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和李易并陆萧萧带来的人一道退到了一旁,站在远处守着自家的主子兼放风。
天色还没黑透,许追隐约能看见陆萧萧脸上的笑意:“良妃可是有什么喜事?”
“自然是有的。嘉贵妃如今成了陛下心尖上的人,恩宠不断。这种情况之下,与嘉贵妃一条船上的嫔妾当然该是高兴的。嫔妾暗自庆幸,早早就靠得了贵妃娘娘这棵大树。”
许追听得出来,陆萧萧这话并不是奉承,便笑了笑:“说老实话,我如今也是云里雾里的分辨不清,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嘉贵妃尝过被人踩在脚下的滋味,如今青云直上,只要贵妃愿意,这一切都会颠倒个个,当然是好事。”
许追轻笑一声,不再言语。
陆萧萧也不再说这个,转而说道:“贵妃应该很是疑惑,为何嫔妾会在承庆宫与方德妃发生争执吧?”
见许追点了点头,陆萧萧不答反问:“娘娘真的觉得之前的林鸢一事那般的简单?”
许追摇摇头:“我从来没觉得那件事情那么简单过,林鸢不善医理,断断想不出那样的法子害月儿。再者她那时虽然盛势,但终究只是个刚刚得宠的充容,没那个路子能悄无声息的弄到那么多的五味子。”
陆萧萧面露赞赏之色:“贵妃娘娘所说也正是我所想,那贵妃娘娘觉得,是谁在林鸢身后给她出谋划策让她这般行事呢?”
“方浣,除了她也不会有旁人。”
许追说完之后心中了悟:“所以你是故意要激怒方浣,想让她有所行动的?”
“林鸢已死,死无对证之下咱们没法拿方浣如何。如今贵妃得宠,想来方浣心中已经在焦急的想着对策,所以才有了那太极宫中的一舞,却没想到她倾注心力的一舞没有起到效果,反而让嘉贵妃占了先机。
方浣出身显贵,心性极高,本来就因为贵妃的举动心中不满,再加上嫔妾这般出言相辱,她情急之下定会有所行动。咱们只需以静制动,等着她自己露出破绽便好。”
陆萧萧说完,发现许追正定定的看着她。陆萧萧也不退缩,迎着她的目光问道:“嘉贵妃觉得我说的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许追摇摇头:“你说的很对,不过我有些疑惑的是,良妃似乎是对方德妃很了解。”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这个浅显的道理是宫中人人都懂的。”
陆萧萧点到为止,许追明白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如果这个道理都不懂,她也不会这般安稳的在宫中活下来。
许追突然觉得有些羞愧,同样是在宫中三年,人家如履薄冰的过,她悠闲自在的过。结果到最后她却一下子成了贵妃,压在了人家的上面。这让许追有一种明明自己是别人家的猪,却偏偏要抢着拱陆萧萧家的大白菜一样。
轻咳一声,许追自认很是精巧的转移话题道:“对了,良妃找我要说什么?”
许追只见陆萧萧眉宇之间的英气一下子变成了黑气:“.......我不是刚刚说过了吗?”
许追:“........当我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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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陆萧萧说完话之后,许追觉得头有些疼,便带着木槿和李易沿着御湖漫无目的的走着,想吹吹风换换心情。
不知不觉走到了御湖上架着的木桥之上,李易在前面掌着宫灯,木槿扶着许追在后面边走边道:“贵妃娘娘可知道这桥的来历?”
