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天最是热时。
赵洪英一家子三口人,从东京城返回了晋阳城。
途经重德县城时,大夫查出了身子不爽利的杜四喜怀孕了。
“我暂时不能颠簸,可洪英的差事,万万不可担搁了时间。要不然,我和香孩儿留在了重德县城,等着养胎稳当后,再是赶往了晋阳城?”杜四喜主动出了主意,为丈夫分忧道。
这算算日子,孩子应该是夫妻两口子,在三月份离开晋阳城里的家时揣上的。
两个多月的胎儿,又是动了胎气。赵洪英的心头,自然是媳妇的安危,还有肚子里的孩子安危为重了。
“也罢,我找人牙子,签个婆子回来照顾你。”赵洪英吃兵粮子,还真不能多担搁时间在路上。他准备安排好了媳妇和孩子的后路,再是一个人赶回了晋阳城。
“媳妇,你真是坐稳胎,也不必心急着赶回晋阳城,不妨在重德县城里养胎生娃。等着出月子后,咱们再商量如何行事与安排……”怀孕再赶路,还是女眷和幼儿,赵洪英哪点子地方瞧着,都是放心不下的。
“也是我肚皮不争气,要不然,咱们也不会担搁在路上。”杜四喜忧啊,她没回了晋阳城,不在了丈夫赵洪英的身边。这天常日久里,会不会让人钻了空子?
要晓得,丈夫可是升官了,还是副指挥使。
在一般的百姓眼中,那可是正经的官身儿。就是京城的地头上,也是有些门路的。
从古至今,都是瘦田少人耕,耕耘好有人争啊。
特别小三合法的古代,姨娘那是腻歪事,庶子庶女就更是腻歪事了。
丈夫赵洪英是夸了海口,说是一心不容二人。可万一……有女的厚脸皮,巴巴扑上来呢?谁让杜四喜不在晋阳城,隔远了,有些巨变,她是心有余也注定了力不足。
“在担心什么?”赵洪英伸手,执了媳妇杜四喜的手,笑道:“你这块地肥,要不然,我哪能容易着就播上种?”
这等夫妻间的荤话,赵洪英是说得自自然然着。
“如果我留了重德县城,你身边没人照料一二。瞅着世道,那必是冷了,得添衣,热了,得消暑气。你身边我不亲眼盯着,哪放心的下?”杜四喜话说得温情,可嘴里没真吐了半分心头的担心。
毕竟,赵洪英还没起心思了。杜四喜真叽歪了话,万一往后真挑拔乱了丈夫的木头人心思,对着某些楚楚可怜的女子是心生了怜悯之意?
自讨苦头吃,杜四喜是万万不能干的。
“无妨,我瞧着,这一趟回了晋阳城,怕是也难以求得守孝的假期。”赵洪英有些消息渠道的,可知道北方的蛮子契丹,还有西域的那些小国听说联手了。
只要晋阳城里消息是灵通的,都是在思考了,这一场大仗什么时候开打呢?
要说,庆光帝李亚子是本事大着,赢了大胜仗,可到底没灭了蛮子契丹啊。
“是不是又要打仗?”杜四喜的敏感度,还是不低的。所以,她一听丈夫这么讲,就是起了疑心来。赵洪英哄了几句,道:“没那回事。真要打不打,也得看上头如何想?你放心,我都是官身面上的人,真打仗了冲不到前头去。”
话里是宽慰,赵洪英本人才清楚,就他一个小小的副指挥使,大军阵势里,不求死才能不容易死啊。
战场上的本质,就是越怕死的人,死的越快。
狭路相逢,勇者为胜啊。
最终,赵洪英还是领了一个跟杜四喜同姓的杜婆子回来,签了一年的活契,照顾了杜四喜的孕期以及坐月子。
重德县城,归了天雄军管辖。
杜四喜租住的院子,赵洪英是直接付了十个月的租金。
“这是些银钱,你留了傍身用。”在离开前,赵洪英还是不太放心,扭捏着拿了些补贴给杜四喜。
杜四喜一瞅着银子,就推拒了,说道:“家里的银钱,我一直掌了大部份。在重德县城里,就是生个孩子。哪用得完?”
“你留着,洪英。万一……在晋阳城里要打点,你手里不能尽是白慌。”
杜四喜好歹知道,当家的赵洪英是官面人物,不可能手头没点儿松乏的。要不然,那不是让丈夫赵洪英成为别人眼中的笑话吗?
