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炮竹放起来,新娘子来了沈府外,宾客们翘首等待,到处是喜气洋洋的,来围观的百姓也都得了一把喜糖。
朝会上,不少官员也惦记着要去沈府喝喜酒,五品郎中的交际圈不小,而且沈嘉又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就连徐首辅也安排了儿媳妇去沈府讨杯喜酒喝。
赵璋走神的时间明显更多了,他淡淡地问:今日是沈爱卿的大喜之日,朕无法亲临,杜富成
奴才在。
你替朕送贺礼去,祝新人百年好合。赵璋说出最后四个字的时候神色冰冷,杜富成不敢抬头,跪着应了,心里想:皇上竟然如此委屈自己,可见沈大人在他心目中的分量。
换做只是普通的床伴,皇上哪里会在乎沈大人是否娶妻,又或者一句话就能断了沈大人的亲事。
奴才遵旨。杜富成急忙忙撇下满朝文武去沈府送礼,朝堂上的大臣们纷纷低头,以为皇上是因为他们的吵闹才故意将这种小事放在朝会上说。
退朝吧,该做什么各位心里应该清楚,如今最重要的事情就两个,一是秋收,二是税赋,只要将这两件事办妥了,各位也就能安心争吵了。皇帝拂袖而去,大臣们跪送,心里松了口气,暗道:看来皇上今日心情不佳啊。
沈嘉按礼节与新娘拜过堂,送新娘去新房,新房设在三进的东院,这个院子也是沈府最大的一个院子,私密性极好,将来这里面住的都是柳嬿婉带来的人,沈家的人不会过多干预。
喜娘将一杆秤塞进沈嘉手里,笑着说:新郎官该掀盖头了,一挑挑个称心如意,二挑挑个俊秀端庄,三挑,好一个芙蓉出水配成双!盖头掀起,露出了柳嬿婉那张绝美艳丽的脸,双十年华,正是女子最耀眼的年纪,五官精致,眼波流转,叫众人惊艳的说不出话来。
喜娘急忙恭喜道:沈大人好福气啊,新娘子真真是古往今来最漂亮的新娘了,与沈大人站一起,真正是男才女貌,举世无双的璧人!
沈嘉冲柳嬿婉微微一笑,笑容里带着安抚,也微微有些尴尬,两人对视一眼,一切都在不言中。
之后喝合卺酒,沈嘉拒绝了,柳嬿婉也说自己不能喝酒,只让丫鬟送了清茶,以茶代酒敬了沈嘉一杯。
虽然有违规矩,但喜娘也没说什么,人家新郎新娘自己有主意,她何必当坏人。
等一切流程结束,沈嘉出去待客,柳嬿婉留在新房里,围观的众人也唿啦啦地跟着离开了。
唿总算安生了。柳嬿婉起身摘掉礼冠,又让丫鬟给她准备水沐浴更衣,一身轻松地坐在屋子里打量这个自己以后住的地方。
沈府显然是用了心的,屋子新粉刷过,家具摆设全是新的,而且完全按照女子的喜好来布置,也不知是谁的主意。
她吩咐丫鬟将床铺收拾干净,自己随便吃了点厨房送来的食物就上床睡了,三更天起,忙活了一整天,终于可以休息了。
丫鬟焦虑地看着她问:县主,真的不等沈大人来了吗?关于这段婚姻,柳嬿婉只告诉过自己的贴身大丫鬟,毕竟生活起居离不开她们,就算今天不说,多过几天她们也能看出端倪。
柳嬿婉打了个哈欠,淡淡地说:沈大人不会过来了,我说过,以后我们过自己的小日子,再外别说漏嘴了。
可是
没有可是,这样就挺好。
沈嘉在前头喝了不少酒,最后被人抬回了房间,不过去的是他自己的院子也不是新房。
洞房花烛夜,朕以为沈大人不回来了呢。一道暗沉的声音传入沈嘉耳中,他突然睁开眼睛,笑了一下,朝那人扑过去,是啊,今日是本官的大喜之日呢,快换衣裳,本官要拜堂!
赵璋下意识地伸手抱住沈嘉,表情呆呆的,像是没反应过来沈嘉说了什么话。
沈嘉推着他进内室,从衣柜里拿出一套男式的喜服给他,快换上,别误了吉时。
你没喝醉?赵璋已经不知道自己想问什么了。
除了开始几杯是酒,后来的我都让人换成水了,你要是想喝,一会儿我陪你喝。
这个是赵璋提着大红色的喜服问。
沈嘉在他面前转了一圈,与我身上穿的一样,最初我让绣娘做的喜服是按你的尺寸做的,试试看,光靠手量也许不太准确。
赵璋晕乎乎地换上衣服,脸红的比喜服还红,而且一直低着头没吭声,像个提线木偶似的。
沈嘉看他扣个扣子半天没成功,走过去一看,赵璋的手抖得厉害,他突然笑不起来了,伸手替他将扣子扣好。
等绑上腰带,沈嘉抬头,夸赞道:好一个如玉郎君,以后这郎君就是我的了!
