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齐王被赵赟一阵挤竞,气势汹汹地从暗牢离开,哪想到走出一段距离,途经一处假山石时,忽见前方一个女子的身影闪过。
他脸色一沉,立即喝道:“谁在那里?!”
那女子身体似是僵了僵,但很快便转过身来,朝着他福身行礼:“殿下。”
趁着女子微微抬头之机,齐王终于瞧清了她的面容:“是你?你在此处做什么?”
凌玉镇定地回答:“王妃近来胃口不好,我到后厨给她做几样小食。”
一面说,她一面把手中挽着的食盒打开。
齐王见里头果然有几样精致的小食,脸上的杀气便先敛下几分。
“此处不是你可以来的地方。”
“实非故意,而是不知不觉走岔了路,只殿下之话,我记住了,必不会再有下回。”凌玉忙道。
“你方才说王妃胃口不好,这是怎么回事?可曾请大夫瞧过了?大夫怎么说?”齐王想到她方才那番话,连忙追问。
“殿下如今有爱妾娇儿,却还记得王妃?”凌玉一脸的诧异。
齐王沉下了脸,厉喝一声:“放肆!”
凌玉抿了抿双唇,道:“不是什么大毛病,许是天干气燥,食不下咽,王妃也不让请大夫。”
齐王眉头皱得更紧,往正院方向走了几步,忽地想到那张冷漠的脸,便又停下了脚步。
“你回去吧,且记着下不为例,不要到处乱走,否则,若是出了什么岔子,便是王妃也救不得你。”他寒着脸,警告着凌玉。
凌玉温顺地颔首应下:“知道了。”
看着她提着食盒渐渐走远,齐王不由自主地皱紧了眉头。
这个妇人,或许还能有点用处。西南大捷,程绍禟一战成名,在军中威望必然大增,加上又有镇宁侯支持,若能收为己用,必是一大助力。
他隐隐有了个计划,却又一时打不定主意,决定稍晚些再问问晏离的意见。
凌玉若无其事地挽着食盒走路,一直到感觉不到身后那道灼人的视线,暗暗松了口气,这才发觉竟是惊出一身冷汗。
她拭了拭额际的汗渍,待心跳声渐渐平复下来,揪着帕子若有所思。
那座瞧着不起眼的小院必定有些古怪,会不会是齐王在里头藏了些什么秘密?
她思前想后,也没能猜得着里头到底藏着什么,所幸如今她在王府的身份便是侍女,四处走动也不会引起旁人的怀疑,总会有机会再探个明白。
***
唐晋源没有想到有朝一日齐王还会再传召自己,一时心中难掩激动。只是当他听明白齐王话中之意后,整个人便愣住了。
“程绍禟乃是你的结义兄长,若是他能归顺本王,你们兄弟亦能再次并肩作战,亦不会有兵刃相见之时,岂不是妙哉?”
唐晋源迟疑片刻,道:“殿下有所不知,程大哥此人,性情忠直,既奉新帝为主,必会忠心不改,再不会另投他人。”
“事在人为,赵赟性情残暴,实非明主,良禽择木而栖,程绍禟自然也不会例外才是。”齐王又道。
唐晋源张张嘴,想说如今朝廷大军形势大好,程大哥又得新帝看重,前途大好,凭什么要另投他主。
可这番话他到底没有说出来,只是心中疑惑却更甚。
齐王若没有底气,必然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可明明长洛军三战三败,形势大为不利,他又有什么把握让程大哥‘另投他主’?
难道这当中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内情么?
