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儿见紫苏要走,只假惺惺的道:“这位姐姐,这黑灯瞎火的,最好还是别乱跑的好,你既然不熟,我自然让熟的人带着你。”秀儿说着,只喊了跟在自己身边的一个小丫鬟道:“去给少奶奶的丫鬟提灯笼,把这位姐姐送回百草院去。”
紫苏见人秀儿脸上虽然不乐意,可毕竟还是开口了,便也大大方方的给答应了,只把手中的灯笼给了上前的小丫鬟,跟在后头道:“那就谢谢这位姑娘了。”
这边紫苏和那小丫鬟刚走,秀儿就几步上前,喊住了方才的老妈妈道:“赵树家的,你说着大黑天的,紫苏去李妈妈家那是做什么呢?”
那老妈妈是个只管看门的下等仆妇,也不爱管这闲事,便随口道:“秀儿姑娘,这你可是把我给问着了,李妈妈只负责把人带回来,老奴只负责把人给送进来,别的我哪儿能知道呢?”
秀儿见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也撅了撅嘴便就走了。这会儿已接近亥时,给杜二太太熬安神茶的小丫鬟也端着盘子回来了。说起来大抵是杜二太太最近操持家务太累了,竟有了一些更年期的状态,平常晚上都睡不着,每每要喝了安神茶才能一觉到天亮。作为太医的杜二老爷给杜二太太把脉的结果是,让她放下心来,好好的静养一段日子,可偏生杜二太太就是一个掐尖要强的心态,如今杜太太难得有了身孕,她正是要努力搏一场的时候,自然不肯前功尽弃的。
秀儿端着茶盘进来,将那安神茶送到杜二太太面前,只上前为她除下头发上多余的发饰,装作不经意道:“太太,奴婢方才给太太熬养生茶,瞧见那刘七巧身边的丫鬟从我们西跨院那边的小门进来,听赵树家那婆子说,是李妈妈送她回来的。这刘七巧才过门几天,怎么就跟家里的丫鬟婆子都打成一片了,连她身边的丫鬟都有府里的老人照顾着。”
杜二太太听秀儿这么说,只剜了她一眼,将茶盅里的安神茶喝了个干净,挑眉道:“什么刘七巧刘七巧的,人家现在是杜家的大少奶奶,你也好管管你这张嘴了,也就在我这边能不把门,要是出去了,别这么死的都不知道。”杜二太太说着,只蹙眉道:“原本老太太也是不怎么喜欢那刘七巧的,可今儿老祖宗说她长得像玉儿,老太太竟还命人给刘七巧添菜了?不过就是老年人不认人了而已,老太太居然还当真的了,可真是想不透啊。”
杜二太太进门的时候,杜玉已经死了,她平素家风严谨,很少有出门的机会,且那时候京城又是个乱世,所以她纵使是见过杜玉,也忘了她长什么模样。杜二太太叹了一口气,端着茶盏漱了漱口,只有些惫懒道:“横竖她的命比我好,大郎又是一个疼老婆的,我说你二老爷怎么就不像大老爷那般,只疼太太一个人呢?”
秀儿原本是想说几句激起杜二太太的斗志的,谁想杜二太太这会儿没啥斗志,反倒埋怨起了自己的命不好。秀儿再看看杜二太太的容貌,说起来若是换了她是杜老二爷,只怕也是不可能不纳妾的。杜二老爷能对她这样礼遇有加,算来也是很有涵养的人了。
“咱老爷是朝廷命官,那些达官贵人家里,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老爷若是只有太太一个人人,固然是好,可是也难免会被外面的同僚们取笑的。”
杜二太太听了,觉得理由还算满意,许是安神茶的药力发作了,她只懒懒哼了一声问道:“派人去老爷书房问一句,今晚他睡哪儿,不过来的话,那我就睡了。”
秀儿正要出去,外面院里的小丫鬟只往房里轻轻道:“老爷回来了。”只说着,便见外头帘子一挑,杜二老爷从门外进来了。秀儿见这会儿已然没了她说话的时机,便只小心翼翼的就挑了帘子出门了。
出了西跨院,紫苏便认路了,杜家不剩灯油钱,外头的长廊、亭台之处都点着灯笼。紫苏转身谢过了那小丫鬟,从身上的荷包里拿了一个小银锞子给她道:“好妹妹,今儿的事情可别到处说,我也是初来乍到的,不想扰了主子们,你快些回去吧。”
小丫鬟得了奖赏,只笑嘻嘻的走了,紫苏提着灯笼回了百草院,那边绿柳正在门房等着她,见她回来了才开口道:“你可算是回来了,少奶奶方才还问起了,说是再不回来,就要让少爷打发人去找了,说是别让春生把你给拐走了。”
绿柳知道紫苏和春生的关系,玩笑开起来也没什么好顾及的,只把紫苏逗得面红耳赤的才罢休。
紫苏原本是要进去给刘七巧请安的,又听绿柳说刘七巧今儿晚膳都没出来用,方才还是茯苓端了宵夜进去,稍稍吃了一点,这会儿也不知道睡了没有。紫苏只当是刘七巧今儿接生累着了,便也只不进去叨扰了,只催促绿柳道:“明儿就是三日归宁的日子,你可把东西都打点好了?”
