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自尊心受到了打击,要是普通人,在五岁的年纪,早就心灰意冷了,可是孟轲没有。他表现出了一种如饥似渴的态势,如同一块干燥的海绵,被丢入了知识的泉水中,前后截然不同。
这种变化,甚至感染了孟母。
她不仅感慨,似乎给孟轲找一个老婆,一切让她担忧的事都迎刃而解了。
要是孟轲知道他母亲会这么想,估计会气地一脑袋撞死老师府邸的大门上,他这是有了媳妇之后才发奋图强的吗?
还不是因为受了庄周的额刺激,凭什么自己喜欢的玩伴必须要变成老婆,而别人……可以变成贴身丫鬟。老师都说了,这是实力不济的结果啊!可不是什么爱情的力量。再说了,他就算是聪明,就眼下的年纪,懂什么爱情的力量?
得亏孟轲的这个便宜老丈人弘考并没有打算让女儿来边子白家搭伙蹭饭,要不然,孟轲护着自己碗里的红烧人,如同仇人一般的敌视的目光,瞪着他那个年纪比他大一岁,在他印象里还很能吃的老婆,这洋相就出大发了。
历史上,孟轲是对爱情很茫然的一个人。
曾经有一个故事,就是说他因为回家后进屋的时候,看到自己的老婆蹲在地上,而不是像一个有家教的已婚妇女那样,端庄地跪坐在地上。孟轲顿时火冒三丈高,觉得他的傻老婆给他丢脸了,好吧,这个理由对于儒教来说,真的很严重。严重到孟轲准备要休妻。但是被他的母亲说服了(也许是另外的原因,比如说家里没钱给他娶新的老婆了,孟母手摸向了家里的笤帚等等不确定原因),孟母认为是孟轲没有教会妻子做一个遵守礼仪的好妻子,错误不在他老婆身上,而在他身上……
最后,孟轲流着眼泪……信了个邪!
历史上的孟轲似乎傻傻的,但同时又很有聪慧,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智者。他还是稷下学宫第一雄辩家,他的文章语言深沉而让人深思,结构严禁,却不失趣味。这样的一个人,在任何时代都会成为闪光的金子。唯独,这位的女人缘真的很差。
这一点,边子白是有所了解的,当然,娶老婆肯定不愁。但是和家里的老婆关系,就难说了。反倒是他的玩伴庄周,和孟轲绝对是截然不同的人。当然庄周也有缺点,他的性格似乎烂漫了一些。庄周的时代要不了二十年就会到来,这个被家族屈服做了一任宋公的漆园傲吏的年轻贵公子,辞去了官职之后,就对世人说出了他人生中的第一誓言——他宁愿做一只在泥塘里快乐的爬行的乌龟,也不做官。
然后,年轻,有钱,还有高贵血统的庄周,成了那个时代被女人们疯狂追逐的偶像,是一个能够给任何怀春少女带来所有幻想的理想男人——除了他老婆。
相比之下,孟轲在女性市场的堪忧局面,让他失去了几乎所有的女粉。
这在他们四五岁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庄周博爱,浪漫,还倜傥帅气,可以一击即中任何女人心头最软的那个痒痒点,让人欲罢不能。而孟轲?仿佛一块板砖,可以是一座大厦的基石,也可以是一样能够置人于死地的凶器,但是绝对不是一首荡气回肠的挽歌,更不会有女人抱着一块板砖,沉静在无法自拔的幻境之中的景象出现。
边子白为了不打击孟轲,并没有将这个关键性的区别告诉他。
而犹豫了很久之后,边子白终于对孟轲的学业有了一个详细的规划。首先言必《诗》,这是时代高端的开场白,也是贵族最喜欢用来装逼的利器,似乎言必《诗》让人能够口吐兰花似的芬芳怡人。于是,诗三百是必须要学习的,《尚书》、《仪礼》,是一个贵族维持体面的灵魂(其实最关键的钱和权,但老师可以自己偷偷想,却不能当着学生说,这很虚伪)。《礼仪》倒是简单,孙伯灵就在卫国公学里学习,公学就有相应的课程。边子白打发孟轲在公学尚可的时候蹭课,反正公学中有些老师还是内史府的下属,每人敢给他不痛快。
