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晋藩世子殿下李亚子给人的感觉,是天资洒脱,威仪不凡。那么,面前的将军李仕元,就是冷清如松,挺拔昂然。
“晋藩归德节度使李仕元,就是我。”
“小人见过节度使大人。”
一地军政首脑,统兵治地的节度使,自然不是小人物。而且,赵洪英到了当武官的京城赵府,自然也是消息不再在落后了。归德节庆使李仕元是谁?赵洪英是知晓的。
这位是晋王的庶长子,世子李亚子的庶兄。
“不必虚礼,我来,是应了世子殿下的托负,给你指一点活路。”李仕元依然冷着脸,淡淡的开口说道:“是死,是活,全在你的选择之中。”
“还请大人赐教。”
关乎生死,关乎了赵家百十口人的安危,赵洪英上了心,恭敬的说道。
“你若想活,就到晋藩在东京城外的军营参军。你若想死,自可离去。”指着敞开的大门,李仕元的语气没半点起伏,像是喝了白开水一样的平淡。
“我若参军,家人、族人呢?”赵洪英思了不过片刻后,问了他关心与在意的事。
李仕元听得此话,表情丰富了一些,他扬了嘴角,唇边的弧度似乎含了笑意,道:“晋藩军营,本将军掌管。行营处,有民夫驻扎的杂营,可暂时给你的家人、族人借居。”
信与不信?
这两个念头在赵洪英的脑海中挣扎,最后,不肖多想了,赵洪英作出了选择。他半跪了下来,单膝于地上,道:“小人愿入晋藩,尽一些绵薄之力。请将军给予宽容,让小人能照顾家人、族人安顿一二。”
“接着,这是给你的。”啪的一声,一块铁牌子,从李仕元的手上,扔在了赵洪英的跟前。
赵洪英的头顶上,更传来了李仕元的声音,道:“持此令牌到军营守卫处,会有人给你引路。”
“谢将军。”捡了令牌到怀里,赵洪英的心头开始烫了起来。他想,在捡令牌的那一刻起,他还是注定了,要踏上一条用命拼活路的独行道了。
“退下吧。”
李仕元简单的三个字,落于赵洪英耳里。赵洪英起身拱手作一礼后,告辞。
归德节度使李仕元望着赵洪英离开的背影,想着世子殿下李亚子的交待,脸上浮现了笑意,自语道:“真金还需火炼,刃锋还得主人。苍茫大地,试剑英雄,谁是持太阿之人?”
☆、第13章
赵洪英从归德节度使李仕元处,得到了天大的消息。这等关乎了家族存亡的事情,他自然不可能隐瞒了。
“如此也是好事,洪英去投靠晋藩,对咱们赵家而言也是条退路。”赵镇安年过五十了,满头华发生。他这位老人家想的事情,就是家族的延续。
“爹的意思,咱们赵家兵分两路?”赵添禄是目前京城赵府的实际当家人,又是大梁朝中的武官。所以,一听他爹赵镇安的话,赵添禄就是心头明了。
“这世道可能还会乱,谁是赢家?谁是输家?咱们料不准啊。”赵镇安老爷子是萧瑟的说了这么两句话。赵添禄沉默了。
“那祖父、爹之意,洪英堂兄去城外晋藩的军营,咱们留守京城?”赵洪贵跟他爹赵添禄都是大梁朝廷的人,自然不可能一下子脱身的。所以,赵洪贵问这话,就是问得相当的有水准。一下子,就把京城赵家跟安北县的赵家,撕撸开来。
“让洪全跟洪英一起去京城外的晋藩军营。”良久后,赵镇安老爷子叹了一声后,发了这么一句话。赵洪英听得二叔公这么说后,就抬头问道:“二叔公,太婆婆呢?”