此刻凌玉却硬着头皮迎着齐王妃怀疑的目光,努力作出一副坦然之样。
良久,她听到齐王妃缓缓地道:“我不知你最近在谋划什么,只是玉娘,我虽不喜齐王,但他终究是我的夫君,既为夫妇,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凌玉如何不明白她这是在警告自己,若是自己做出些危害到齐王之事,她必然也不会坐视不理。
“打自一开始,娘娘便该明白你我立场不同,凌玉感激娘娘多番回护,只是有些事却不能不做。”
“身陷长洛王府,实非我所愿,京城家中,父母稚儿翘首以盼……”
想到家中的亲人,她的喉咙有几分哽,自己失踪这般久,音讯全无,也不知他们会担心成什么模样。
齐王妃沉默良久,轻声道:“你便当是我自私吧,长洛王府,你暂且还不能走。”
第93章
凌玉对她这番说法丝毫不感到意外, 诚如她所言, 毕竟是夫妻,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齐王有个什么, 身为他的正妃,她自然也逃不掉。
她只是没有想到齐王妃会这般直白地道明她不喜齐王。
“不管怎样, 若是没有娘娘多次出手相助, 凌玉未必能有命活至今日, 娘娘之恩,凌玉必不敢忘。”
齐王妃笑了笑, 并没有再说什么,有些话, 彼此心中有数便可,实在无需再多言。
接下来的日子, 凌玉也没有放弃打探那小院的情况, 每日都会借着帮侍女们做事的机会, 有意无意地在那附近经过。
有好几回,她看到齐王气冲冲地从里头出来, 而隔得好半晌,晏离的身影便也出现了。
她越看越是奇怪,原本还猜测着齐王会不会偷偷在这院里养了位小娘子, 可当她接连看到晏离跟在他身后出来后, 便又打消了这个想法。
有晏离, 便代表着这当中关乎某些大事,必然不会是儿女私情。
可到底是什么大事呢?她却一时猜不透。
她百思不得其解,只想着寻个时机潜进院子里看个究竟,却苦于侍卫们巡逻得太紧密,教她始终想不出行之有效的方法。
这日,机会终于来了……
凌玉如同往常那般,主动提出帮屋里的侍女去后厨取午膳,而后又绕了一圈,走到那座小院附近,透过繁茂的花木,竟外地见院门前竟是只得一名侍卫,不似往日那般有着两人。
她想了想,一咬牙,决定赌上一把。
打定了主意,她若无其事地提着膳盒往院门方向走去,离那院门越近,她的心跳便愈发跳得厉害。
三丈、两丈、一丈……越来越近,眼看着就要走到门前,忽地听那侍卫喊道:“可是送膳的?”
凌玉心中一喜,连忙应道:“是是是,是送膳,途中出了点儿事耽误了,烦劳诸位大哥久候,当真是对不住了。”
“罢了罢了,下不为例,快快进去吧,里边的人已经催了好几回了。”那侍卫催促道。
凌玉压抑着狂跳的心房,低着头连连称是,提着那笨重的膳盒急急忙忙地迈过了门槛,立即便有一名高高瘦瘦的内侍走了过来,一边念叨着‘今日怎的这般慢’,一边领着她往里边走去。
凌玉又拿出方才的说辞道歉,寸步不离地紧紧跟着他七拐八弯,进了一间宽阔空广的厅堂,便见里面坐着两名黑脸男子。
那两人瞧见她手上的膳盒,当中一名年纪稍长的便不耐烦地道:“还不把东西拿过来,在那傻站着做什么?!”
凌玉微微垂着头,迈着步子上前,把膳盒里的膳食一一摆放上来。
“就这么点儿?如何够吃?”年长的男子沉下了脸。
另一名侍卫的打探的男子探过头来一望,皱眉道:“这些许不是给咱们吃的,怕是给里边那位的吧?瞧这精细的程度,哪是咱们这些大老粗吃的。”
里边那位?凌玉心思一动,随即道:“我也不知是给谁的,只知道让送来给什么金贵人物。”
“那便是了,公公,你把东西送进去吧!”
凌玉一边将饭菜重又装回膳盒里,闻言忙道:“不敢烦劳公公,我送便可。”
“如此机密之处,岂是你一个小小女子所能轻易进去的!”那内侍瞪了她一眼。
凌玉有几分失望,都已经到了这此处,难不成还是要功亏一篑么?