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连家都治不了,实在是内帐不修啊。
杜四喜就是对丈夫帮不上大忙,也绝对不会拖了后腿的。
“你别担心,我心头有数。”赵洪英亲了亲媳妇的额头,鼓励了话,道:“万事有我,你安心的生孩子。等孩子出生后,我来接你们母子。”
“至于香孩儿,他年纪不小了,如果重德县城有合适的书院,不妨送去识几字。”
“香孩儿今年就是满四岁。你不说,我亦是准备让他进学堂。学堂里的孩子多,他多交些同年龄的伙伴,也是好事儿。”杜四喜附合了丈夫赵洪英的话。
夫妻二人再是说说话,赵洪英再是不舍得,究竟还是套了马,带着杜四喜打包好的行礼,一个人是策马急驰着的离开了。
“杜娘子,您身子重,多歇会儿吧。”杜四喜得养胎,有丈夫的话,杜婆子照顾得仔细。杜四喜没拒绝了杜婆子的好意。在瞧着见不到了丈夫离开的事影儿后,杜四喜自然是回屋里歇歇乏了。
一连过了差不离快一个月,接了丈夫赵洪英的信儿,知道平安后。杜四喜也是坐满了三个月的胎。这是跟杜婆子打探清楚后,准备送儿子去书院里起蒙了。
“娘,我要当大将军,要骑马打仗。不去念书……”对于学堂,在曾经晋阳城的小伙伴们嘴里,那可不是一个好地方。动不动就要被打了手掌心,听说,又疼又肿得跟发面馒头一样。
爱好了自由自在的香孩儿,才不想要一个先生管了他自己呢。
“学堂里有许多跟你年纪一样大的男娃娃,你去了,能交到新的小伙伴。这样的话,在重德县城里,娘也不担心你会寂寞了。”杜四喜哄了话,又道:“而且,你想当大将军,怎么能不读书呢?”
“能打大胜仗的大将军,都是读通了书籍的大人物。”
“不去学堂的话,除非香孩儿你啊,不想当大将军,而是想当了小兵。要知道,只有小兵,才是不用读书,一辈都归大将军管辖着……”
杜四喜又是哄啊,又是诱啊。
香孩儿小嘴巴撇撇,挺不舍得的小模样,说道:“我去了学堂,娘怎么办?”
那小脸蛋上,还是满满的苦恼,又道:“没有我在身边,就像表姨说的,娘也会寂寞的……”
听得这些话,杜四喜额头有冷汗。
表妹绿珠都教会了她家娃儿些什么东东啊?
“娘肚子里有娃娃,是香孩儿的弟弟妹妹啊。香孩儿去念书,还可以回家里后,再教导了弟弟妹妹。娘瞧着,香孩儿是一个有本事的大哥。再说,娘每天都过得充实,得给香孩儿和弟弟妹妹,还有爹爹做新衣裳呢,忙碌起来着不会寂寞的……”边回了话时,杜四喜总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觉。
“我是一个好哥哥,我去学堂。”香孩儿点点小脑袋,应了亲娘的话。
当然了,他可不会说,他怕将来弟弟妹妹长大了,他这个当哥哥的都没法子教弟弟妹妹们读书,那太丢人了。
香孩儿骄傲的抬起了小下巴,他表示,他是要当大将军的人,怎么能让人看低了呢?
☆、第52章
天热,太阳炎炎。
香孩儿到底没去成了学堂上课。原由嘛,就是在跟学堂先生托话前,已经有教授的先生自个儿送上门来。
那是六月下旬时分,香孩儿在胡同巷子里和小玩伴们一起玩耍。远远的,走来了一个白发老道人。杜四喜一边是照看了自家的娃娃,一边是搬了小椅子,坐在院门口的枣子树下,做了手头女红的活儿。
“无量天尊,老道路过此,想求一碗水喝。”
杜四喜抬头,见到了一位童颜鹤发的老道人,忙起身笑道:“一碗水,道长太客气了。”说罢话后,杜四喜对院内唤了一声。
正在院中井口边洗衣裳的杜婆子,应了杜四喜的唤话声,回道:“杜娘子,我这去给道长端水。”
“香孩儿,不许离开了胡同巷子。”正与白发老道人回了话后,杜四喜就是瞅见了儿子领着小玩伴们,想冲到了胡同巷子外去玩耍的架式。
胡同巷子不算宽敞,仅仅是容得一辆马车堪堪行过。
这住了普通百姓的小巷子里,都是一些街坊熟人。杜四喜是亲自盯着儿子,所以,才会同意了孩子在院子外玩耍。要不然,真是离了视线,被拍花子抱走了自家的娃,又或是抱走了儿子同行的小玩伴;杜四喜还不得后悔的恼?
