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沥州兵防如何?”
嬴纵凝眸问一句,容冽道,“一切如常。”
嬴纵颔首,而后便道,“告诉郑希,我们即刻准备过城,着他以本王的名义写檄文嘉赞周将军以大局为重以百姓为重仁义忠诚,将檄文广发与百姓之间让百姓知道周将军的英名,天狼军全军一分为三分段过城,天黑之前赶至沥州百里之外扎营。”
待嬴纵说完,容冽当即去传令,朱瑞却有些犹豫,“王爷,您就信了那周勇?”
嬴纵摇了摇头,“不信。”
朱瑞“啧”一声,“既然是不信为何要入城?”
嬴纵便眯眸道,“他只有三万人,这一招请君入瓮不该用在这个时候,我们分段入城,不必怕他会耍花招,何况我们的时间紧迫,自然要早些过城为好!”
朱瑞还是有些担心,“可若此人的目标只是王爷您该如何?”
嬴纵唇角微弯凉凉一笑,“那你就更不必担心。”
朱瑞动了动唇,再没说话了,心想着,凭嬴纵的身手便是对上百人千人恐也能脱身,又何必惧怕一个周勇,再加上嬴纵与分军过城,无论如何天狼军都不会有损,一旦第一军入城就面临危机,这后面的两军便可攻城,中间的受到了危险,前后便可夹攻!
如此一来,天狼军本就在人数上占优势,自然是立于不败之地,而嬴纵的嘉赞檄文就更妙了,这檄文一出,仁义忠诚的帽子便戴在了那周勇的头上,若他临阵变卦便是失了民心,没了民心,这样一座大城他如何守得住!
一个时辰之内天狼军五万人马已集结完毕,嬴纵身着战甲翻身上马,领头走在了第一军,沥州城守将周勇的名头天狼军之中的将士听说过的不少,昨日将天狼军视为叛军,今日便打开城门,这其中有没有蹊跷成为所有将士心头的问题,然而当嬴纵身姿凛冽的走在第一个,后面所有的将士都坚定不移威风赫赫的入了城!
墨铠青甲,狼头獠牙,当荒原的地平线上潮水一般的出现了天狼军的影子之时,等在沥州城下的百姓和将士都不自禁凝了神,百姓们只觉畏怕,而将士们更觉胆寒!
“嗨,看到了吗!这就是天狼军!”
“早前大败焉耆的就是他们!没有他们焉耆现在还在打我们西境的主意呢!”
“还有犬戎也是被他们打跑的吧?!”
“不错不错!这位秦王可是在世战神!”
“如此说来,他们真的很厉害啊……”
“那当然,没有天狼军,大秦早被别人占了!”
“可是为何早前有人说秦王通敌……”
“嘘,小声点,秦王这是被人害了!那时候北魏和西楚都发兵想要攻秦,可西楚最后不是自己退了兵了?这都是秦王从中斡旋的缘故啊!秦王既然从中斡旋,必定和西楚达成了条件,依我看或许就是需要我们帮助他们解决写内乱,想咱们大秦连年兵战,若是能不打仗总是好的,你希望我们每年打仗多教许多税负吗……”
“不希望不希望!这样说来真是多亏了秦王啊!”
“就是啊,秦王威武,秦王威武……”
天狼军越靠越近,首先映入众人眼帘的便是一身墨甲宽肩长臂的嬴纵,刀削斧刻的面上并无高高在上的俾睨之意,只有军人才有的肃穆庄严,本就是一张世间少有的俊脸,再加上那精铁铸就的盔甲,看着他领着千军万马缓缓驰来,明晃晃的太阳光从他身后洒下,那一瞬间,百姓们仿佛看到了护卫大秦的天神一般惊艳!
“秦王威武!秦王威武!秦王威武!”
你一句我一句的小声逐渐汇聚成一声声的呼号,站在城门之下等着的周勇闻声回头,城门之内一张张的老百姓的脸竟然是带着期待和敬畏的,周勇带着伤疤的脸上浮现出两分沉思,亦眯着眸子看向了远处驰近之人!
“周将军觉得自己的选择没错吧?”
郑希站在周勇身边,适时问了一句,周勇不曾说话,却是上前两步迎向了嬴纵,见嬴纵驰近,当即跪倒在了嬴纵的马前,“末将周勇拜见秦王!昨日末将多有得罪,请秦王责罚!”
