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去年的那一件呢,现在自己套上了这一件,竟然是看起来有些搞笑!明明瘦弱的身躯,却着了这样一件大气的斗篷,体形上本就不妥了,如今再加上自己的气势也是大不如前,穿在身上,还真是有些不伦不类。
“走吧,前面有一家茶楼,我们先过去喝杯热茶,给你暖暖身子,再让三七将手炉也重新准备过。”
浅夏张了张嘴,可是一对上了他明显关切且有些焦虑的眼神,还是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明明再走不了多远,就是桑丘子睿住的客栈了,有必要如此么?
进了茶肆,浅夏在那小炉子旁边坐了,这里是小镇子,所谓的茶肆里,自然就没有什么雅间儿之说了,几人就在大堂里坐了,因为得知这里住的都是云家的人,所以,穆流年才会如此大胆。
“三七,你去客栈给桑丘子睿送个消息,若是想见浅浅,让他自己过来,这天色太冷了,我们又没有准备马车和轿子,不能让浅浅再冻着了。”
“是,世子。”三七对于穆流年这样的安排,那是举双手赞成的。
一路下山,小姐柔弱的身子,几乎就是让她和妖月的心提了一路。总算是看到世子过来了,这才松了口气,不然的话,真不知道,小姐是不是会随时就会晕倒了。
“我没有那么娇弱。这样与礼不合。”
浅夏虽然是表示不同意,可是从语气和态度上,并没有表现得太过坚持。所以,穆流年一摆手,三七便去了。
“浅浅,这没有什么礼数不礼数的。你现在是半个病人呢,总是要以你为先。不能因为某些客套,就伤了你自己的身体。”
“是小姐下山了?来,小姐,这是上好的银毫,您先尝着,小的这就去后头吩咐一声,为您做几样拿手的点心。”
上茶的是一名三十余岁的妇人,看样子,以前应该是在云府当过差的,不然也不会一眼就认出了她。
“多谢了。”
“世子客气了。您和小姐先聊着,放心,这里绝对安全,奴婢这就吩咐当家的,将各处守严了。”说着,又唤了小二,搬了把凳子,在门外头坐了,一边儿磕着瓜子,一边儿将有意向进来喝茶的客人,都给挡了回去。
“多谢。给你们添麻烦了。”
“瞧小姐说的。这些年,如果没有云家世世代代的守护,这浮河镇,哪里就能如此太平了?您先歇着,奴婢这就去后头给您做点心去。”
穆流年冲那位妇人微微颔首,将浅夏手中的暖炉取了出来,交给了妖月,自己则是将她的小手放在自己两掌中间,轻轻地揉搓着。
“怎么样?有没有好一些?还会不会冷?”
浅夏摇摇头,事实上,她自己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感觉不到冷了。
“这里没有外人,来,将鞋子也脱下来,我帮你暖一暖脚。这脚上的穴位可是最多的,古人有去,若是脚暖了,那么你全身上下也就都暖了。”
浅夏轻笑,“谁说的?”
“这是真的,你别以为我在逗你玩儿呢!来,就放在了我的身上,脚暖了,你浑身也就都舒服了。”
浅夏见他果真就要低头为她脱鞋子了,连忙将脚往后藏了藏,“行了!这里到底也是茶肆,你这样,会影响到人家的生意的。”
穆流年做样子似的,四处看了一眼,“这里除了我们又没有其它客人,你怕什么?大不了,一会儿我们走的时候,多付她些银子就是了。来,让我看看。”
“不要了!”浅夏这会儿是真的有些怕了,她是真没想到,穆流年竟然是真的要将她的鞋子给脱下来,若是一会儿再被桑丘子睿看到了,那该有多尴尬。
而穆流年与她想的则是恰恰相反!
穆流年本就是精通医术,知道浅夏现在的身体偏寒,若是脚上的寒气不除,她整个人都会不舒服,而且时日久了,还会落下病根儿,到时候,只怕想要治好,就更加地不容易了。
再则,他是巴不得一会儿让桑丘子睿看到他们行为亲密的瞬间呢!
他现在也不想着什么家国大计了,就一心只想着,如何才能让浅夏妥妥地留在自己的身边,哪里也不去!
不对,应该是他去哪里,浅夏就去哪里,自己不必担心,她会不会被桑丘子睿给拐跑了。
“元初,我真的没事了,你还是别了。”
穆流年的手在半空中一僵,然后抬头,双目直直地看着浅夏,“你刚刚叫我什么?”
