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灾民是不是又多了?”
“回大人,多了一倍,据说是东面的白鸦村遭到了雪崩,房屋田地全被埋在了雪下,还死了不少人……”
白羽停下脚步,怒道:“为什么我不知道这件事?”
“是乌鸫活着的时候发生的,应该是怕要振灾,会用到他囤积的粮食就给瞒下了。”
白羽咬牙切齿道,“该死!”
“大人您别动气,这几日忙,属下不敢让大人过于操心,也就没说,但已经安排了人,早午晚设置粥棚,只是……只是光靠大人的俸禄和府中的粮食也是僧多粥少……”
设了粥棚也未必能让所有灾民吃饱,为了节约粮食,粥是一天比一天的稀,再过几日,怕是都要看不到米了。
“其他贵族就没有话说?”
“他们认为这些都是贱民,死了不值一提。”
白羽握紧拳头,脸色已黑了一片。
现在的夜隼族就是谁有权利,谁就能活下去,民生早已不是这些位高权重者会关心的事了。
“找几个人上山去打猎,尽量多打些,看能不能填补,天越来越冷,光喝粥也没用。”
“是,属下待会儿就带几个人上山去。”
现在是树针熊出没的季节,要是运气好的话,能打到一窝。这一窝通常就是二十来只,因为树针熊是群居动物,和人界的熊不同,这种树针熊成年了也没有一个成人高,虽然凶悍,但不难对付,用甜润的椰果就能诱引出来,算是夜隼族的特产,但以往都不会捕太多,怕绝种,可现在这等日子,不吃它们,就是饿死族人,两者只能选一。
“我记得鹜娘很懂得辨别山中的野菜和蘑菇……”
“没错,大人,她从小就生活在山中,深谙此道。”
“你带她一起去吧,弄些可口的蘑菇野菜回来也是好的,另外要是你聪明,赶紧表明心意,别傻乎乎地不开口,小心被人追走了。”
灰翼听闻,脸立刻就红了,支吾道,“大人,您怎么说到我身上来了。”
鹜娘是白羽府中的厨娘,出生在夜隼族极北的山鹞村,那是很善辨别药材的一族,白羽曾到那里求过药,并救了鹜娘的父亲,可惜连年征战,山鹞村的壮丁也没被幸免,死的死,残的残,整个村落也就败落了,只剩下老弱妇孺,又碰上了瘟疫,村中的人尽数死光,只有鹜娘逃了出来,便一路南下找到他,他便收留她在府中做个厨娘,和制药的家仆。
他身边男人多,突然来了个姑娘,又生得好看,自然吸引了一群人的注意力,其中注意力最集中的就是灰翼,有事没事都会去瞧瞧她,一来二去两人就都有了心思,就是不肯捅破那层纸。
“难道我说的不对,别说我不提醒你……”
“好了,好了,大人,风辰家到了,您自己进去吧,属下找人去打猎了。”
他走得飞快,好似后头有尾巴会被门夹到一般。
风辰所居住的屋子就在王城的南边巷子里,是一动三进的院子,祖上留下的,风辰既然能与鹞姬谈论婚嫁,出身自然不低,他的爷爷曾官拜左将军,也就是卫鹄那个级别的。
夜隼族崇武轻文,世代皆如此,这也是源于身处恶劣环境所引起的,没有强大的军队,就无法抵御外敌,更无法在恶劣的气候造成的断粮时节,侵略他族来获得充沛的物资储备。
当年的风辰一族,非常威风,他的爷爷和父亲都是老先王的宠臣,极其信任,和圣羽也交往密切,但圣鹄登基后,风辰一族就没落了,除了贵族的头衔没有被拿走,其他与平民无异。
他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个小厮,对他恭敬的作揖道,“是大人来了,快进,外头风雪大。”
“你家主人可好?”
