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在说什么?”
公孙鞅听地一头雾水,根本听不明白南卓和边子白的对话。好奇之下,多问了一句。他还以为是内史府的事,这才多嘴。他并不是一个多事的人,见南卓支支吾吾,顿时心头也有些后悔。
在别处吧,说话小心谨慎是没错。可是在边子白这里,都已经习惯了,什么话都能说,有种痛快畅言的肆无忌惮,小小的放肆一下,也是很美妙的事。
边子白见公孙鞅尴尬,出来打圆场,顺便将太子的事遮掩下去:“帝丘城内突然冒出了一个神医,而且将不可能治好的人给治好了,难道公孙兄不觉得可疑吗?”
“实不相瞒,当初我和南卓就在城墙附近,那个医师拦住送丧队伍的过程,我们都是尽收眼底。死而复活,乃是鬼神之能,我担心这人居心不良,卫公的年纪也大了,恐怕会受到他蛊惑,还真要袭扰宫掖,你我难辞其咎。”
边子白倒不是怕周通搞事,冒牌货总归是冒牌货,他有的是手段拆穿周通的把戏。甚至冒名顶替,还有在其他城邑的犯罪案宗,都能关键时候作为翻盘的手段。甚至将此人一举置之死地,只要他愿意。
所以说,周通,没有威胁。
如果周通是个聪明人的话,这家伙应该是在帝丘骗一波钱财之后,立马走人。
毕竟他对外宣称的名号是‘扁鹊’,秦越人。可真的‘扁鹊’可在赵国的都城邯郸行医救人呢?
用不了多久,就会听说帝丘也出了一个‘扁鹊’。说不定会来帝丘拆穿这个冒牌货的真面目。不走,恐怕以后真想要走的时候,就走不了了。
公孙鞅不知道边子白会有这么多的隐秘,他单纯的以为周通的出现或许真的是一件坏的不能再坏的事。
“贤弟说的是,‘扁鹊’此人恐怕来历真有问题。一旦他扰乱宫廷,对卫国来说可是一桩大灾难。”公孙鞅正色道,似乎还有一种对自己刚才轻慢的想法有点自责。
后院里路姬气咻咻地拉着不太情愿的芸娘,脚步轻盈地穿过回廊,衣带轻轻的摇摆着,香风一路。在她一进入前厅的那一刻,宛如珠玉出匣,耀乎若白日初出照屋梁;皎若明月舒其光。周围的光芒都集中在了路姬的身上。
却见美人发怒,柔荑指着公孙鞅气道:“有你这样当兄长的吗?”
公孙鞅愕然,随即发懵道:“什么了?”
“你还问我?”路姬都快气炸了,遇到公孙鞅这样的榆木脑袋,她内心之中对臭男人这三个字有了新的认识。不懂风情,自我固执,不顾惜女子的感受……总之,公孙鞅也就距离罪大恶极稍微差那么一丁点:“芸娘才多大的年纪,你这个当兄长就咋咋呼呼的拉着她去看死人,你是不是想要存心气死你师傅。”
公孙鞅还没有发现芸娘的异状,嘀咕道:“是她要去看神医的啊!”
听他说话的口气,似乎还有中要邀功的念头。
等到公孙鞅发现芸娘脸色惨白,这才发现自己忽略了身边的人:“芸娘,你怎么了,是生病了吗?我们去看医师。”
说话间,公孙鞅就准备起身带芸娘离去。却被路姬一巴掌拍了回去,黛眉微蹙,怒喝道:“是吓到了,而不是病了。”
不仅如此,路姬还做主对公孙鞅道:“王家妹妹跟着你也算是倒血霉了,不行,从今往后就住我家里了。”
公孙鞅傻呼呼地问了一句:“可她不方便吧?”
“跟我住一起会不方便。”路缦别看平日里给人一种慵懒的感觉,可性格却很火爆,要不然当初也镇不住酒馆里撒酒疯的酒客。咬碎银牙,恶狠狠地一只脚踩住了案几,凑近公孙鞅威胁道:“你要是敢说个不字,老娘揍你!”
公孙鞅很没骨气地吞了一口口水,道:“好!”
说完,就拉着芸娘离开了前厅。甚至在整个过程之中没有看过南卓一眼。
要说南卓的感觉,一开始宛如置身于仙境之中,梦中的仙女仙灵了。心头旌旗招展,风云雷动,君子沐阳而歌:“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可随着路姬火爆的性子展露无遗,顿时吓得一哆嗦,这样的母老虎,谁敢娶回家?
