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军的战马动了,一开始,战马踏着小碎步,战马上的骑士如同跳动的蝴蝶一样,飘忽不定。
踏踏踏
踏踏踏
没多久,干燥松软的泥土却如同煮沸的汤锅一样,沸腾起来,蒸腾着,翻滚着,似乎要告诉所有人骑兵的强大。
苟变凝重地盯着为首的骑兵,双方都没有遵守战场礼仪。这并不是一个合适的场合。战车和战马交战,本来就不属于同一兵种,厮杀的方式也截然不同。
奔跑起来的战马发出隆隆的叩击声,这不过是一百多匹战马的动静,如果是一千匹,一万匹呢?
不敢想象,如果赵国能够组建起如此庞大的骑兵军团,要是骑兵的装备能够跟得上,纵横天下也不是没有可能。就算是骑兵被很多兵种克制,但是骑兵可以有其他兵种完全没有的机动能力,战场的选择权永远掌握在骑兵的手中。
这恐怕是任何将领都要头痛的一个对手。
苟变的手掌死死的拽着长戟,他浑然不知的似乎要用尽全力似的,以至于直接发白都没有注意到。
“举盾!”
在骑兵眼瞅着要进入弓箭射击范围的那一刻,苟变下达了战场第一个命令。
叮叮当当!
根本就没有多少羽箭射过来,毕竟赵军能够混到卫国的国都附近。一来得益于卫国发达的商业市场,每天都有往来帝丘的商队,络绎不绝,隐匿其中,很难让人呢发现;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赵军人少,还放弃了很多作战的武器,这才让这支军队偷偷摸摸的混到了卫国的都城附近。
稀稀落落的羽箭,让苟变的心情顿时轻松了不少,赵军似乎没有多少弓箭。
而且弓的强度也不大,似乎是猎弓。
不同于军队中使用的强弓,猎弓的制作相对容易的多,毕竟猎人不需要将羽箭射穿铠甲,才能获得猎物。他们只要有一定的准头,就能收获颇丰。显然这些弓箭是这支赵军在进入卫国之后补充的武器。
“长戟起!”
近两百多长戟被士兵平举起来,霎那间,军阵的外围如同刺猬一般环绕了一圈冷冰冰的青铜戟首。
卫国的士兵也是人,在畏惧过后似乎第一个念头是:还好!在没有被战争彻底教会做人之前,卫人还是很乐观的一群人。
似乎眼前的这支骑兵看着强大,但是攻击手段不入流,恐怕也伤不到多少人。可是他们哪里知道,这支骑兵放弃了他们最擅长的冲杀工具,毕竟一柄骑兵所用的长槊就要近一丈的长度,根本就不可能偷偷蒙混过关。
卫国关隘的守将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房带着刀剑的人过关,因为这个时代游侠的普遍存在导致的。
可要是出现大量军队制式武器,谁也单不了干系。
“射!”
嗡嗡嗡……
弓兵紧张的神经在这一刻被释放,随之而来的是漫天的箭雨,可是让苟变气地直跳脚的是,弓兵散落的箭雨落点,从五十步到一百步都有。
这是什么概念呢?
就像是一个成年男子迎着风尿尿,被一阵妖风袭击了之后,尿在鞋上了的气急败坏。
被苟变寄予厚望的第一波攻击造成的伤亡几乎忽略不计,最多有两个倒霉蛋落在箭雨的攻击之下,而禁军的弓箭手还在为自己的战果惊叹,他们也算是在战场上见过血的勇士了。
“采!”
“采!”
“采!”
更让苟变生气的是,全体士兵仿佛打了狗血似的,欢呼起来。采,就是干得漂亮的意思。这话要是别人夸奖也就罢了,可那个不要脸的自己夸自己的?而就在此时,赵国的骑兵避开了长戟的攻击范围,可以说,这波交锋之下,双方都只有弓兵才有所斩获。
但是这样的表现,苟变甚至都不想要。太丢人了,大部分羽箭都落空了,第二箭齐射的时候,赵国骑兵已经脱离了苟变军阵的攻击范围。远远地兜了一个圈子自后,朝着边子白的方向疯狂的冲击起来。
佯攻,刚才对苟变本阵的攻击只不过是试探性的佯攻。而他们真正的目的是边子白刚刚才构建的大车阵地。
简单的将大车围城一个半圆之后,能够防御得住赵军的疯狂吗?
在苟变看来,赵军的主将肯定是个疯子。都已经跳出了战场,兜个圈子还要回来,显然他们根本就没有准备逃命,反而打着擒贼先擒王的想法。在敌国腹地,人数处于绝对劣势的时候,还能如此疯狂。苟变觉得赵国的主将恐怕是个疯子,也只有疯子才能将他指挥的四百来人当成摆设。可实际上,卫卒的第一次亮相之后,展现的进攻能力在赵军首领眼中,也就比死人强那么一丁点而已。不是摆设,还能是什么?
苟变即担忧边子白的安慰,又怒卫卒的不争气。担心边子白,他鞭长莫及,只能祈祷边子白的大车阵地能够抵挡住赵军的第一波攻击。
战场的另外一边,连丁祇和应龙都拿着武器。
当然他们都没有跳上被固定的牢牢的大车上,加入到第一道防线中去,而是各自拿着一柄剑,眼神如同鹰隼一般犀利地凝视天空。丁祇也好,应龙也罢,都是拥有高强武艺的人,根本就不畏惧所谓的箭雨。如果说面对成千上万的弓兵,他们或许连挣扎的勇气都没有,但是对方不过是一支不到两百人的骑兵队,弓箭的数量也不足,根本就威胁不到他们。
反倒是边子白的处境最危险,他身上连铠甲都没有,只能躲在赵武、丁祇、应龙三人的身后。
其实他更加倾向于车底下,可惜,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真的做不出来。
赵军旅帅已经举起了手中的武器,大喊道:“射!”
