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的心眼可真不大!”
“可能老师也有难言之隐吧?再说了,主上,你总不能一直说庄周太聪明了,王夫子教不了这样的学生的话,明摆着……”白圭欲言又止,在他看来,边子白的举动简直就和找死没有什么区别,这不是明着说王诩蠢吗?
要是换一个脾气暴躁一点的人,恐怕真不会善了。
“明摆着什么?”边子白冷着脸问。
白圭低声道:“明摆着您想将庄周给挖过来,这才引起王夫子的不满,他怕您再用美食诱惑庄周,所以才天天来家里吃饭的。”
“你看出来了?”边子白笑道:“不错嘛,看来老王做的已经很明显了。可问题是,他真教不了庄周这样的人。再说了,小孩子对美食的诱惑力是难以抵挡,但是和美食相比,饴糖的诱惑更大。我让你准备的饴糖都准备了吗?”
白圭敢怒不敢言,心说:“还敢说不是为了勾搭庄周?”
当然,他也不跟你说庄周不值得边子白付出如此大的代价,饴糖很贵的,几乎和蜂蜜一个价。在当下,属于奢侈品中的奢侈品,有钱人也舍不得吃的东西。而边子白却准备用来骗小孩。
有些话不适合说出来,庄周很妖孽,能够瞎琢磨就成影响华夏人两千年价值观的牛人,王诩再厉害,恐怕面对庄周也要甘拜下风。当然,眼下庄周年纪太小了,还看不出来什么。等到庄周的天赋技能打开之后,王诩估计会气得吐血。
这并不是他危言耸听,而是确实有这种感受。
聪明的人,顶级的聪明人,都有一个通病,很固执,固执到任何外部人员和环境都无法改天他们的本心。庄周没有壮大家族的野望,他是宋国的公族,作为公族之中的旁系,想要壮大家族,只有造反一条路了。杀人放火这种事,他是肯定不会做的。所以,他的人生不会有太多的名利之心。另外,他也不喜欢被约束,更害怕做官之后性命被国君掌控,让他无所适从。
要是换一个老师,比如说老子来教庄周,就完全是另外一种结果了。毕竟老子生性淡泊名利,却才学出众,性格上和庄子非常像。尤其是,老子能够在智慧上碾压庄周,尤其是对道的理解上,更是如此。这倒不是说王诩不厉害,而他厉害的不是地方。
鬼谷学派厉害的方面,一是兵法;而是邦交。兵法且不说,庄周估计也不愿意学。如果邦交仅仅是雄辩的话,庄周会学得很快,边子白估计,如果王诩倾囊相授的话,用不了一年,这老家伙会有种精尽而亡的绝望。但鬼谷学派的邦交,更注重选择盟友之间的联合,也就是纵横术。普通的官员背负不了这种使命,必须要卿大夫,最好是国相。
而庄周会对官职有如此执念吗?
到时候,王诩肯定要傻眼。
与其长痛不如短痛,干脆让庄周跟着边子白,这样一来,边子白肯定会将庄周引到一条争取到额道路上去。这样难道不好吗?
好心被当成驴肝肺,王诩不乐意且不说,他当然不乐意了。边子白愤恨不已的在背后诋毁王诩固执,不自量力,当面……别傻了,王诩能够单枪匹马将边子白的府邸杀个七进七出,还不带一点受伤的,这样的老头子虽然不会碰瓷,可比碰瓷的老头更可怕,谁敢惹他?
作为家臣,白圭很想和主子站在一起,批判那个天天来吃白食,还过来让主人添堵的老头子。
可他胆子比边子白更小。
名义上,王诩还是他的老师,最多算是记名弟子。更重要的是,白圭心仪已久的佳人,还是王诩的女儿,这便宜老丈人谁敢得罪。尤其是芸娘还没有出嫁,白圭更是陪着小心。往日里,王诩对白圭做好的菜肴赞许的点点头,就已经让他欣喜若狂了。
不过,白圭也有怨气,王诩这老头子在招恨了。
哪里有自己在外头吃想的和辣的,将女儿放在家里啃咸菜窝窝头,有这样当爹的吗?无奈之下,白圭只能给芸娘单做一份,让人送去。可毕竟菜品凉了,口味怎么能赶得上热的时候?