浅夏被他的眼神给吓了一跳,弱弱道,“元初呀!有什么不对么?”
“呵呵!你终于肯唤我一声元初了。我还以为你睡了半年,就再也不记得我们之间的一些约定了。”
这话,已是影射了其它的一些意思,当然,浅夏此时,没有听出来。
“怎么可能?说过的话,哪能忘了?”
穆流年的眸子一亮,“你说真的?果真没忘?”
浅夏点点头,“其实,我是真的打算忘了的。说实话,我现在这个样子,比寻常的黄脸婆还不如,你又何必?”
“不许胡说!”话没说完,嘴巴就被穆流年用手给堵上了。
指尖上传来软软温温的触感,让穆流年的喉头一动,觉得心间的某个地方就这样被她给融化了。说不出来的舒畅,难以言喻的甜蜜。
“浅浅,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一起携手到白头的么?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是我的妻。而且,你现在,也只是太瘦了,用心调养,自然就会再变成以前的那个倾国倾城大美人儿。倒是我,若是我将来某一日上了战场,受了伤,毁了容,你可还会记得与我之间的誓言?”
浅夏眨眨眼,看着眼前如同孩子一般的穆流年,她突然就明白,这些日子,她给了他太多的不安,让他开始胡思乱想了才是真的。
“你呀,刚刚还在说我,我看,当是说你自己才是!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况且,我们的儿子都那么大了,我不与你一起,别的哪个男人还会要我?也不知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这话听着舒心,可是穆流年心底里却明白,即便浅夏现在的样子有些憔悴,可是桑丘子睿,一定是不肯就此放手的。
他执着了这么久,等的,不就是这一天么?
“浅浅,答应然,一会儿见到了桑丘子睿,无论如何,你都不要抛下我一个人好不好?”
浅夏点点头,“好。”
穆流年心间一松,不过才松了半口气,立马又紧张了起来,再度将浅夏的手给抓紧了,“将我和儿子留下也不成!我们是一家人,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才好。你绝对不能背弃我们这个家,好不好?”
这一次,浅夏是真的有些疑惑了,她不明白,穆流年为何会如此地不安?
想想自己在桃花林中的那一幕幕的幻境,隐约察觉到,似乎是与桑丘子睿有关。难不成,他们之前见过面了?
“桑丘子睿对你说了什么?”
浅夏问的直接,两眼紧紧地盯着穆流年看,她相信,他不会骗她,可是会不会瞒着她,还真是不好说。
穆流年迟疑了一下,咬了一下嘴唇,将自己有些心虚的状态慢慢地收敛了,“他说,你醒了之后,一定会选择跟他一起离开。”
“为什么?”浅夏蹙眉,她是真的不明白,桑丘子睿怎么会如此地有自信?这份儿自信,又是谁给他的?
“我也不清楚,反正这是他的原话。浅浅,我知道我现在这样说,一定会让你觉得我没出息。可是没出息就没出息了。在你面前,我从来就不在意什么面子里子的。我只要你在我身边。只要你不离开我,你让我做什么都成!”
浅夏被他这话给说得有些哑然,再看他深情的那双黑眸,突然就觉得自己怎么睡了一觉,醒来之后,原本的那个风光霁月的穆流年,竟成了一个怨夫了?
“元初,我没有想过离开。”沉默了一会儿,浅夏才轻声道,“至少,现在,我还没有想过要离开。你该明白,我不是一个对感情儿戏的人。当初既然是与你成了亲,还生下了我们的孩子,我就没有想到过要离开你。”
“我知道。浅浅,我相信你一直都是在意我的。我只是担心桑丘子睿那个妖人,会不会再有什么别的法子,或者是坏心眼儿。他一直就没有放弃过你,他想拆散我们。”
浅夏再度沉默了起来。
这一次,她是真的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如果她当初在梦境里看到的那一切都没有错的话,那么,给了自己一次重生的机会的,就是桑丘子睿!
也因此,不知何故,竟然是换来了他的一头银发。
她在梦境之中看得清楚,明明在他闯入了那九转玲珑阵时,他是一头墨发,可是为何这一世与他相遇,他竟是一头银发?
而且,据她所闻,桑丘子睿自出生之时,便是一头银发,也因此,才会被人当成了妖怪,想要将其溺毙的。
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这也正是她今日来此的目的。
现在听到穆流年说桑丘子睿很肯定,自己醒过来之后会跟他走,难道说,他自己对于当初的启动九转玲珑阵之事,一直是知道的?