南卓惊恐地左顾右盼,为刚才自己心生的爱慕念头没有付诸行动而暗暗庆幸。
边子白等路缦走了,解释道:“家姐性格直爽,不是故意让公孙兄难堪。而是确实担心芸娘的身体。”
公孙鞅郁闷道:“是在下孟浪了,没有顾及师妹的感受。”
随后,公孙鞅欲言又止道:“不过师妹在贤弟这里暂住也没有什么,不过为兄有个不情之请,还请贤弟一定要答应。”
王芸并非是娇小姐,似乎还挺独立,学识也很好,毕竟王诩再不济,也不可能养大一个目不识丁的女儿。边子白根本就没有想过,王芸并不是王诩的女儿,而是吴起的女儿。就算是吴起的女儿,住到他家里来也没有任何问题。
要是以前,还真有,临街的酒肆就两间铺子,后院虽然地方很大,但都让酒瓮占据了地方,走动都不方便。再说后院就两间屋子,根本就没有待客的地方。连赵武等人都是晚上住在铺子里,无法再后院住下。
可如今,边子白也是有大房子的人了。根本就不在乎多一个人吃饭,添一双筷子的事而已,有的是干净的屋子住人。对于公孙鞅的揶揄,边子白是不太乐意的,他自喻为高风亮节,主要是对王芸这种矮矮的娇小美女没有多少兴趣。但这话太伤人了,可不敢说出来。边子白面对公孙鞅的恳求,伸手道:“还请公孙兄但说无妨。”
背后恶语中伤,并非君子所为。可公孙鞅心头的担心不说出来,万一真要出事了,他会被暴躁的老头子王诩打死的……咬着牙说出了自己心中的隐忧:“看住白圭,这家伙心思不纯。”
“他敢非礼芸娘妹妹?”边子白彻底惊呆了,白圭看着一副忠厚老实的模样,还有这色胆?
公孙鞅苦笑道:“不是,是太好了。”
“这也有错。”这时候连外人南卓都觉得不对劲,太好了,应该是好吧,怎么也成了错?
公孙鞅脸上愁云密布,长叹道:“白圭这家伙估计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可贤弟你不觉得这家伙太会讨人欢心了吗?就连老师住处街头的小孩子都喜欢他,因为他兜里总有招小孩子欢喜的糖豆。再说,老师就这么一个女儿,老师不在帝丘,万一芸娘和白圭私定终身,老师回来之后肯定会大发雷霆,甚至一怒之下举家迁移也说不定啊!”
能够威胁王诩的人可能有,但绝对不是白圭。
而芸娘是王诩名义上的女儿,自然没有忤逆的道理,就算她是吴起的女儿也不行。
边子白沉声道:“我会管住他的,让他尽量离芸娘远一点。”
后世,用美食俘虏男人的胃,恐怕是女子不二的法宝;但是白圭反其道而行的做法,让边子白这才明白这货为什么对做饭这等枯燥的事如此热心了,感情是居心不良。
或许是对掌握一门手艺表现出超乎常人的热情,已经不是一个求学者该有的热情。那种浓情和爱意,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透露在学艺过程之中的表现。想到白圭的举动,就连边子白都是一阵恶寒,深感恐怖。一个男人,为一个女人每天做的同一件事就是爱心餐,想起来就要起鸡皮疙瘩,更不要说这家伙的心思还存着从街坊邻居下手,连小孩子都不放过,买通这些无知群众,替他看住芸娘,真要是这样的话,就过分了。
临近饭点,苟变不请自来。
他抱着一个大瓮,半人过高的大瓮如果灌满水酒的话,至少也有一百多斤的重量。
而且大瓮还不太好下力,需要用巧劲。
可在苟变的手中,似乎是抱着一床被子似的轻松。还没有进入厅堂,就听到他呱呱的嗓音传来:“赵武,今日你我大战三百合,狗爷带美酒来了。”
赵武幸喜地看了一眼苟变,在他的世界里,带着美酒的苟变才属于家里的贵客。平日里只有一个标签,吃白食的无赖。
赵武接过大瓮,手中沉重的感觉让他更加满意,木讷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你不是某的对手。”
苟变大怒:“那是耶耶让着你。”
输人不输阵,苟变深谙其中三昧。
咚咚咚的脚步,如同鼓点一般进入厅堂,看到南卓的那一刻,苟变愣了一下,随后浑不在意,连打招呼的心思都没有就嚷嚷起来:“你们肯定不知道,今日帝丘街头出现了一桩大事,卖肉的屠氏三兄弟的老娘死后,竟然被救活了。”
“救人的是燕赵人氏秦越人,当代‘扁鹊’。”南卓冷不丁地开口,让苟变为之一愣。
紧接着公孙鞅笑道:“救活之后,老妪又死了,屠氏三兄弟一月之间死了两回老娘,成为帝丘奇谈。”
“茶寮里说古的老头开讲,这样的故事,一个小布听七段。”
边子白最后的补刀,让苟变瞬间苦脸,这家伙怎么都知道了?
郁郁寡欢的苟变决定化悲愤为力量,直接嚷嚷自己饿了,好酒好菜接连上……
不过当他看到白圭手中的托盘,还有他身后的仆人都一人一个的托盘,脸顿时绿了。聒噪道:“白圭,你小子太不是东西了,狗爷好不容易来一次,你就拿这吃食来糊弄狗爷!”
说话间,苟变指着吃饭的食厅中那个半人高的大瓮,一脸的悲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