嬴纵勒马驻足,看了周勇一眼方才道,“周将军快快请起,周将军行事严谨怎有得罪一说,天狼军借道过城委实扰民,何况如今大秦局势紧迫,周将军深思熟虑实属正常,如今周将军以百姓为重,本王十分欣慰,快快请起吧!”
周勇闻言便起了身,抬手一请道,“请王爷入城,末将在营中备了薄酒两杯为王爷解乏,还请王爷赏脸,也好让末将为了昨日之事向王爷赔个不是。”
嬴纵坐在马背之上朝城内扫了一眼,淡声道,“没有赔不是一说,相反本王很是欣赏周将军的勇武性子,沥州城繁华,百姓亦是安居乐业,亦多亏了周将军,此番大军借道多有叨扰,本王便不在此多留了,且天狼军军法不容战时沾酒,周将军好意本王心领。”
周勇眉头一皱还想再说,可一抬头却对上嬴纵墨蓝的眸,他连忙低头,道,“早闻王爷治军有方今日一见果然不同,是末将疏忽了,请王爷恕罪!”
嬴纵坐在马背上挥了挥手,转头吩咐朱瑞,“全军快速过城,不得叨扰百姓。”
话音落定,朱瑞当即调转马头去队伍间传令,嬴纵便扫了周勇一眼,“将军今日明大局之心本王会记在心中,周将军万万珍重。”
话音落定,不等周勇开口嬴纵已驰马入城,城中主道并没有像君临那般宽阔,又因两旁围着许多百姓天狼军不得不放慢了速度,百姓们被声威赫赫的天狼军势气震住,下意识便后退,而天狼军众将士目不斜视队列整齐,肃穆沉稳的缓缓过了街,自始至终也未碰到一个百姓出一点乱子,整整大半个时辰五万人马才从沥州城中通过!
朱瑞和嬴纵在沥州城十里之外,见五万大军集齐了方才领军继续前行,朱瑞有些纳闷的道,“不对啊,这个周勇这次竟然没闹出乱子,真不像他的风格!”
嬴纵回头看了看已变成一个影子的沥州城,“或许他在等待时机。”
朱瑞眉头一挑,“王爷的意思是……”
嬴纵便看向容冽,“叫人盯着这沥州城的兵防,但凡有变速速报来!”
容冽应声而去,朱瑞眼底也生出几分凝重,嬴纵却不再多说,只看了看前头的苍青山丘道,“此处距离冀州不远了,先行至山脚下安营!”
此令一下,全军立刻全速前进,那青山看着近,跑起来却好花上许多时间,眼看着夜幕初临全军才至,一番整军之后方才安营,嬴纵的中军大帐还未准备好容飒便拿了封信走了过来,“主子,君临之中传出来的信!”
嬴纵眸色一凝将那信封打了开,入目便是几十个小字,一眼扫过,嬴纵的眉头已经紧皱起来,容飒简直亦是皱眉,“主子,君临发生了何事?”
嬴纵握手一撮,那信当即化作了齑粉一堆,只听他冷声道,“宁国公下狱,宁世子的骁骑营被控制,煜王欲拿他们兄妹,宁世子已准备出君临与我们会和!”
顿了顿,嬴纵又道,“煜王以调集忠勇军前往黔城!”
容飒一愕,“不留在君临却为何要来黔城?”
嬴纵垂了眸子,语声既沉又冷,“许是因为我太了解君临,许是因为君临变数太多,许是因为他不想毁了君临,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也不知道。”
容飒抿了抿唇,“主子的意思是……”
嬴纵微抬了眸,“黔城,是个决一死战的好地方!”
容飒眸色微暗,当即不再多言。
天穹逐渐被墨色侵染,直至最后一丝亮光也不见,嬴纵的中军大帐已备好,他便入大帐拿出了大秦堪舆图来,容飒心知嬴纵分析战事之时不喜人打扰便守在了帐外,半个时辰之后,容冽忽然疾步走了过来,入帐便道,“主子,君临来了个人要见您!”
嬴纵抬起头来,“何人?”
容冽疾步走近,低低道,“何统领。”
嬴纵挑眉,直起身子却并未有抬步的打算,看出了嬴纵眼底出现的深凝,容冽干脆的补了一句,“主子,何统领说他带来了一件东西一定要交给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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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0 传国玉玺,桑榆非晚!