“知了,知了。”一群娃娃们起哄着,本来还打算去人多的地方,揪揪热闹来着。这会儿,香孩儿被亲娘一喝呵斥了话,自然是不敢顶风作案了。毕竟,香孩儿跟他亲娘杜四喜有小约定的。
如果犯规了,往后他就没有可能随意的结交小玩伴,在院子外玩耍的福利呢。
“就在巷子里玩,一会儿,娘让杜婆婆给大家伙做酸梅汤喝。”
古代糖特贵重,一般的人家可舍不得拿了糖来给孩子们甜甜嘴。杜四喜自家做了酸梅汤时,少不得就得在里面加了红糖。所以,这等哄嘴巴的吃食,最得小孩儿们的喜爱。
“知了,知了。”香孩儿抿抿小嘴,心里头也是念起了酸梅汤的滋味。
不过,在瞅了小玩伴们渴望的小眼神后,他是得意的抬高了小下巴,然后,好似不在意一样的对亲娘杜四喜回话了。
那等小屁孩子自认为的镇定和男子汉风度,香孩儿完全是学习了亲爹赵洪英在手下兄弟们面前的王霸之气。
杜四喜摇摇头,嘴角还是挂了笑容。她对儿子应了话,也不再多掬管着。
这时,杜婆子端着水,到了院门口。
白发老道人接过了水,一饮而尽。在还回了碗后,又是施一礼,道:“无量天尊,老道谢过两位持善心的道友。”
“道长见外了,一碗水,举手之劳。”
“是啊,杜娘子的话对。道长,还要装水吗?”在杜四喜回话后,杜婆子指着白发老道人的葫芦,问了话道。
“无需,老道在里面装了酒,有时候,也是笑醉红尘,嬉戏人间……”拍拍腰间的葫芦,白发老道人的态度和蔼,端是一幅仙风道骨的模样。
水喝了,事儿似乎了结。
杜四喜本以为,白发老道人就当告辞离开了。谁知,这位老道人径直的向香孩儿走去。
此时,香孩儿是环顾四盼,觉得自个儿威风凌凌着。他站立着,给他当了小兵的小玩伴们,全是学着晋阳城大营里的小兵们,对香孩儿跪拜着。香孩儿好不得意的摆手,道:“升帐,本大将军升大帐……”
“小童儿想当大将军?”
老道人走到了香孩儿的跟前,微躬了身,低头笑问道。
“我已经是大将军。”香孩儿昂了头,小脸蛋上有些不愉快的神色。老道人听得此话,哈哈大笑后,回道:“想当大将军,需得吃大苦头,才能立于人上之人。你一个小童儿,除了游戏里过得瘾头,哪能真当得大将军?”
“除非……”
“除非怎么样?”香孩儿被老道人一激,怒而问道。
望着怒气冲冲的香孩儿,老道人抚了自己的白胡须,欣然大笑道:“除非你拜我为师,我传你武艺与兵法,你有将将之才,将来方可坐得大将军之位。”
“当然,如果你更有大本事,不要说大将军,便是大将军之上的大元帅,也当的。”老道人指着香孩儿们的小玩伴们,又是诱了话,道:“到时候,岂是几个小兵?那是数不尽的属下,任你使唤差遣。”
想像着,无数的儿郎们,听了他的号令。他让干啥,就干啥。
香孩儿觉得,他这个小男子汉,当如是啊。就像他爹嘴里的话,说什么“男儿当立大志,干大事……”
“老爷爷,你有那么利害吗?”挺怀疑的小眼神,香孩儿不信任了白发老道人,他还是回望了不远处的亲娘,说道:“娘,老爷爷要当我的先生……”
杜四喜一直静静瞧着,白发老道人与儿子之间的对话。此刻,香孩儿唤了她,她自然不好再一言不语了。所以,杜四喜走上前,对白发老道人回了一话,道:“道长,家中尚只一个小儿延续香火,怕……”
“无妨,老道收了贵家的小郎君当弟子,也是了一桩心愿,传下两门绝活。不需贵家的小郎君入道出家。”老道人把话说得够明白了。
杜四喜听后,心里琢磨着,这位白发老道人是想混吃混喝呢?还是真有本事的世外高人?
“如此,有劳道长了。”罢了罢了,杜四喜想,她在生下了腹中的孩儿之前,有个长辈掬着香孩儿学些正紧的学问,也是好事儿。要是老道人的学问不够好,等她生下腹中的孩儿,再是坐满了月子,回晋阳城时与老道人分开便是使得了。
要拜了先生,也是不能随意的。
杜四喜迎了老道人进屋里落坐。杜婆子则是得了杜四喜的话,把香孩儿和小玩伴们全部唤了院子里,给这些小家伙们做了酸梅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