对王诩也很有意见,但是他是敢怒不敢言,而边子白还敢刺激一下王诩,让老头又怒,又怕。当然,按照王诩的想法,应该是他带着庄周去边子白面前炫耀,然后看到边子白羡慕嫉妒恨之后,收获满满的怒气值,然后得意而归。
要知道,王诩在边子白的面前碰了多少钉子?憋屈的都想要张口咬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坏蛋。
可惜,边子白也不按他的套路出牌。
发现白圭站在边上,一时半伙没有走的意思,感觉对方心里头有事,于是问道:“有话就说。”
“庄子里送来了今年的春茧,可是家里头没有人会缫丝,更不会织锦。大奶奶想留着,这批蚕茧非常白,等级很高,卖给坊市太可惜了。”别说白圭了,就连边子白都快忘记了,他在城外还有一个庄子。
主要是,就去过一次之后,就没有去了。
这年头,城内的空气质量常年是优,好到让人感觉在森林氧吧里一样,根本就没心思去城外消遣。当然,坐车颠的全身有疼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边子白自然没有意见:“要留下就留下吧,去城内找几个蚕娘。不过要抓紧一点,蚕茧这东西放不长久。”
“主上,蚕娘可不好找,还有织工之类的都不好找。纺麻的倒是容易,可普通人家的麻布都是自己做,只有一些小商人家中不足的时候回去购买。但是防麻的女工可不会织锦,更不会缫丝。尤其是染色,更是独门技艺。这样的织工,都在大家族内,而且根本不可能被大家族放出来。要说技艺最好的织工,自然是宫掖之内的织工。”白圭早就去找过一圈了,原本以为很轻松的活,家里头的工钱又给的足,肯定会有大批的应征者。可结果是,好几天了,牙行的人根本就没有消息传来。过去一问,才知道,蚕娘都在各个家族之中工作,要么是族人,要么是奴隶,身份都已经被控制住了,不可能出外揽工。
“宫中就不要想了,我不过是一个中大夫,敢对宫廷府库和宫女下手,这要是传出去,老爷我就要被国君降罪吃牢饭去了!”边子白幽幽道,他说的严重,不真见得会如此。
他只是单纯的感觉,卫公的宫廷之内,恐怕有大事要发生。而他作为一个外来者,毫无根基之下,恐怕连自保都困难。
可白圭不过是一个家臣,他根本就不可能感受到宫掖内的暗潮汹涌。也不知道主子说的话是托词,还是真话。反正,边子白这几日全府上下,把卫公姬颓在宫中的府库,甚至果苑,兽苑,这些地方都祸害的够呛。真要说不贪便宜,连白圭也不会信。
当然,消耗卫公的府库是一回事。
但要是让宫女出宫之后给自己家干活,恐怕真不妥当。
边子白想了想,还是决定开口借人比较合适:“明日大朝会,我去找南卓等人问问,能不能借几个过来先用着。然后你去奴市买几个机灵点的女子,等织工来了之后,让她们跟着学。”
白圭的目的也是如此,边子白出口借,肯定能借得到。但是白圭开口,基本上就不会有人搭理他了。当然,如果有宫中的织工来帮忙,那么白圭就有信心做出卫国最好的丝锦出来,可惜,边子白根本就没有这个打算。
翌日。
宫掖,明堂大殿之外。
文武百官站定之后,净鞭之后,陆陆续续地跟着国相子思进入大殿。
卫公姬颓已经早早等候在殿之外,几乎是同时进入大殿之内。宦官丁祇双手扣在腹部,向前走了一步,开口道:“夏日祭祀,国君已经邀请了十余国观礼,有数国已经回复了国书。其中,鲁、宋、魏、燕四国国君会亲临,其余各国由公子,卿大夫,太宰等前来,此乃我大卫数十年大事,还请诸位重视,切记切记!”
国书是从内史府发出去的,可边子白有点茫然。看向了公孙鞅,后者低声道:“之前统一发出去的,那时候我们还没有出仕。”
一句话,就说出了很多信息。
公孙鞅也是询问了丁祇之后,才得到的消息。还是在今日入朝之前的事,可见筹备这场宴席,恐怕真不是卫公心血来潮,而是早有预谋。
可对于卫公来说,卫国的一年中最重要的祭祀不应该是春耕吗?
怎么夏收的日子,也要祭祀,还要宴请诸侯,卫国很少会做这种事。一来号召力不足,卫国就算是以国君姬颓身份发出邀请,恐怕来的诸侯队伍也不会太多;其次,卫国从来都不喜欢出风头,一般也就是新君登基,或者国君薨毙的时候……
边子白心中警觉,不会是……为了这个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