可若是如此,他又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嫁入长平王府,而不曾出手?
这不符合他的性子。
现在,浅夏更想弄清楚这一切了,到底,她是因何而重生?她之前的那份儿记忆,是不是真的曾经发生过?
穆流年看到了浅夏的沉默,他虽然不清楚这半年来,浅夏到底‘看’到了什么,可是他知道,这半年来,他过地不容易,浅浅过地更是不容易。
特别是后来,几乎是时时刻刻都在梦魇之中,与那些过往纠结、挣扎。甚至于,险些送掉了自己的性命!
穆流年是心疼的。
无论是当初看到了浅夏苏醒的那一刻,还是现在看着她的沉默,穆流年都是心疼她的!
他知道浅夏在为难,无论是在梦境之中,还是在现实的生活中,她都在为难。桑丘子睿,与她之间,定然是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牵扯,否则,她不可能会如此。
穆流年的手轻轻地抚上了她的脸,脸色虽然是有些暗黄,可是肌肤上仍然是干干净净的,原本就大而明亮的眼睛,此刻看上去,更大了些。
轻轻地在其脸上落下了吻,“浅浅,我知道让你为难了。可是为了我们的爱情,我们的家,我必须要守护这一切。浅浅,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要放弃我们,好不好?不管前面是怎样的艰难险阻,我们都一起来面对,一起承担,好不好?”
浅夏的眉心微动,轻轻软软的话,没有太多的华丽的言词,也没有什么誓言壮词,可就是这样,深深地触动了她的心弦。
这就是她认识的穆流年,这是等了她半年之久的穆流年。
自己的命数如何,她自己清楚,所以,她知道,自己不会有太多个半年的。能让穆流年为她如此辛苦,她该偷笑才是。
“谢谢你,元初。”
浅夏唇角微微弯起,下巴已经变得尖尖的她,此刻一笑,竟是让穆流年更生出了几分的心疼,眼角一酸,两手稳稳地扶着她的脸颊两侧,大拇指轻轻地滑动了一下,“浅浅,我的浅浅!”
两人紧紧相拥,这一刻,穆流年才感觉到,他的浅浅,是真的醒了!
不是在做梦,不是出现了幻觉,他的浅浅,真的回到了他的身边!
“世子,世子妃,桑丘公子到了。”妖月虽然是不忍心打扰他们之间的这份宁静和温馨,可是身为女护卫,可没忘了她的职责所在。
穆流年慢慢地松开了浅夏,桑丘子睿进门的那一瞬间,正好看到了浅夏离开穆流年的怀抱。
之前,从来不曾觉得痛苦的桑丘子睿,这一刻,竟然是觉得这一幕,异常地刺眼。
“你醒了?”坐下之后,静静地看着浅夏的脸,许久,桑丘子睿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沉睡了半年之久的人,能像是她这样,已经是最好的一种状态了。
“嗯。听说你之前让人送过一枚通灵血玉给我?”
桑丘子睿点点头,“可惜某人不识货,又将东西给我退回来了。”
穆流年尴尬地别开了脸,只是桌下,仍然是紧紧地攥着浅夏的手。
浅夏抿唇浅笑,“多谢你的关心了。我听元初说了,这些日子,一直是你在帮我们打掩护,让皇上以为我在安阳城,而穆流年则是居无定所,四处寻我。能给耳目众多的皇上这样的错觉,实在是辛苦你了。”
“不会。能为你做事,我很高兴。你之前会出现在了皇宫之中,也是我的疏忽。我之前警告过他的。可是没想到,他竟然是真地会违背我的意思。虽然我不想承认,可是又不得不说,我高看了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浅夏垂眸,有些事,不需要说的太直白,肖云放为何会拘着她不肯放,她自然是明白的。而桑丘子睿,又何尝不明白?
“所以,你到这里来的意思是?”
桑丘子睿的脸色慢慢地严肃了起来,“浅夏,我想知道,沉睡了半年之久,你可曾忆起了全部?”
浅夏轻笑一声,左手被穆流年牢牢地攥着,动弹不得,右手轻轻地转动着身前的茶杯,云淡风轻道,“桑丘公子,在此之前,我想知道的是,我中的巫术,可与你有关?”
一句话,便让桑丘子睿的身形直接僵住,略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了浅夏,眸中闪过了一道有些诡异的光茫,不过瞬间,又恢复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