至于接下来,恐怕就应该学《论语》了。
并非是边子白一定要孟轲顺着原来的轨迹去走一遍,而是孟轲的心性太跳脱了,需要压一压,而稳定一个人的心性,除了《老子》也就《论语》了。
《老子》太深奥,恐怕五岁的孩子根本就看不懂,也体会不到那种淡泊的精髓。相比之下,《论语》要简单很多,后世百家讲坛的东西他不敢去搬,毕竟错处太多。边子白曾经拜读过一本明朝张居正给万历皇帝的《论语》精讲,他打算就用这部书。可让他很多年后始料未及的是,他发现自己选错了,张居正是帝师啊!他老人家教给万历皇帝的讲义,就算是看似无害的《论语》也是夹杂着帝王心术的权谋,和落第秀才读的版本根本就不是一个路数。
不过,这是很久之后的事了,现在的孟轲,才五岁,街头超过八岁的孩子,都能教会他做人,以及拳头即是真理。
边子白的日子继续,或许给人一种平淡的感觉。
而他一直没有去大司马府邸报备,这给太子宫一种假象,似乎边子白怕了。
这货根本就不懂军队作战,帝丘城外那次禁军数百人,将赵军精锐骑兵队歼灭的现实,并非是真相。很可能,赵国根本就没有来什么精锐的骑兵斥候,而是一百多个心存歹意的商人,作奸犯科,然后被英明神武的大卫军队彻底挫败了对方的嚣张气焰。
似乎边子白已经剥开了华丽外装让人看到了本质,不过是一个有两把刷子,能写一些质量不错的文章的弄臣。顿时对边子白的戒心大大降低。他们也知道,太子还是想要用边子白的,处于什么原因,恐怕知道的人不多,但估计太子也觉得边子白这个人……挺好用的,很难办的事交给他就错不了。
边子白还有一个任务,就是迎接秦国使团。
可是,这么多天了,别说秦国使团了,秦国来的商人都没有一个来帝丘。恐怕,秦人不回来了。
边子白这么想,也不是空穴来风,而是魏侯的队伍已经过了朝歌,行程将在三天之后抵达帝丘。之所以速度这么慢,主要是魏侯不仅仅是自己来了,还带来了伍仟魏国武卒。其中包括一半武卒之中最精锐的重装武士,加上仆从兵,魏国的随从官吏,总人数超过一万人。这么一直庞大的行军队伍,肯定是走不快的。
而魏侯是卫国邀请的客人之中,地位最高,实力最强的客人。魏国称霸的姿态,已经显露无遗。而最重要的客人,肯定是最后一个登场。就算是魏国的少梁距离帝丘也不那么远,但是姿态要做出来,这是面子。
这让他有种错觉,似乎老秦要放鸽子了。
这不是没有先例,而是东方的诸侯对秦国人都不怎么看不起。现在的秦公,赢师隰根本就不参加诸侯的聚会。
秦人粗鲁。
秦人不知礼。
秦人野性难除……
反正,地域偏见很大,让秦人都有种错觉,自己仿佛是乡下的穷小子,一到城里,就要遭白眼似的。
这天,帝丘又出事了,韩国的使团抵达了帝丘,带队的是公子韩王孙。他并不是韩侯的儿子,而是宗室公子,是一个最不值钱的公子。可是名气却很嚣张,仿佛韩国是一个王国,而不是一个脱离晋国统治才几十年,逼着周王给敕封了的侯爵诸侯国。公子韩王孙,听着好听,但是对于国君之位是没有继承权的公室而已。而这货刚抵达帝丘,就展现出了让人惊叹的勇气和蛮横。
在面对鲁国国君和卫国公子岐的车队的时候,他竟然要求对方避让!
鲁国公差点气地下令让手下的武士出战,灭了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国寡民。
正在这时,似乎还有另外一方人马加入了其中,就听到人群后,一队骑士中为首的那个年轻人扯着嗓子喊道:“韩大哥!”
韩王孙如同脑袋后面的皮被捏住了的猫咪,反应顿时僵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