许追在宫中一向是不爱出来,这还是第一登上这桥,顿时来了兴趣:“你说说看。”
“相传这桥是前朝高祖皇帝在时命人修建的,前朝高祖皇帝那时很喜欢宫中的一位才人,但是当时的皇后善妒,后宫中的女子只要是得宠的都没什么好下场。是以高祖皇帝只能忍着一直装作对那才人没有情,可是又压不住心中的相思之苦,便派人建了这座桥。因为顺着这桥走过去的毓秀宫便是当时那才人住的寝宫,皇帝站在这桥上看着前面就像是看着心上人一样。”
“前朝皇帝皆是荒淫,没想到这位高祖皇帝却是如斯深情,实在是难得。”
许追感叹万千,长长叹了一口气。
“若是论深情,咱们陛下丝毫不逊于那高祖皇帝。所以娘娘册封的那一日,苏姑姑才会说娘娘是有福气的。”
木槿实在是憋不住,却碍着之前陛下的吩咐不敢多嘴,只能说了半句话便放在了这。许追一怔,摇了摇头:“有的时候在身边也不见得能走进心里,我如今虽然表面上是陛下的宠妃,可是实际上........”再摇了摇头,许追笑了一下停了脚,扶着桥墩望着茫茫黑夜。
不是她不愿意往下再说下去,实在是她也不知道如今这是个什么状况。
想不通的事情许追一向是选择不再去想,如今她成了贵妃,便意味着要承受着来自后宫甚至是前朝的压力。多少人的双眼盯着她,多少人的双手企图伸向她,若是不想再回到任人宰割的境地,就必须要有所准备才行。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靡室靡家,玁狁之故。不遑启居,玁狁之故........”
有些寂静的夜被一阵歌声打破,许追的思绪亦是一断,朝着歌声传来的方向望去。那歌声如空山玉碎,轻灵又带着些许愁绪在其中。低低浅吟,幻化成风。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一曲毕,夜色重归平静,就好像那歌声从未响起一般。
忽而水面上起了风,许追打了个冷战,拉紧了身上的披风:“天色不早了,早些回宫吧!”
“是。”木槿应了一声,扶着许追往回走,却突地拧着眉回头看了一眼那歌声传来的方向。眼珠微微一动又转了回去,小心的扶着许追,往承庆宫而去。
☆、第72章 我的娘子
第72章我的娘子
第二天是每十日的休朝之日,往常的时候宋衍琮都会比平日里多睡一会儿,可是今天却是一反常态的早早就起了。
明泉一边给宋衍琮穿上外袍一边道:“陛下若是想见贵妃娘娘为何昨晚不召娘娘过来?那样陛下便不用早起,又可以和贵妃一同在乾元宫用早膳了。”
宋衍琮冷哼一声,明泉腿一软立马不再多语。
朕何尝不想,但是许追前夜太累了,总得给她一个缓缓的时间,不然让她觉得朕是个重色的可就不好了。
宋衍琮如是想到,待明泉系好白玉腰带之后便一同出了门。
天才大亮,露水很重,一出门便感觉到一阵的凉意,但是这丝毫没有影响到宋衍琮的大好心情。龙辇行起,坐在上面的宋衍琮低低的哼着调子,足见其心中欢喜。
承庆宫此刻还是一派的安静,宫人匆匆走过的脚步声都放的极低。木槿刚刚醒来,想去换昨夜守夜的木兰。在院子中伸了个懒腰,眼风中却是瞧见门前的一幕,“哎呦”一声害的她差点扭了腰。
缓了缓,木槿急忙小跑过去行礼道:“给陛下请安。”
宋衍琮搭着明泉的手自龙辇上下来,整了整白色锦袍的下摆问道:“你们娘娘可醒了?”
“回陛下的话,娘娘昨晚睡得晚,这个时辰还没醒。”
“哦,这样啊.......”宋衍琮勾着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甩开步子就往承庆宫而去:“朕瞧瞧贵妃去。”
寝殿之中,许追闭着眼睛睡得香甜,正做着一个梦,一个很美的梦。
仿佛是在一座山上,周遭树木茂密,目之所及都是绿油油的颜色。她穿着一身素净的麻衣,手中拿着一个簸箕从茅草屋中出来,扬声便喊道:“吃饭了,你们两个快过来。”
“娘亲。”“娘亲。”
一男一女两个声音都是奶声奶气的,直直的撞到她的怀中,只听女娃娃娇娇的问:“娘亲我们今天吃什么呀?”
男娃娃补充道:“有没有我爱吃的酱肘子啊?”
她失笑:“当然有,娘亲就知道你最爱吃了。”
“娘亲哪里是记得我爱吃,明明是爹爹爱吃娘亲才经常做的。”
她一愣,爹爹?谁是爹爹?
