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重阳懊恼地骂自己没用,却用手按住心口,不动声色地离王九郎远了一些。
她红扑扑的小脸,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害羞带怯的样子,想看他又不敢正大光明只能偷偷地瞧的样子,让王九郎的心都要融化了。
真是漂亮又娇媚,像个偷吃了点心撒娇的猫咪,让人忍不住想抱她在怀中好好的揉捏一番。
王九郎呼吸乱了一会,感觉到自己的变化,又赶紧将心猿意马的念头拉回来,闭了一会眼睛方道:“你梦中梦到了我,我后来的结果是怎么样的?”
王九郎的声音平稳而冷清,顾重阳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她眨了眨眼睛,抿了抿,犹豫了一会。
王九郎暗恼,那心浮气躁的感觉又来了。
他暗暗运用内里,想要将椅子挪远一点,却突然如遭雷击。
小丫头偷看他,害羞了,所以不动声色地挪远了。他可是王九郎,怎么也会做出小姑娘才做的举动?
意识到这一点,他的脸色变了变。
他知道自己对小姑娘不一般,但没有想到已经到了这步田地。
他不由打量她,见她如娇花一样妩媚可爱,大眼睛水濛濛的,小嘴巴红嘟嘟的,他的心又开始乱了,呼吸又开始急促了。
这一回他是真的呆住了。
竟然对她如此在意了吗?在意到乱了心神好似上瘾一般了吗?
“九郎,你怎么了?”
纤细洁白的手指在他的眼前晃动,王九郎凝了凝神道:“无事,你继续说,后来我怎么样了。”
顾重阳的眼神格外认真,声音更是特别严肃:“你死了。”
她绷着小脸,皱着眉头,极度认真的样子让人觉的非常好玩。
就像你去找算命先生问未来,他神秘兮兮地告诉你,你最后的结局是死亡一样。
每个人都会死,不仅他的结局是死了,这世上所有的人最后都殊途同归,都是死。
王九郎被她的样子逗乐了,突然没忍住笑了出来:“我知道,是人都会死的,我年纪比你大,女子又普遍比男子长寿,我会死在你前面,那是很正常的事情。”
“九郎,我说的很认真的。”顾重阳板着脸道:“每个人都会死,可死跟死也会有不同。”
王九郎眉头一挑,隐隐有些明白:“我没得善终?”
“是的。”顾重阳点点头:“你没有寿终正寝,才三十多岁你就死了。”
“哦!”王九郎摸了摸额头,语气十分落寞:“跟青龙道长预言的差不多。”
他得了这种病,难活过四十岁。
他没有说话,心里凉凉的。如果他的病治不好,以后谁来照顾小丫头呢。
王九郎情不自禁,摸了摸她的头:“重阳,你可一定要将我的病治好才行,我还想多活几年。”
“九郎,你别打岔!”顾重阳不悦,挥开他的胳膊,继续道:“你的病最后怎么样了我并不知道,我只知道你不是死在病榻上的。荣王造反成功之后,将文国公府满门斩首。为了报仇,你引鞑靼铁骑南下,逼死了荣王,与鞑靼划江而治。新帝就是如今才几岁的四皇子。新帝年幼,你总理朝政,是摄政王。新帝十五岁大婚一月之后,就有朝臣弹劾你,说你欲学曹操,行挟天子以令诸侯之事,天子并未像从前那样站在你这边,而是将弹劾你的折子留中不发,态度模棱两可。你二话没说,就卸去所有职务,第二天就去了潭拓寺剃度出家,法号初衍。”
“新帝亲自来到潭拓寺,请你回朝,你再三拒绝,皇帝便下令将潭拓寺的戒幢室改名为少师静室,允你在那里潜心修佛。可没想到三个月之后,鞑靼南下,江南发了洪灾,皇帝亲自到潭拓寺问政,你虽然人在潭拓寺,却有着跟摄政王一样的权利,皇帝对你言听计从。”
“一年后,你觉得尘缘已聊,选择坐化,还留下了舍利子。你生前居住的少师静室改建为嘉福塔,专门供奉你的舍利子。”
顾重阳娇俏的声音越说越是低沉,带了无法用语言言说的哀愁:“九郎,这就是你的结局。”
王九郎眼睛微微眯了一下,露出几分犀利:“荣王将文国公府满门抄斩,用的是什么理由?”
“九郎,说到底,你还是不信我对不对?”顾重阳苦笑:“世芬堂王家的地位何其重要,荣王的皇位本来就不是名正言顺的得来的,只能小心翼翼拉拢士族权贵,拉拢王家,只有这样才能得人心,才能稳固地位。他如此暴行逆施,对付王家,不异于自掘坟墓,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这世上的事情就是如此,你认为不可能的,往往就是真相。比如我母亲亡故,若非我亲身经历,我恐怕死也不会相信四老爷也是凶手之一吧。”
王九郎哑然,是啊,这世上的事情就是如此,越是不可能,往往越接近真相。
世芬堂王家名声斐然,无庸庸碌碌之男,更无再嫁之女,若非亲耳听见父亲临死前与她的对话,他又怎么能知道他的母亲,王家单传唯一的女儿,不仅与人偷.情,还要与丈夫和离,生生将丈夫气死。
想起父亲临死前还在苦苦哀求她不要离开他,王九郎心中气血翻涌,只一种锥心的痛。
男欢女爱竟然就这么重要,重要到她不惜抛弃夫妻之情,母子之义,人伦道德。
若不是父亲用自己的性命维护王家的颜面,她恐怕早就与那人走了,王家的颜面也早就荡然无存了。
父亲死的时候他才八岁!
王九郎抿紧了嘴唇转过身去,等心情平息了才转过来道:“重阳,我相信你刚才说的。荣王造反一事,我会着人留意,你不要怕,这一世我不会有事的。”
“那也要治好你的病才行。”顾重阳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我们约定过的,互不干涉彼此的秘密。既然我说了我的秘密,九郎你也该把自己生病的原因告诉我才公平。”
为了给他治病,小丫头不惜说出心中最大的秘密。
王九郎心里很暖:“其实你不必把秘密告诉我的,我既然同意了让你给我治病,就一定会把生病的原因告诉你。”
“我八岁那年,父亲突然生了一场大病……”
那一年天气特别的冷,他还小,为了怕过了病气给他,抱真夫人与温烈都不许王九郎到父亲的病榻前去。
抱真夫人嫌弃温烈是个武夫,不懂风花雪月,不能陪她吟诗作赋,打心眼里不喜欢这个丈夫。
可王家需要子嗣,她不能像其他小姑娘那样欢欢喜喜地挑选夫婿,高高兴兴地上花轿嫁人,身为王家唯一的女儿,她只能招婿入赘。
与女子嫁人不同,身为男子,一旦入赘就永生都抬不起头,甚至不能参加科举,不能入朝为官,生下的孩子不能随自己的姓,连父母双亲都不能供养,甚至会给父母双亲蒙羞。
文国公府门第显贵,抱真貌美如花,愿意入赘的人很多,可好儿郎并不多,直到仪表堂堂一身正气又对抱真一往情深的温烈出现,老文国公才真正放下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