“服了大人的药,已好多了,现在正在书房看书。”
小厮名唤一鸣,出自一鸣惊人的意思,是风辰一族硕果仅存的仆人,风辰的起居饮食都由他照料,他年纪还很小,今年刚满三百岁,因此模样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长得矮小,偏又穿着一袭宽大的旧衣袍,显得人很瘦弱。
到了内院,他接过白羽脱下的裘袄,挂在衣架上,“大人,稍等片刻,我去取碗姜茶过来,您喝了也好暖暖身子。”
“不用了,我现在就去书房找你主人。”
“那我送到书房去。”
白羽点头,径自走向通往书房的路。
因着鹞姬的关系,他与风辰的关系一直很好,对他的家也就非常的熟悉。
他叩响了书房的门,里头传来一声咳嗽,过了片刻,风辰道,“进来吧。”
白羽推门而入,“你在书房干什么?”
风辰虽然是武将家族出生,但很喜欢看书,此刻书案上摆满了书,他坐在轮椅上,像是在看书,但实则他已没了眼睛,谁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你来了……坐,我也是闲着无聊,看不见,闻闻书香也是好的。”
白羽走了过去,“找我是有什么事?”
“你先坐!”
“不坐了,我待会儿还有事,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风辰因为伤势过重,失血过多,脸色苍白,成为废人之后,他心绪波动很大,终日没什么胃口吃东西,以致于身体瘦弱,以往英俊年轻的五官衰老了不少,这不只是伤势引起的,也是因为妖力涣散的关系。
“大人,姜茶来了,您快喝。”
一鸣捧着茶杯走了进来。
“放下吧,现在喝烫口。”
一鸣看向风辰,“少爷,晚上想吃些什么?”
“随便弄些菜就好了,你先下去吧。”
一鸣点了点头,乖巧地退了出去,将门关上。
风辰没有手,也无法带动轮椅,“今日虽然冷,但府中的梅花开了,你来得正好,倒是可以一起赏花,哦,错了,是你看,看完了告诉我,是否和以前一样。”
这样的自嘲,也不是今日才开始的,仿佛这样,他会好受些。
白羽将他推到窗边,打开了窗户。
窗户外便是几株红梅,白雪飘飞下,这些梅花的颜色很扎眼,但艳丽而不妖,扑鼻的香气清幽而淡雅,姿态更是苍古而清秀。
红梅白雪,无论何时看都是一副臻美的景色。
风辰空洞的双眼望着那些梅花,他看不到,但能闻到没话的香气,过了一会儿才说道,“你打算何时去救紫翼?”
白羽听到这个名字,僵了一下,其实来时,他就有预感,想他可能是要问紫翼的事。
“她被关押在犬境的水笼中,戒备森严,想要救绝非易事,之前我的行动失败了,要是马上去营救,必会损兵折将。你不用担心,她现在只是一只寻常的鸟,犬妖族的人不会对她用刑,不过是日子难过些。”
“她的身份已败露,犬妖族不可能会放过她,现在不用刑,不代表以后不会,若是问不出什么,又无里利益可言的话,他们肯定会杀了她。”
“她是你的徒弟,你疼惜她我能理解,但我也说了,贸然行动,只会徒增冤魂,若她知晓,也不会情愿,她与你一样,有情有义,为了救她却要死一些人,她获救了也不会高兴。”
“你别用这种话搪塞我,她性子如何,我比你清楚,我就是怕这丫头一时会想不开,自我了断了。”
“它现在只是一只寻常的鸟,如何能自尽?”
她既非人形,咬舌便不可能,关在水笼,定是五花大绑,想撞墙都不可能办到。
“怎么说,都是你有道理,但也说出了关键,关键就是她现在是只寻常的鸟,我想过了,最好的法子就是你将解药炼出来,再让人将药丸想办法送过去,只要她恢复人形,就能自立自救,必能自己逃出来。”
听闻,熟知他的风辰心里咯噔了一下。
“你看我,是因为觉得这法子不好?”