绿柳只伸了一个懒腰道:“咱们这位姑爷好啊,一早就嘱咐连翘姐姐都备好了,只等着明儿我们回去了。”
“什么姑爷不姑爷,如今我们跟了七巧过来,自然也是杜家的人了,要喊少爷。”紫苏一本正经的说道。
绿柳只扑哧一笑道:“一早就知道你是杜家的人了,不用巴巴的再强调一次……”,绿柳还没说完,那边紫苏倒是听出了她的意思来,只佯怒着道:“你这小蹄子,越发嘴坏了起来,我今儿陪着少奶奶出门,累的浑身都快散架了,还要被你捉弄,你就欺负我是个乡下老实人。”
绿柳见紫苏果真有了几分怒意,连忙求饶道:“好姐姐,我没那意思,你可别生气,下次我不了还不行吗?”
刘七巧洗完了澡就睡着了,这一觉睡了一个多时辰,等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肚子饿得厉害。索性杜若也有少食多餐的习惯,晚上总会喝上一晚安生的紫米粥。这会儿茯苓也送了进来,小夫妻两人便一起喝了一点,听茯苓说紫苏已经回来,料想她这一天也累了,便没请她喊了人回来问话。
刘七巧用了宵夜,见杜若还在等下忙着,便批了衣服起身,见他在那边反反复复的琢磨一个方子,只拧着眉头,若有所思的样子。
刘七巧伸手拿了袍子给他披上,只小声问:“你这大半夜的,还在想什么呢?明儿一早还要陪我三朝归宁,可别起晚了。”
杜若拿了方子,递给刘七巧道:“往年入夏之前,宝善堂总会发放一些香袋,供一些穷人家对抗时疫,今年一如夏天气就热的很,很多时疫没有复发,谁知道到了这会儿入秋了,反而出现了,我打算拟一个药方,订做一批香袋,送给来抓药的百姓。”
“这么大方?白送?”刘七巧只睁大了眼睛,颇有些不可理解的看了杜若一眼,以杜老爷和杜若的性格,宝善堂开到现在还没倒闭,一定是祖宗保佑了。
杜若见刘七巧这样子,只忍不住笑了笑,戳了戳她的脑门道:“这些都是一些寻常的药材和香料,值不了几个钱的,杜家是开药铺的,不是开善堂的,这个我当然知道。”
刘七巧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只扭着身子从身后抱着杜若道:“人家是农民嘛,不懂嘛,不要嘲笑我,我这不是担心我们家的家业吗……万一还没到儿子手里就被你这个爹给败光了,那咋办呢?”
杜若被刘七巧给逗乐了,只顺手揽了她的腰,将她抱在怀里,从一旁的药箱里头拿出几味药材来,排列组合之后,递给刘七巧闻了闻道:“这个味道怎么样?”
刘七巧只闭上眼睛,轻轻的嗅了一下,开口道:“这里面有霍香,丁香,木香,羌活,白芷,柴胡,菖蒲,苍术,细辛,对不对?”