“主子,何统领说他带来了一件东西一定要交给您!”
容冽低低的话语落定,嬴纵的双眸便眯了起来,何冲这个时候应当在君临城,却为何出现在此处?嬴纵离开那堪舆图走至主位,撩袍落座之后便道,“请进来——”
容冽点头应是,转身出门而去!
大帐角落里的灯火不知何时已经变得昏暗,嬴纵刀削斧刻的俊脸隐在阴影之中看不出表情,他眉头微皱,墨蓝的眼底满是深邃,高挺的身子倚靠在身后的椅背之中,整个人显得泰然却又带着几分莫名的冷肃,天寰宫被嬴策控制,昭武帝被嬴策挟持,这样的情况之下身为昭武帝心腹的何冲会带什么东西来给他呢?
忠亲王身在君临,似已无争位之心,放眼整个大秦,能力挽狂澜的不过他一人而已,这个时候来找他,是要他进还是要他退呢?
事关皇脉真假,事关大秦帝位,若是旁人必定是来求救求援的,可对于昭武帝,嬴纵心中竟然不能肯定他的想法,那人是他的父亲,可他们之间没有父子情分,十多年的利用和漠视,到如今,终于能让他局外人一般的观他生死。
嬴纵一手支肘落在椅臂之上,仿佛在沉思,却又仿佛什么都没想,不出片刻,大帐之外响起了脚步声,而后容冽对容飒低低说了两句什么,随即便听容冽在外道,“主子。”
嬴纵微微扬首,“进!”
帐帘掀开又落下,容冽打头,紧接着一道黑色的身影闪了进来,何冲身着夜行衣,身手依旧矫健,只是那张威严的面容之上满满都是疲累,足见是一路急行而来!
容冽入帐便站在了一旁,何冲大踏步的走到嬴纵主位之下站定,而后便恭敬的跪倒在地,“末将……拜见秦王!”
嬴纵并未立刻开口让他起身,而是将目光落在了他肩头背着的包袱之上,大眼一扫,这才语声淡淡的开了口,“何统领这个时候不当出现在本王营中!”
何冲乃是禁卫军统领,实际上更是历代效忠于大秦帝王的天策府中人,这一点所有知情者心照不宣,寻常时候何冲看起来只是天寰宫的守卫,可但凡到了是从紧急之时何冲都是昭武帝的第一心腹,嬴策已将部分禁卫军策反,昭武帝更不值得嬴纵信任,自然而然的,何冲在嬴纵的眼中自然也只是那个在君临帝宫的禁卫军统领而已。
听到嬴纵淡淡的话何冲眉头一皱仍是恭敬道,“王爷,末将此番乃是奉了皇上之令来为您送一样东西,此事事关重大,请王爷召来天狼军诸将一同见证。”
嬴纵便蹙了眉,一边站着的容冽也有些色变,到底是要送什么东西还要召来天狼军的各位将军?正疑惑着,嬴纵已抬手一挥,“去请诸位将军过来!”
容冽微愕,但还是极快的应声出了大帐!
嬴纵又看了一眼何冲,“何统领请起。”
何冲这才站起身来,嬴纵淡淡眯着眸子不知在想什么,何冲看不清他的表情,思忖一瞬还是道,“王爷,皇上在天寰宫等您。”
嬴纵闻言不动声色,何冲想了想又道,“煜王控制了宫禁,皇上病危。”
嬴纵这才看向何冲,语声淡淡,“你说的这些,本王已经知道。”
何冲眼底闪过几分愕然,似乎有些不解嬴纵既然知道昭武帝的处境却为何能这般淡然似得,待对上嬴纵的眸子,却又被那深沉的眸色一震,何冲唇角几动,到底是将快要出口的话咽了下去,将头一垂,恭敬的站在了一旁。
朱瑞等人来的很快,在帐外禀了一声,嬴纵刚说了个“进”字他便大踏步的走入了大帐之中,“王爷可是有战策要商议?老朱我……”
豪爽的话语一断,朱瑞看着站在帐中的有几分面熟的人愣了神,不只是他,所有跟在他身后进的门来的人都有些意外,容冽只说来中军大帐,却没说来这里做什么,诸人都以为是来商量战事的,可既然是商量战事,怎会有这么个陌生人在此?!