赵璋看着两人身上一模一样的喜服,嘴角勾了勾,论相貌,满朝也找不出第二个沈大人这般出色的,听说你今日迎亲把路都堵了,还是金吾卫替你开的道,明日上朝,肯定有言官弹劾你了。
管他们,这是本郎中的个人魅力,他们羡慕不来。沈嘉握着赵璋的手往外走,院子里不知何时准备了香案,摆着一对龙凤烛,香案前两个大蒲团,沈嘉先跪了上去。
赵璋心绪不平,手心出汗,跪下去的时候有种想仰天长啸的冲动。
徐嬷嬷穿着新衣服走过来充当司仪,刚要开口,就见沈嘉站了起来。
你等我一会儿。沈嘉提起衣摆跑出院子,独留赵璋孤单地跪着,看背影有些落寞。
皇上徐嬷嬷一脸心疼地看着他,她没资格反对这件事,但她深怕皇帝将来会后悔。
感情一事最是捉摸不定,今日两人情深似海,谁知将来会如何?
皇上,您想清楚了吗?
赵璋低声笑起来,再清楚不过了,我没想到沈嘉会想到这一步,真要论吃亏,他比朕亏多了。
沈嘉没有去太久,很快就拉着一个人跑来了。
进来后,他吩咐人搬一把椅子来,让沈母坐上去。
沈母一看这院子里的情形哪还不明白他的意图,顿时慌了,嘉嘉,你你疯了吗?
沈嘉重新跪好,朝赵璋笑笑,安抚沈母说:娘,您就再当一次高堂吧!
一拜天地
眼看着两个人转过来面对她,沈母忙起身,她怎么敢,怎么有资格让皇帝跪她,这是要折寿的呀。
赵璋开口说:母亲请上座,您值得赵璋这一拜。
二拜高堂
沈母看着两个风华正茂的男子在她面前跪下,忍不住流下泪来,等他们起身,她伸手抓住了赵璋的手,嘱咐道:好孩子,以后你们好好过,道路千难万阻,但只要你们齐心,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谨遵母亲教诲。
夫夫对拜!
仪式完成后,沈母晕乎乎地走回去,沈老太爷今天太高兴喝多了,已经睡下了,她完全睡不着,想到独守空房的儿媳妇,转身去了东院。
柳嬿婉的丫鬟见到来东院的居然不是沈大人而是老夫人,表情顿了顿,转身去叫自家小姐起床。
你说谁来了?柳嬿婉睁开眼睛问。
是老夫人来了。
快服侍我穿衣。柳嬿婉从床上下来,刚披上外衣沈母已经进来了,柔声说:打扰你了吧,别忙活,我就说几句话。
柳嬿婉见她表情讪讪猜出她应该是知道了这场婚姻的真相,没想到沈嘉居然会把这种事告诉她,更没想到的是沈老夫人居然能同意,换做是别人家的当家主母,恐怕早避之不及了。
您坐。柳嬿婉请沈老夫人坐下,自己随意扎了一下腰带坐在她对面,丫鬟去端了热茶来,这东院虽然以后都不留沈府的人,但今晚还是有不少丫鬟婆子伺候着,还有小厨房。
沈母看了看站在一旁的丫鬟们,柳嬿婉会意,让她们退下,然后问:老夫人可是知道了什么?
沈母叹了口气,端详着这位来之不易的儿媳妇,长的是真美啊,气质也好,换做别的男人娶到这样的美娇娘,不知道多开心。
今晚是女人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可是柳嬿婉却没等沈嘉,显然是知道沈嘉不会来了,再看她表情镇定,既无怨也无恨,还能笑着接待她,果真一副看得开放得下的模样。
她握住柳嬿婉的手,红着脸说:委屈你了,你以后还是唤我母亲吧,在外人眼中你是我沈家的儿媳妇,在我眼中就把你当闺女了,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柳嬿婉站过去,撒娇着说:那可真是太好了,我还担心您不喜欢我呢,做儿媳妇哪有做女儿好?女人最快乐的时光就是在娘家时,若是能一辈子不嫁人就好了,如今进了沈府,您能待我如亲女,我这辈子肯定能过的顺心如意。
沈母笑了,打趣道:你就这点追求啊?
