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太后面容冰冷地道:“慕氏是南昭人,你是知道的,从一开始,她跟在皇帝身边的目的就是借北周之力,报仇复国,为此不惜几次置皇帝于险境,而偏偏她……也育有一个皇子。”
予恒好不容易恢复些许温度的身子再次森冷如霜,牙齿在唇里咯咯作响,颤声道:“为……为了太……太子之位?”
“你是皇帝长子,咱们大周又一向立长不立幼,若皇帝越过你立予怀为太子,必然会引起朝臣纷议;可如果你生母犯下大错,那就另当别论,即便你养在皇后膝下,也没有资格继承皇位。”陈太后冷笑一声,“若哀家没有猜错,皇后应该就是拿太子之位与慕氏做了交易。”
予恒“噔噔”往后退着,脸色苍白的可怕,嘴里喃喃道:“不会的……母后和姨娘不会这样的,骗人,你们骗人!”说到后面,他已是歇斯底里,也难怪他,自懂事以来,一直视沈惜君与慕千雪为最亲近的人,现在陈太后突然告诉他,正是这两个人害死了她的生母,这让他如何能够接受。
陈太后满面怜惜地看着他,“现在你知道哀家为什么一直不肯告诉你了,有时候活在谎言里,也是一种幸福。”
予恒怔怔站在那里,半晌,他突然扯住陈太后的袖子,满脸期翼地道:“皇祖母,你刚才是骗孙儿的是不是,那一切……都是假的对不对?”
陈太后没有回答,只是一遍遍抚着予恒冰凉的脸庞,“恒儿,哀家可怜的恒儿。”
予恒心渐渐冷寂下来,直至化做一捧死灰,一片细小的雪花落在他脸上,化做一滴冰凉的水珠……
秋月哽咽地道:“太后之所以一直瞒着您,一是怕您难过,二是怕您步赵娘娘的后尘。”
予恒愣愣看着她,“后尘?什么意思?”
秋月苦笑道:“殿下以为,一旦他们发现您知晓了当年之事,还会放过您吗?太后之所以不肯多见您,也是因为如此。”停顿片刻,她又道:“您以为太后对您漠不关心,实际上,太后为您费尽了心血,就怕您有危险。”
这句话如一股暖流,淌过予恒死寂的心田,令他大为感动,忍了半天的泪终于在这一刻决堤而出,扑到陈氏怀里痛哭不已。
陈太后唇角溢起一缕冷寂的笑意,声音一直既往地怜惜疼爱,“哭吧,哭吧,哭过就好了,只要有哀家在一日,就绝不会让她们伤害你半分。”
予恒哭了许久方才渐渐止住,但情绪还是很低落,这个时候,有宫人走进来,躬身道:“启禀太后,长信殿来人问大殿下是否在此?”
听到“长信殿”三个字,予恒一惊,惶惶不安,陈太后拍一拍他的手,安慰道:“别怕,有哀家在。”说着,她对垂手等候的宫人道:“去告诉来的人,就说哀家留予恒在这里用晚膳,晚些时候会派人送过去,让他们不必担心。”
第一卷 第六百四十八章 太子之位
第六百四十八章太子之位
打发宫人离去后,,陈太后拉过予恒,神情郑重地道:“恒儿,哀家接下来说的话,你一定要听从,切不可任性。”
“皇祖母请说。”
陈太后指着及膝的朱红门槛,一字一顿地道:“出了这个门,就不许再记得刚才的话,一个字都不许记得!”
小聪子听到这话,急忙道:“主子大冤未报,太后为何……”
“闭嘴!”陈太后声色俱厉地打断,冷冷睨着小聪子,“你在予恒面前胡言乱语的那笔帐,哀家还没跟你算,你倒先嚷嚷起来,看来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小聪子含泪道:“奴才死不足惜,只求还主子一个清白。”
“你以为哀家不想吗,只是……”陈太后摇头未语,片刻,她再次看向予恒,“记住皇祖母的话了吗?”
予恒定定望着陈太后,半响,他哑声道:“为什么?”
“为了你平安。”陈太后抚着他微微颤抖的肩膀,叹息道:“皇后现在视你如亲子,是因为你不知道当年的真相,一旦知晓,你就成了一个祸害,她又怎么会放过你。”
“退一万步说,即使皇后肯看在这十年情份上,放你一条生路,还有慕氏在,她一向心狠手辣,是断然不会放过你的。”陈太后重重叹了口气,“与其这样痛苦的记着,倒不如忘记一切,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忘记……”予恒喃喃念着这两个字,两滴温热的泪水顺着脸庞划落,他无助地看向陈太后,“皇祖母,孙儿做不到……”
“做不到也要做!”陈太后神色凝重地道:“除非你不想活命了。”
予恒身子一颤,神情彷徨而迷芒,这个时候,一直跪在地上的小聪子突然爬起来往外奔去。
陈太后面色一冷,当即命人拦住他,“你要去做什么?”
小聪子咬牙道:“既然太后不许殿下报仇,就由奴才去,拼了这条性命不要,也要替主子讨回公道。”
“你想与她们同归于尽?”陈太后冷笑连连,“皇后姑且不说,慕氏身边一直有神机营在暗中守卫,没等近身,你就已经死了。”
她的话令小聪子面色灰败,悲声道:“难道……主子真要永远背负骂名,做一个孤魂野鬼吗?”
陈太后长叹一声,幽幽道:“或许这就是她的命吧。”
小聪子难过不已,捂着脸哀哀哭着,在这雪夜里听来,犹如无处可归的孤魂,听得人倍感凄凉。
“如果……”予恒听着外面呼啸的风声,沉声道:“孙儿不肯就此罢休呢?”
陈太后唇角微弯,转瞬被惊慌覆盖,“你想做什么?”?迎着她担忧的目光,予恒一字一字道:”孙儿想为母亲讨回一个公道,至少让她可以葬入皇陵。”
“不行!”陈太后不由分说地拒绝了他的话,“你这样做,就等于与皇后她们为敌,凭你一人,断断不是他们的对手,此事万万不可。”
予恒咬着一粒粒细白的牙齿,小脸异常坚韧,“如果孙儿一定要呢?”
陈太后面色难看地道:“你连皇祖母的话也不听了是吗?”
“如果连母亲受冤都不管不顾,孙儿还有什么颜面为人子。”说着,予恒“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哽咽道:“求皇祖母帮帮孙儿。”
陈太后怜惜地看着他,“你先起来。”
“皇祖母一日不答应,孙儿就在这里跪一日;一年不答应,孙儿就在这里跪上一年。”予恒倔强地道:“皇祖母知道,孙儿一向说到做到。”
“唉。”陈太后摇头道:“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哀家的意思,不是哀家不肯,而是……前路太过艰难,你会走得很辛苦。”
“孙儿记得皇祖母说过一句话——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人上人……”陈太后涩涩一笑,抚着他的头顶道:“这句话倒是让你说对了,想替你生母翻案,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成为人上人。”
予恒还在思索她这句话的意思时,秋月已是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地道:“太后是说……太子?”
“不错。”烛光熠熠,在陈太后脸上投下迷蒙幽微的红色,“皇子可以有许多,但太子只有一个。”
予恒茫然道:“可父皇已经册立予怀为太子,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