“这位是君临禁卫军何冲何统领!”
在场之人认识何冲的只是少数,可“禁卫军”三字大家却是明白的,禁卫军乃是皇家御林军,乃是皇上的近卫,且这位居然还是禁卫军的统领,有这样的身份,足见其人的到来代表着皇上,这么一想,大家的面色都有几分肃然起来。
主位之上,嬴纵转头看向何冲,“人都到了,何统领可明言了。”
何冲点点头,这才将肩头的包袱取下,转头对着朱瑞等人道,“诸位将军,在下此番乃是奉了皇令而来,有一样东西要交给秦王,请诸位将军一起来做个见证!”
此话一落,众人都将目光落在了何冲手中的包袱上!
何冲抬手将那包袱打开,只见那包袱之中竟然是个墨色的玉盒和一只黑色的卷轴,庞然看到这两样东西还没什么反应,可是嬴纵看到的时候凤眸已是微狭!色变只是一刹那,片刻之后他便又恢复了平静,只是那双眸子更为深邃了几分!
何冲并不管众人的表情如何,只先将那墨盒取了出来,走至嬴纵身前,撩袍跪地之后方才将那盒子举在额前打了开,“大秦传国玉玺,今日奉与秦王——”
掷地有声的话语落定,嬴纵尚未有什么变化,站在堂中的朱瑞等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下一瞬,所有人都撩袍跪了下去,待跪倒在地,朱瑞等人眼底才生出了巨大的光芒!整个大秦都在传昭武帝对煜王的宠爱,可这个时候,昭武帝却让自己的心腹带着传国玉玺来找嬴纵,且还要将这玉玺交给嬴纵!这其中的意思岂不是说……
何冲高高举着玉玺墨盒,在那盒子里的乃是一块雕刻这蟠龙纹样的玉雕,此物便是代表着大秦帝王的玉玺,见玉玺如见皇帝,如今正是两军交锋的时候,可昭武帝却将玉玺给了他,昭武帝站在哪一边,似乎不言而喻了。
这代表着帝王之位的偌大尊荣就放在嬴纵眼前,可嬴纵却迟迟不曾接下。
他墨蓝的眸落在那玉玺之上,他能清楚的感受到屋子里所有部下的激动和兴奋,他此番回来君来乃是为了那至尊之位的,他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期望这份尊荣早日属于他,可他今日当真看到了这玉玺,他心底竟然没有半分波澜。
他的父皇终于站在了他这边,这是他的父皇濒死之际送来给他的,多么叫人动容,神思几转,嬴纵想在脑海之中寻到些许的温馨之感来,可从眼前一直回想到当初还是七殿下的幼年,在他的记忆之中竟然丝毫找不出半点和昭武帝有关的和乐画面,嬴纵在心底略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终是抬手将那墨盒接过,沉甸甸的玉玺之上,似承担着大秦百年哀荣。
“末将恭喜王爷!”
“属下恭喜王爷!”
刚接过墨盒,朱瑞等人已经等不住的出声恭贺,嬴纵面上并无半点喜色,可他素来都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朱瑞等人也不觉得不妥,只自顾自的高兴了起来!
见嬴纵接了玉玺,何冲眼底稍稍一松,又转身将那墨色的卷轴拿了过来,再次高举于顶,口中语声肃穆的道,“王爷,此乃为王爷正名,助王爷讨伐煜王之圣旨!”
凤眸半眯,嬴纵将装着玉玺的墨盒往旁边一放,将那墨色卷轴接了过来,将那卷轴的盖子拿开,当即从里面取出了一份明黄卷轴的圣旨来,徐徐展开,不过一眼嬴纵眼底已闪出两分微光,他将那圣旨合上,看着何冲道,“东西已看过,何统领一路辛苦先下去歇着,待歇好了好早日回去君临,君临诸般变故还需何统领回去照看一二。”
何冲闻言却微微皱眉,道,“王爷,皇上的意思是,让末将留在王爷身边!”
分明是只认皇帝的第一亲卫,眼下昭武帝却要他留在嬴纵的身边……只一瞬间,朱瑞等人面上的亮色更甚,朱瑞更是忍不住道,“皇上总算英明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