东京城不安全了,赵洪英跟二叔公禀明了情况,做出选择的在于京城赵家手中。所以,赵洪英认为他的责任已经尽到。剩下的事情,他就是更关心了,那位养大他的曾祖母。毕竟,赵洪英很清楚,他的媳妇还有肚中的娃,必然是随他离开京城去晋藩军营的。
“你曾祖母留在府上。”赵镇安平静的说了此话,在赵洪英想反驳之时,又道:“这也是你曾祖母的意思。”
不可能,三个字刚到嘴边,赵洪英咽了下去。他突然反映过来,面前的二叔公是他嫡亲的长辈,同时,亦是他太婆婆的亲儿子。
“洪英亲自去问太婆婆。”不管二叔公的话,是真是假?性子耿直的赵洪英,是一定要亲自求证了答案的。
“也罢,洪英你去看望一下你曾祖母吧。今天你出府,她得了消息也是提心掉胆的。”赵镇安宽慰了两句。
赵洪英听罢话,就是拱手作礼,随即离开。
房间内,剩下的祖、父、子三辈人,全是静静的坐那儿,没人开口说了话。
最终,是赵洪全这个小辈儿拱手行一礼,道:“祖父、爹、大哥,我不想去京城外……”鼓足了勇气的赵洪全,是半席话尚未吐出全部的意思,就在他爹赵添禄的怒视中,全部的反驳之意给烟消云散了。
说到底,赵洪全就是一个少爷公子哥,一个在他爹荣光下被庇佑的n二代嘛。
一见他爹眼中发火,赵洪全跟老鼠见到猫一样,被“天敌”的凶残光芒,完全吓得惊悚了。
“二弟,不可造次。祖父与爹,完全是为咱们赵家着想。你跟洪英堂兄去京城外的晋藩军营,也是以防万一……真有事变,咱们京城赵府上下百十口人,总有一条根苗在。”赵洪贵这话,说得份外严重。
以至于,严重到了这话听在赵洪全耳里,都把这位少爷公子哥给吓得半瘫在了坐椅子上。
“大哥,这,这怎么可能?”
“二弟,这是以防万一。如果没什么事,到时候,你再脱身回咱们府上,还不是轻松之事嘛。”赵洪贵笑得镇静,目光如炬的盯着亲弟弟赵洪全,问道:“二弟啊,你现在可明白了,祖父与爹的良苦用心?”
“明白。”
这会儿,赵洪全除了答应,他也没胆子敢不答应。毕竟,房间里的三个男人,不管是他祖父,还是他爹,又或是他大哥,在赵洪全的眼中,都是他头上沉重的三座伟岸身影啊。
赵洪贵这个大哥,轻松的做通了亲弟弟赵洪全的思想工作。
赵洪英此时,正与他的太婆婆聊着话。
赵家太婆婆笑得和蔼,对于曾孙的提议,却是拒绝了。她道:“老婆子一辈子,已经值了。”
“洪英啊,你跟你媳妇一道出京城就好。太婆婆难得陪你二叔公过了几天日子,就不准备离开了。你要当爹的人,是一家之主。跟天上的雄鹰一样,长大了,总得离开了鸟巢。”赵家太婆婆笑眯了眼,还是主动拉上曾孙子的手,又道:“飞高些,去挣了你的前程吧。”
说完了这席话,赵家太婆婆还是用手拍拍曾孙子的手。
“不必担心太婆婆,赵府的小辈们都是孝顺的孩子。太婆婆的日子,过得挺开心。”
赵家太婆婆都拿定了主意,赵洪英劝到了后面,倒底没再劝了。毕竟,跟他去晋藩的军营确实是过苦日子。赵府上的生活,怎么也算是锦衣玉食。
赵洪英想想,就二叔公一辈子见过的大阵仗,哪会没了不得的见识?
心头有些安慰后,赵洪英就是从赵家太婆婆那儿告退了。他呢,自然就是回了自己住的小院,准备跟媳妇商量了要搬迁的事情。
杜四喜于是呢,就接到了一个惊,一个喜。
惊的是,丈夫赵洪英居然出去一趟,就投军了。喜的是,他们夫妻总算离开京城的赵府,不必寄人篱下了。
“去军营里生活,日子可能清苦些。”赵洪英对前程,还是把握有限的。所以,对着媳妇说了军营未来的生活时,他底气陂不足。
“没事儿,真像京城里见到的情况,还是跟着大军安妥些。”在杜四喜看着,太平盛世还好,打哪儿种田过日子都是一样。可真是乱起来,还是跟着当兵的有底气。
那老话不还说,有兵就是草头王,枪杆子比笔杆子利落嘛。
“眼下东京城里,都是诸侯们聚堆了。总感觉城外住着,心里踏实些。”杜四喜嘴里这么说,心头也是这么认为的。
想东京城,拢这么多的势力,在杜四喜看来,就跟火药桶一样,指不定一点就炸了。
在东京城外面,就是想跑路,也是想跑就能跑。
在东京城内的话,那城门一关,跟瓮中捉鳖一样,千年王八都没得活路。
“太婆婆,真确定要留了赵府内?”杜四喜见着赵洪英似乎低沉的情绪,忙是又问了话道。
☆、第14章
赵洪英整个人神情肃穆,道:“太婆婆要留下来,我劝了,她老人家主意已定,没得改了。”
杜四喜看着这样的赵洪英,心里头陂不是滋味的,她忙是握住了赵洪英的手,鼓励了话,道:“太婆婆许是年纪大了,我又怀了身孕。她老人家跟咱们到了军营,怕担搁咱们的事儿。太婆婆八成是想给咱们减轻些活。”
“没事儿,四喜,我心头都有数。”
赵洪英笑笑,脸上的眉都是展开了些,道:“太婆婆在京城府上,日子过得舒坦。跟咱们去军营,那是受罪,可不是享福。等着,等我哪日有本事了,总能接太婆婆享享我这个曾孙子的福。”
“苦了你,你当我媳妇,得跟我一起过清贫的日子。”
赵洪英这么一说,杜四喜不乐了,她用手捏捏赵洪英的大手掌,道:“你们男人,跟咱们女人的想法就不一样。瞧瞧,我前面跟你说的话,你是左耳进,右耳出了。”
赵洪英挑眉,杜四喜就是来了气,再是掐了一把,道:“可记牢了。我这一辈子,嫁了你,就不怕吃苦的事。再说,过日子嘛,你在外面累着了,我这当妻的心头能好受?”
