带赵璋回家吃顿饭,多与他父母相处,但赵璋今日兴致不高。怕怠慢了沈父沈母,于是就径直回宫了。
沈嘉先去了户部衙门,处理了今日的公务,又开了一场会,手底下的三组人马已经越来越默契,对沈嘉交代的任务总能第一时间完成,最近三位组长在竞争员外郎的职位,那是沈司长替他们争取来的福利,可惜只有两个名额,三人中注定有一人升不了官。
沈嘉见他们最近干活越来越卖力,心里有些愧疚感,他原本是想争取三个升官名额的,但赵璋说,东西多了就不值钱,不如让他们竞争上位,有失败才能突显出成功者的喜悦。
沈嘉不得不承认这个方法很好,现在会计司上下干劲十足,显然是因为看到了光明的前途。
沈嘉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在驴面前吊着萝卜的人,为此他最近看任何人都格外慈爱。
下衙后,沈嘉收拾收拾准备回家,加班是常态,但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回家加班,这也是为什么当官的总喜欢找幕僚,因为可以帮他们分担工作。
上了马车,何彦神秘兮兮地钻进来说:早上咱们碰见的那个案子,听说有眉目了。
哦?怎么说的?
听说幕后雇凶杀人的是死者的大伯,为了争那家酒楼,那家酒楼当初开业的时候大伯是借了钱了。后来死者父亲加倍还清了他的钱,按理酒楼与他没有关系了,但东家一死,他就打起了酒楼的主意,非要说自己也是东家,以后酒楼要归他经营,死者母子二人当然不肯,当初这件事就闹了许久,时不时就有人来捣乱,酒楼的生意也是这样一点一点变差的,今天也是这样,只是没料到会出人命。
沈嘉见过不少为了钱财父子反目、兄弟阋墙的,这件事听起来也没什么好惊讶的,他若是一口咬定自己没有雇凶杀人,那最多也就判个一年半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