怕对方怀疑,她也不敢反驳,老老实实地把那膳盒递给那名内侍。
内侍伸手接过,瞧也没瞧她一眼,转身便往里边去了。
凌玉想了想,仍是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却是不动声色地注意着那内侍消失的地方,不过片刻的功夫,一阵笨重的开门声隐隐约约地传了出来,她微微有几分诧异。
只听这开门的响声,她便能猜得到那扇门到底有多么重,可如今谁会在屋内装一扇这样笨重的门。
应该是在屋里吧?方才她便留意,整间厅堂唯一的出口便是她身后的这扇门,其他地方应该不会再有了。
“你怎的还不走?”见她只是怔怔地站着,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那名高高瘦瘦的侍卫问。
凌玉忙道:“嬷嬷吩咐过,让我顺道把膳盒带回去,上回有好几个姐妹没带回去,还被嬷嬷处罚了。”她的语气有着几分可怜兮兮的意味,神情更是带着几分恳求。
“罢了罢了,她爱等着便等着呗,多大点事。”另一名侍卫不以为然地道。
高瘦的那人似乎是想要说什么,可嘴巴动了动,终是道:“那你好生在此候着,不要乱跑,否则殿下怪罪下来,谁也保不住你。”
“知道了,多谢这位大哥提醒。”凌玉立即笑盈盈地道谢,又不着痕迹地把两人上上下下夸了一通,直夸得两人通体舒畅,望向她的眼神不知不觉地少了几分防备。
突然,一阵嘈杂声从里头隐隐约约地透出来,那两名侍卫彼此对望一眼,立即起身便往里头快步而去。
凌玉见机不可失,亦连忙跟上。
当她看到屋内突然出现的一道石门时,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还是忍不住吃了一惊。
紧接着,她看到那两人急急忙忙地进了石门,想也不想地同样跟了进去。
走了进去便见一条长长的石级,顺着石级而下,那嘈杂声便愈发清晰可闻。
“……滚!朕乃天子,岂容尔等所亵渎!”
当那道有些熟悉的声音传进她的耳边时,她呼吸一窒,不敢相信地循声望去,竟然在里边一间牢房中看到了赵赟!
她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看着赵赟将看守他之人骂了个狗血淋头,那些人却是敢怒不敢言,低着头一言不发。
陛下怎会在此处?又是什么时候被人囚禁在这里的?她每日均留意着城外的战事,可是从来不曾听闻朝廷大军丢了皇帝。
可偏偏,皇帝却又出现在齐王府的暗牢里!
她到底不敢久留,在那些侍卫察觉前快速离开。
接下来,她一直心神不宁,脑子里总是闪现着在暗牢里看到的那张脸庞。
“玉娘,你在想什么?”齐王妃疑惑的声音忽地在她身边响起,也让她瞬间便回过神来。
“也没什么,只是在想这场战事到底还要持续多久?”凌玉若无其事地回答。
齐王妃笑了笑:“估计不会太久了,我听闻新帝的态度仿佛有些缓和,而殿下为着满城百姓着想,想必也会希望能够平息这场战事。”
“齐王殿下宅心仁厚,处处替百姓着想。”凌玉随意夸了几句,话锋一转,又问,“再过两日小公子与小郡主便要满月了,却是不知府里可会借此机会大办一场,以好让大伙儿同乐同乐?”
“殿下的意思,只相熟亲近之人聚于一处吃个便饭就好,毕竟如今是非常时期,着实不适宜大办宴席,柳侧妃温和体贴,想来也不会驳了殿下的意思才是。”齐王缓缓地回答。
“言之有理。”凌玉微微颔首,心思却是飞快转动着。
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新帝又是什么时候被齐王生擒了,而朝廷大军居然毫无反应,此等反常情况,若不能尽快把新帝救出来,只怕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