没办法,没有鸣镝,只能用喊叫来代替他所要的攻击方向。好在身边的士兵都是跟着他有些年头的老兵,熟悉自己的上司的所有习惯。超过五十支箭抛向空中,落下的箭雨稀稀拉拉,就算骑射出众,但在高速冲刺的马背上,也无法做到箭雨的准头,只能朝着一个方向而去。这也是在赵军之中,骑兵虽然很好用,但只能作为侦查,袭扰的主力,却无法在决战中大量使用的原因。
大车上的士兵也好,武士也罢,拥有足够的盾牌掩护,盾牌不够的,还拆了车板,效果也不差。第一波赵军攻击之下,甚至都没有人受伤。
边子白背靠着赵武,捂着鼻子,有些轻微洁癖的边子白用袖子捂着口鼻,嫌弃这赵武这家伙身上都快酸了汗渍味,一边对赵武下令道:“及进入弓兵射程立刻反击,不要犹豫。”
“弩兵就近射击,务必要一击必中。”
……
丁祇的眼神赞赏的在边子白的身上停留了那么几瞬,鄙夷边子白的胆小,同时也暗叹边子白的头脑清楚,能够在怕到如此程度,还能清晰的下达作战的命令。可见边子白也不是对兵事一无所知。
很快,武士们的反击开始了,虽然战果看似不大,但也比苟变的步兵本阵效果好很多,三四个赵国骑兵中箭后倒地,被后面冲刺的骑兵跟上冲撞上去,人如同秋风中的落叶,飘了起来。
而赵军的目的根本就不是射杀,而是靠近。
就在长戟攻击距离之外,赵军之中突然冒出十几个带着一头金属爪子,一头长绳的绳索,在金属爪扣住车体的那一刻,瞬间掉准马头,反方向拉扯起来。
“射!”
根本就不用赵武下令,为数不多的弩弓扣下了扳机,没有穿铠甲的赵军,简直就是活靶子一样,在距离不到十米的地方纷纷中箭倒地。似乎预示着赵军第一波的攻击将毫无收货。
不仅毫无收获,还将损失十多个士兵的代价。
这恐怕是赵军根本就无法忍受的结果。原来,赵军是准备用绳索拉住横过来的大车,用数匹马力拉扯一辆大车,将边子白辛苦布置下的放线拉开一个缺口,一旦出现了缺口,持长戟的步兵不足,无法行程一个完整的枪阵的情况下对骑兵根本就构成不了威胁,接下来就该骑兵的表演了。
首战失利,让赵军的气势遭受了很大的挫败。
而且绳索也很难起到作用,因为大车上本来就沾满了士兵,有举盾牌的,也有拿着长戟的,还有平举弩弓的,这么多人的重量,加上车辆地下还压了不少的重物,就凭几匹马很难撼动。再加上绳索都是牵在赵军骑兵手中,根本就难以使出战马的全力。一步步削弱之后,赵军能得到的战果也不会太好。
不仅如此,大车上的人就算甲胄不全,但是不缺少武器,砍断绳索的到刀剑还是不缺的。赵军的一个小失误,就让赵军付出了很大的代价。给原本就人数不占优的赵军的头上蒙上了一层阴影。
眼神阴郁的盯着战场上发生的一切,赵军主将终于忍不住了,下达了一个让他后悔万分的决定:“强攻!”
一时间,战马一头冲上大车的撞击声,伤者的惨叫声,还有呼喊反击的吼叫,夹着武器碰撞的金属的声音,交汇在一起。好在防守住赵军第一波攻击的守军,别看是临时凑起来的军队,但论个人武力值都不错。加上他们后面有一个杀神直勾勾的盯着他们的后脖子,一个个都冒虚汗,根本就不敢回头。
面对疯狂的赵军,也只能硬着头皮——死顶。
顶着,顶着,发现赵军的战斗力似乎也不过如此。
每个人都感觉轻松了很多,当然这还不是松懈的时候。
而战场另一端,苟变一脸惊悚地看着边子白这边一群临时组建的乌合之众,竟然和疯狂的赵军打的有声有色。战斗胶着着在边子白临时布置的看似儿戏似的放线边上展开,可效果却出奇的好,就见赵军一个个像是下饺子的似的往马下掉。
互相对比的话,一下子将他指挥下的士兵比的一钱不值。
真是应验了一句老话: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苟变完全无法理解,自己的长戟如林,却奈何不了赵军什么,但是边子白就凭借十几辆破车,围成的一个弧形的半圆,二十多个弓兵,弩弓的数量也就十来把,甚至没有分到适合交战武器的人只能拿着一块盾牌在防线中凑数。就这样的一群配置几乎寒酸的队伍,不但抵挡了两倍与几方的赵军,还一次又一次挫败了赵军疯狂的攻击。
“见鬼了,这到底是这么做到的?”
苟变在没有正面面对赵军的时候,心里还有点小庆幸;可看到边子白的表现之后,却失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