刘七巧睁开眼睛,见杜若正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眸光中亮晶晶的,只在她脸颊亲了一口道:“七巧,你也是个医药天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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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刘七巧哪里是什么医药天才,不过就是前世在某宝上购买过一个号称可以预防感冒的香囊,里面的成分好像还不止这么多,不过她自己也只记得这几样而已了。杜若想了想道:“不过你还没说全,里面还有冰片、艾叶、薄荷,但是为了控制成本,若是分发给百姓的,几位名贵的药材是不放的,不过疗效也不妨碍多少。”
刘七巧只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一件事情,只蹙眉问道:“我那日进百草院的时候,就觉得百草院里头有阵阵幽香,一早我也在院子里瞧过了,到不像是种的东西香,也不知道这香味儿是从哪儿来的。”
杜若见刘七巧说起了这个,只抱着她起身两人来到窗口边上。时辰不早,外面的丫鬟们早已经不在了,杜若推开了窗,让刘七巧坐在窗台上,幽静的夜风带着阵阵的馨香飘入房中,杜若只凑过去闻了一下窗棂上的格子,小声道:“这百草院从去年开始重新修葺,我就不曾来过,只在重新粉刷的时候来了一次,命工匠们在油漆里加上了花椒。”
那是什么意思呢?刘七巧正想开口问,幸好她前世也算是个高级知识分子,书没有读少,依稀知道汉代的皇后住的宫殿叫椒房殿,似乎这椒房还有一些什么典故在里头。
刘七巧想了想,为了避免让杜若笑话自己文盲,只试探道:“那这是不是代表杜若若很喜欢我的意思,想把最好的给我呢?”都皇后的待遇了,能不是最好的吗?
杜若低头笑了一下,在刘七巧的耳边蹭了蹭道:“不过就是取个好彩头而已,不过你倒今日才发觉,也算是后知后觉的了。”
刘七巧剜了杜若一眼,双手勾着他的脖颈,忽然间两腿往他腰身上一挂,咬着他的耳朵道:“我平常都忙死了,好容易休息的时候,你就拉着我做那种事情,人家这会儿身上还很酸疼呢,鼻子都不灵了。”
杜若只觉得自己喉头发紧,这样贴在身上的姿态太让人遐想偏偏,偏生刘七巧夹住他腰身的腿却还那么不安分。杜若伸手,在刘七巧的后臀托了一把,哑然开口道:“娘子,时辰不早了,我们还是早些安睡吧。”
这一觉自然是没有一觉睡到了天亮,中间那些有意无意的触碰免不了又勾起了燎原的星星之火。刘七巧被杜若的热情烧得只剩下卸甲投降的份儿,锦被乱成了一团,最后将两个累及了的人裹在了一起。
第二日一早,刘七巧醒来的时候,杜若早已经穿戴整齐坐在窗边的书桌上看书。刘七巧见天空大亮,只吓的连忙从被窝中给竖了起来,那边杜若才放下了手中的书卷,笑着道:“娘子,这会儿刚卯时三刻,娘子不必着急。”
刘七巧醒了一下神,杜若正要往门外喊丫鬟,刘七巧忙拦住了道:“我不习惯被人服侍,穿衣吃饭什么的,还是自己做比较自由些,在母亲那边是没办法,你就不要拘着我了。”
杜若最知道刘七巧这些真性情,便也只点了点头,继续看自己的书。刘七巧拿着肚兜穿上,正欲回身系带子,却不知杜若已经来到了刘七巧的身后,接过她手中的带子,不紧不慢的系起来。
刘七巧对着镜子照了照,眼圈下面照例是一片乌青。她原本是打算拒绝杜若的,可是想起过几日就是自己的月信,到时候免不了要让杜若茹素的,就不忍心拒绝他了。刘七巧穿好了中衣,这会儿杜若才放了丫鬟进来。绿柳见刘七巧坐在铜镜面前检查那眼下的乌青,就知道杜若昨晚又折腾了她了。
紫苏打了水进来,帮刘七巧净了脸,见了刘七巧眼下那片乌青,只转头偷偷的看了一眼杜若,心道还真没看出来,杜大夫在那方面那是一头狼啊,好好的七巧这才嫁过来几天,居然被弄成了这个样子。
其实这也不能怪杜若,虽说这几日有些纵欲,但是对于新婚燕尔来说,这也算不上什么。怪只怪刘七巧年纪小,且又是初经*,身子一时又承受不起。偏生杜若呢又之前做过了一些小功课,知道怎么样才能让女子欲*仙*欲*死,所以刘七巧就扛不住了。
刘七巧穿戴一新,照例还是去了福寿堂给众人请安,然后跟着杜太太去如意居用早膳。杜太太知道她今日三朝回门,也只嘱咐她稍微多吃一点,去了王府可以多玩一会儿再回来,只是不能像昨日那样,那么晚都不回家,她是新媳妇,若是让老太太知道了,难免会不高兴的。
刘七巧自然是在一旁听的仔仔细细的,见了今儿的早膳,只笑着道:“这如意糕的做法,倒是和王府的一幕一眼,母亲你多吃一点。”
杜太太只低头吃了一口,也点头说好,那边清荷便开口道:“这如意糕是根据少爷给的菜谱做出来的,太太才有孕那会儿,少爷就拿了一侧书,上面都是一些孕妇的食用禁忌,平常厨子已经开始按照上面的做法做了。”
刘七巧听清荷这么说,只笑着道:“是不是那本《孕妇饮食须知》?”