男娃娃嘟着嘴抬起脸,那眉眼,那脸庞,活脱脱就是陛下小一号的样子。所以说,他的爹是........陛下?
“陛下.......”许追从梦境中惊醒,腾地坐了起来,脱口而出便是这么一句。
“贵妃如此把朕挂在嘴上,朕很是欣慰。”
那声音如此的近,近到连许追这等迟钝的人都听出来了他话中的笑意。许追心如死灰的抬眼,果然看见了宋衍琮那张脸,那张和梦中男娃娃没什么差别的脸就摆在自己的面前。
一时间,许追有些分不清自己这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中。抬手揉了揉眼睛,再看,眼前的人眼中的笑意更盛了。
“给陛下请安。”
许追掀开被子便要下床,宋衍琮一把拽住她的衣领子把她拎了回来坐好。
这一幕好像很久没有见过了,竟然让许追有种怀念之感。
“陛下何时过来的?”
“你猜啊?”
许追:“.........”
宋衍琮见她一副闭口不知说什么的样子,哈哈哈笑了起来,笑得许追心中一阵发毛。
突地宋衍琮收了笑容,掐着她的脸道:“你昨晚干什么了那么晚才睡?嗯?”
最后一个“嗯”字说的极是有威胁之感,刚才还笑意连连现在就沉下脸来,许追不禁哀叹着,陛下您是学过变脸术吗?
“臣妾看书看得晚了,就........”
宋衍琮掐着她的脸“哦”了一声:“看什么书?”
许追脸色一红,讪讪的不愿意再说。宋衍琮邪笑一声,另一只魔爪也上了来,把她有些肉的脸揉在掌心中:“朕问你话你还敢不答,真是大胆。”
“臣妾不敢了。”倒不是疼,只不过这般被他揉着脸让许追一下子联想到那天他这是这般揉着她的........
看着她认错态度这般好,宋衍琮停下了作恶的手,捧着她的脸靠近,响亮的在她唇上“啵儿”了一下。
“快起床,吃了早膳朕带你去个地方。”
——
宫缎素雪绢裙搭上金边琵琶襟外袄,头发挽了个甚是小巧的桃心髻,斜簪着一朵秋海棠。这样一打扮不像是宫中的嘉贵妃,倒像是富贵人家刚刚成婚的小妇人。
这装束是宋衍琮亲自挑的,他半挑着眉头看着许追道:“我家娘子真漂亮。”
寝殿伺候着的宫女们皆是掩唇笑了,许追涨红了脸,支支吾吾道:“陛下莫要取笑臣妾........”
“朕哪里是在取笑你,不信的话你问她们。”宋衍琮转过头冲着伺候梳洗的宫女朗声问道:“你们说,贵妃漂亮吗?”
众人皆是忙不迭的点头如啄米。
宋衍琮摊开手朝向许追道:“你看,朕说的都是真的,你却不相信朕。”
许追脸皮一向薄,被他三言两语逗得说不出话来,从耳根子一直红到了脸颊,最后实在没辙了只憋出一句:“臣妾饿了,陛下,咱们去用早膳吧!”
宋衍琮哈哈哈笑着,极是开心,牵过她的手拐出寝殿的内间。
明泉看着两人摇了摇头,这两人的相处模式........好生的诡异。
用过了早膳之后,距离宋衍琮进承庆宫已经过去两个时辰,足可以见在承庆宫的这段时间到底有多精彩。宋衍琮出承庆宫的宫门之时,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桃花眼极是动人。
龙辇被压下,宋衍琮坐了上去,向前递出手:“快过来。”
许追犹豫了半晌,退后一步:“臣妾不敢与陛下同乘龙辇,这太过失礼了。”
“贵妃还真是懂得礼节,朕心甚慰啊!”
许追听着这明显口不对心的说辞,心中不由得“咯噔”一声,那种深深的不安感顿时席卷全身,就听宋衍琮说道:“不过贵妃可能不太知道一件事,在宫中最大的不是礼教条规,而是朕。朕说的话便是圣旨,嘉贵妃,你想抗旨不成?”
许追跪倒在地:“臣妾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