“这法子很好!”他收回了视线,再次望向窗外的梅花。
风辰高兴道,“既然好,那你就快做,事不宜迟,需要什么,告诉我,我让一鸣去准备。”
他很积极,但白羽毫无动作,依旧望着那梅花,像是看入迷了。
风辰察觉到是自己一头热,语调显得有些急促,问道:“你还愣着干什么?你别忘了,她会如此,可都是因为你。”
白羽微微转头,目色里像是沾染了窗外的寒霜,有些冷。
风辰继续道:“她对你忠心耿耿,丝毫不亚于黑翼,青翼,灰翼。”
“我知道!”
“知道?知道你还无动于衷?”他的口气也跟着冷冽了起来,“我不管你是什么心思,总之这解药,三日之内我必要拿到!”
白羽笑而不语,表情似是洞悉了什么。
“你笑什么,我不是开玩笑,如今我已形同废人,帮不了你,但紫翼不同,她素质极佳,又聪明,假以时日,必能成为你的左膀右臂,绝不会比任何人差,她为了帮你,自行化身为畜生,受尽了磨难和苦楚,也该回来了,她也不会在乎你是否会给嘉奖,最大的愿望就是留在你身边,我既是她的师父,自然要满足她的心愿。”
“这些话,你不妨让她亲口对我说。”
“你……你胡说什么……她如何亲自说,她……”
白羽朝着窗外喊了一声,“紫翼出来吧,你这师父从来都是个藏不住心思的人。”
话落,窗外起先毫无动静,但过了一会儿屋檐上落下一块积雪,接着一抹瑰丽的紫色羽翼在白雪上划出一道剪影。
是紫翼。
它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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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7章 part 216 小王子鸾翔
自雨默口中知晓自己再难恢复人形时,紫翼不信白羽会对它如此绝决,被犬妖族的人扔出犬境后,它拼着一股劲,不顾身上的创伤,历经磨难回到了夜隼族。
沿路波折不断,凶险异常,若它还是个妖,回到夜隼族是轻而易举的事,可是它现在只是一只寻常的鸟,体力,精神力都受到了考验,还要躲避随时可能出现的食鸟魔兽,它不敢休息太久,也不敢阖眼,只是靠在树干上少许休息一下,除此之外,水和食物也是个难题,但这些在它的心里都不重要,心心念念着那个答案。
它是否再也变不成人了?
当它回到夜隼族时,它本想立刻去见白羽,但又胆怯了,不敢立刻去见他,兜兜转转下,它来到了风辰处。
这世上,若说谁对它最好,必是风辰无疑。
风辰知道到它平安归来,喜极而泣,也没去问犬妖族怎么会放了它,对它嘘寒问暖,那时的它太疲累了,全身又是伤,又是兽身,说不了话,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
一鸣发现它全身都是伤,急着让一鸣去找白羽。
它听闻坚决不让,虽变成鸟了不能说人话,但风辰非常了解它,哪怕是一个微小的动作,他都会知道它在想干什么,虽有疑问,但知晓它的性子,若是不肯说的话,怎么问都不会说,所幸伤势并没有想像得那么严重,一鸣替它简单地包扎了一下,休息了一个晚上也无碍了。
只是精神总是郁郁寡欢,没了往日的鲜活。
作为师父,风辰对紫翼不是只有师徒情,在乌鸫和圣鹄的迫害下,他的亲人已死绝,所以对紫翼夹杂着一份亲情在,对它就如同亲妹一般疼惜。
若不是当初它执意牺牲自己化作兽形接近雨默,他是肯定不许它这么冒险的。
如今安全回来了,他那颗提心吊胆的心也就能放下了。
养了几日,它的伤也大好了,但就是不许风辰将它回来的事告诉其他人,因此回来的这几日,也只有风辰和一鸣知道,这几日,它始终郁郁寡欢,伤养好了,却不肯吃东西,风辰很担心,几次询问,它皆是没有回应,连个点头和摇头都吝啬给予,他以为它可能是受了许多苦,一时心情还没调整好,便没逼它,想它过几天自会好转的。
谁知,它的情形一天比一天差,风辰急坏了,干脆让一鸣强行灌食,并提到它要再这样的话,他就去请白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