能有今日这样的生活我已经非常知足了,柳家大起大落,我曾以为要死在宫里,没想到还能有机会重见天日,又遇到您这样的好婆婆,我没什么不满足的了。
真是好孩子,今天我也说句掏心窝的话,你放心在沈家住着,将来你若是有中意的人,我做主让你和嘉嘉和离,你尽管放心离开,外头的流言蜚语不要太在意,人自己过得好最重要。
柳嬿婉真心实意地道了句谢,能有如此开明的婆母,她恐怕是不会愿意离开沈府的,等将来老夫人故去,她可以搬到庄子上去住,种种花养养鸟,那日子不知道有多惬意呢。
两人相谈甚欢,沈母找回了以前两人相处时的感觉,她的女儿都嫁出去了,如今能再多一个闺女也是幸事。
那你早点休息吧,明日也不用太早起,咱们家没太大的规矩,晨昏定省也无所谓,你想我了就过来看看我,无聊了也可以出门。
柳嬿婉应下了,送走老夫人后重新躺下,这一回睡得无比安心。
另一边,沈嘉和赵璋拜完堂,回房喝了合卺酒,虽然没盖头可掀,但还是把其他能做的流程都做了。
第二天一早,沈嘉醒来时发现赵璋已经离开了,枕头边留了一张字条,写着:为夫上朝去了,晚膳等为夫回来一起用。
沈嘉扶着腰坐起来,把字条揉一揉丢出去,心想:这为夫叫的可真顺口啊,看来是昨晚的瘾还没过。
何彦来喊他起床,沈嘉去沐浴更衣,穿上一身新衣去后院,他先去了东院,得知柳嬿婉已经独自去前厅了,又转道去前厅。
新妇一早是要认亲的,沈嘉昨天已经知会过大家,今天晚点才认亲,没想到大家的晚与他的晚并不太一样。
嘉嘉来了快进来。沈母朝他招手。
沈父冷哼一声,一脸怒容地呵斥道:太荒唐了,新妇进门,哪里有让她独自过来见礼的,你的学问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几位姐姐也表示不赞同,女子嫁人谁不希望得到夫君的宠爱,新婚第一日就被撇下了,这种感觉她们想都不敢想,于是你一言我一语讨伐起沈嘉来。
沈嘉虚心受教,诚意认错,是我的不是,起晚了。
柳嬿婉是第二次与沈嘉见面,离上一次都快过去一年了,她见沈嘉面色红润,衣领下隐隐有红斑,哪里猜不到他迟来的原因,笑着替他解围:夫君昨夜就与我说过今早可以晚点起,是我于心不安才独自过来的。
你不用替他说话,他做错事了尽管骂,否则就不长记性了。大姐沈菁说道。
还是康家外祖母见沈嘉被众人围攻心疼地替他解围,好了好了,嘉嘉都是大官了,你们还围着他教训,也太不给他面子了,今日确实是他有错,一会儿让他们小两口回屋去自个说去。
大家发出善意的笑声,唯有沈父表情僵硬,其他客人住的远不知道,沈父一早就知道沈嘉昨夜并没有去新房,而是住在了自己的院子里。
这在他看来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好端端的大喜日子,夫妻俩就算不做点什么也该同房才是。
但这么丢人的事情他不敢往外说,连几个女儿也瞒住了。
二人依次给长辈见了礼,收了礼,柳嬿婉也奉上自己做的衣服鞋袜,又给小辈送了见面礼,这场认亲就结束了。
沈父咳嗽一声,威严地说:本来应该在今日去祭拜先祖,将你的名字记上族谱,但沈家祠堂在保宁府,一时半刻也回不去,但你放心,为父已交代了族兄,会尽快将你的名字记上。
柳嬿婉屈膝,儿媳知道了,多谢公公费心。
认完亲,家里的女眷们凑在一起说话聊天,沈父将沈嘉喊进了书房,关上门噼头盖脸地问:你昨夜做什么去了?
沈嘉心虚,摸着鼻子说:爹我
别给我编谎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臭脾气,看着老实,实则最滑头,你不给我说个真切的理由来,今天就别想走出这扇门。
沈嘉有一瞬间想告诉他真相,大不了就被揍一顿,可又怕他气晕过去,那就太罪过了。
爹,您怎么还管起儿子的私生活来了?
你以为我想管?你昨夜没去新房,家里多少下人都看着呢,你猜他们会怎么说?他们肯定以为你对自己娶的媳妇不满意,你让你媳妇以后在家里如何立足?
但是沈嘉抬头,正视着自己父亲的双眼,说:我确实是对她不满意啊。
你沈父想到儿媳妇的由来,想到这场婚事是皇帝赐婚的,他们只顾着高兴,却忘了这婚事也许沈嘉并不喜欢。
那你怎么不早说?如果真心不喜欢,就算抗旨也该试着和皇上说说,不是说你在皇上面前挺有面子的吗?
沈嘉不敢说皇上的坏话,只能将过错揽在自己身上,也不怪皇上,是我与她处不到一起去,而且我们事先说好了的,娶她进门后她就当在自己家里,以后东院就归她了。
沈母敲门进来,一见丈夫的模样就知道他在问什么,朝沈嘉使了个眼色,笑着走过去,好了,这件事我知道的,年轻人一时想不开也是有的,等日子长了想通了就好了,还真能独自过一辈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