“只要咱俩一辈子,你不纳个妾,跟我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你就是个扁担,我都挑着走,没半口气的悔字。”杜四喜面提耳语,那就是时刻要赵洪英晓得了,她这个媳妇的心思。
有道是共患难易,同富贵者难。
杜四喜瞅着赵洪英往日的品性,还是相信她现在的丈夫。不过,本着预防嘛,总是多提两回,遇上事时,枕边人也能多思考思考不是。
“太婆婆,就是长一双好眼,给我挑个能干,心疼人的媳妇。”赵洪英哈哈大笑,然后,对杜四喜赞了话,道:“我这个汉子就想着老婆孩子热炕头,媳妇有了,孩儿也有了,我还求啥?过好日子,一辈子就足够了。”
话是如此,赵洪英也是这般想的。
赵洪英时不时的,还是认为,如果不是世道不好,他和媳妇的日子定是满美极了。
夫妻二人商量好后,自然就是收拾了包裹,然后,要出京城,去城外的晋藩军营。
于是呢,带着苦瓜色的赵洪全堂弟,跟着夫妻二人一起离开了京城赵府。
晋藩在京城外的军营,是扎在了城郊二十里外的小镇上。
杜四喜一行人去时,还是坐着赵府的马车。
等到了军营处,赵洪英拿出了归德节度使李仕元给的令牌。还别说,有这令牌后,真是出来了一位步军都头当引路人。
在晋藩的军制中,10人1火,设火长1人;5火1队,共50人,设队正1人。2队1都,共100人,步军设有都头1人,副都头1人;马军设有军使1人,副兵马使1人。
5都为一军,共500人,为一厢军马,设有指挥使1人,副指挥使1人。
赵洪英见到的这位步军都头,姓王,全名王使昭。
有都头王使昭的领路,赵洪英也瞧个明白,感情他到了晋藩投军后,就是归笼在王使昭的都里,任了火长一职。好歹带个“长”,就算不是官,也管了九个人。
“杂营暂时安排在这地方,你安顿好后,记得到我那报到。这些日子没事,闲着有功夫领你去都里,认识认识一起舀食的同僚兄弟。”都头王使昭一说,赵洪英赶忙应了。
谁让这位王都头,比赵洪英连大了三级呢。能给他引个路,算得抬举了。往后搁人手下讨生活,赵洪英自然不想开罪了未来上司的上司。
杜四喜在旁边跟着,一直没开口多话。只待到了杂营时,从包裹里摸出了银子,趁人不注意时递到丈夫赵洪英的手上。小声嘀咕了两句,道:“你看着合适,是不是应该给些打点银子。”有这话后,杜四喜自然不再多事了。
赵洪英在手里掂了掂,对媳妇杜四喜点点头。
当然,都头王使昭可能还有其它的要事,给赵洪英引个路,算得圆满后,自然是先离开了。留下来与杂营吩咐了话的人,是王都头带来的亲兵。赵洪英塞的红包,给的就是这位亲兵。
“请兄弟喝杯水酒。”
赵洪英给了银子,这亲兵手里掂掂,随即,脸上带着笑容,道:“成,有赵兄弟的话,那哥哥是谢过了。”
来一趟,翻翻嘴皮子的功夫,就是得了二两银子的水酒钱。亲兵自然是高兴的。
“还没请教这位大哥如何称呼?”
赵洪英一问,亲兵就忙道:“哥哥姓董,有个大名叫全喜。赵兄弟是有真本事的人,这回一来,王都头都是亲自接人,往后,哥哥少不得要赵兄弟多提拔提拔。”
两人打着哈哈,从亲兵董全喜的嘴里,赵洪英还是掏出些消息。那二两银子的水酒钱,也让他觉得物有所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