“好像是叫这个名字,奴婢当时也没仔细看。”
“这本书是我当时服侍王妃每日饮食起居的心得,后来写成了书册给了大郎,大郎说印了很多册子,只要是在宝善堂购买安胎药的客人,每家都会送上一本的,倒不知他还那这个做人情,送给母亲了。”
杜太太听刘七巧这么说,便恍然大悟道:“怪道我自有孕之后,这饮食就跟过去大不相同,即使是自己喜欢吃的,也不常吃到,原来是这个道理,不过以我这年纪,能有今天这怀相已是不错了,我如今是心宽体胖,不去想那些烦心的事情。”
“有了身子的人本就应该这样的。”刘七巧说着,又给杜太太添了一小口红稻米粥。
刘七巧这边才用完了早膳,杜若早已经在马车上等刘七巧出门了。杜太太临走前又留下刘七巧上下的打量,见她穿着得体,这才点了点头放她出门,又嘱咐一定要尽早回来。
刘七巧出了如意居,那边紫苏才偷偷的凑到刘七巧的耳边道:“七巧,今儿无论如何,一定要在落日之前回来,知道吗?”
紫苏只皱眉道:“我娘说,只有落日之前回到男方的家里,第一胎才能生儿子,我娘当时就是不懂这道理,在我姥姥姥爷家住了一晚上,所以我才是一个女孩子的。”
刘七巧是个现代的医生,虽然不是学遗传学的,可也知道这生男生女全看运气,真的不是能以人力为转移的,人家试管婴儿都不可以控制男女,更何况这种孤老的说法?不过既然已经古代生活了那么多年,刘七巧也早已学会了入乡随俗了。
“我知道了,今天一定在落日之前回来,保证不犯任何的禁忌,知道了不?”
紫苏见刘七巧听了自己的劝,总算松了一口气,这会儿她才想起一件事儿来,紧了紧手中的小包袱道;“少奶奶,我今儿想去看看阿汉嫂,昨儿我说了,今天要去看她的。”
刘七巧一拍脑门,只蹙眉道:“我昨儿也说了,要陪她十条裤子的,这一忙差点忘记了,这样把,一会儿我们出门,让春生带你过去,我们直接回王府去。”
紫苏连忙摆摆手道:“不用了,我自己走着去好了。”
“坐马车你不知道,其实那边离这儿远着呢,这样吧,你先和我一起回王府,正巧我家里还有一些不穿的衣服裤子,让我娘整理出来了,你一并给那家让你送过去。”紫苏想了想,这样倒也不错,况且她之前留着的一些私房碎银子,都让钱喜儿给保管着,这会儿她身上也确实没什么钱。
两人就这么说定了,刘七巧就领着绿柳和紫苏回门去了。杜若见刘七巧终于出来了,她那小身量还算挺的笔直,因为知道今天要回门,所以眼睛下面的珍珠粉也抹了很多层,这会儿乍一眼看过去,倒是没那么明显的乌青。今儿跟着两个丫鬟,所以杜若扶着刘七巧上了前面的马车,后面的马车里坐着柳绿和紫苏,最后面还跟着一辆马车,放满了带去王府的礼品。
刘七巧上了马车,见杜若的身旁还放着药箱,便笑着道:“你这又是做什么呢?今儿可是有讲究的,不能落日就要回府的,不然我不能一举得男,你家老太太可要不高兴了。”
杜若只笑着道:“你这是听谁说的,若真是这样那正房太太生的都应该是儿子,当小妾的还没有回门这一说,生出来的就都应该是女儿,岂不是乱套了?”
刘七巧扑哧一笑,挽着杜若的手臂道:“反正我不管,就当是哄老人家开心,我们就早点回来好不好?”
杜若只蹙眉想了想道:“我想去水月庵看看那两兄妹,一会儿用了午膳就先走一步了,省的真赶不及时间回去,我们只在家里的最后一个路口碰头吧。”
☆、第4章 .02|
刘七巧和杜若来到恭王府的时候,刚刚从庙里斋戒回来的老王妃正盼着呢。老王妃是七月十五之前去的法华寺做斋戒的,原本是打算在八月初八之前回来送刘七巧一程的。谁知道通往法华寺的山道因为大雨滑坡,被泥石流给拦腰截断了,若不是庙里头住的都是京城里一些最有名望的老太君,只怕这路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修好呢。
老王妃归来,众人自然就都集中在了寿康居里头。老王妃见了刘七巧进来,还没等刘七巧行礼,只笑着招手将她招到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只点了点头道:“倒是真的有几分杜家少奶奶的风范了,看来你在婆家过得还算不错。”
杜太太的为人,在京城的圈子里头也算是好的,能这样不动声色的搭理好一个大世家,不让外头人看见或者听见什么笑话,便就是一种能耐了。
刘七巧只见过了老王妃,低头略带着点腼腆道:“公公婆婆都待我很好,老太太也是宽厚仁慈的,也对我很好,昨儿还让厨房特意给我添菜了。”
老王妃只笑了笑,有些不大置信道:“当真有这回事儿?难不成太阳从西边出了?我可是又从庙里头听说,不久前她见了老故人还长吁短叹的呢。”
杜若听老王妃这么说,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只低着头在一旁不说话,略显尴尬。老王妃见了只道:“你脸红什么,我说的是你祖母,又不是你,再说七巧嫁得人是你,你只待她好,我也就放心了。”
杜若闻言,连忙起身点头如捣蒜状态。那边王妃只笑着道:“老祖宗快饶了杜大夫了,他本来就脸皮薄的人。”
“什么杜大夫不杜大夫的,如今他是你的干女婿,你怎么还这样称呼,瞧你这记性,年纪不大,难不成跟我一样老糊涂了。”老王妃打趣道。
那边王妃只笑着,揉了揉脑门道:“这几日两个孩子闹夜,吵得我也睡不安稳,倒还真有些糊涂了。”
刘七巧出嫁那日,王府开门迎客,人来人往的,免不了有喜欢小孩子的,都去王妃那边看了一眼,或是惊到了也是有的,刘七巧急忙道:“这几日京城又有了小儿麻疹的病童,太太倒是要当心放着一点了,相公才说,今年春季没有时疫,到了这个时候反而闹起来了,这天还没凉,只怕是到时候会不会传开也不知道了。”
众人一听,皆都惊了一跳,老王妃只嘱咐王妃道:“你一会儿回去,让丫鬟们将两个娃儿的房间都清扫清扫,务必要弄干净了,这麻疹弄不好是要命的,我们这种人家的孩子带得娇惯,反倒容易染病的。”
李氏闻言,只按着胸口道:“七巧,你小时候就生过麻疹,那时候不过才两三岁,当时我也以为是救不活的,谁知后来你奶奶请了一个野郎中来,给了几帖药,吃了居然就好了,只可惜我不识字,当时也没有什么药方,不然的话,跟大郎说说,没准还是什么祖传秘方什么的?”
杜若听李氏说刘七巧曾经得过麻疹,心里只松了一口气,这才开口道:“重在防御,只要丫鬟们平常注意卫生,应该不会随便传染的。不过这一段时间,小孩子们还是不要多接触外人的好。”
几个人又闲谈了几句,刘七巧便辞别了老王妃和王妃,和杜若一起回了蔷薇阁。李氏如今过了一年太太的生活,且又有了孩子,越发还有那么写夫人的派头,出门的时候就将家里的事情都给安排的妥妥当当的,只是稍微有些郁闷道:“你爹跟着王爷去了衙门,所以中午赶不回来吃饭了,今儿就我们几个人,简单些。”
李氏正说着,往刘七巧身后瞧了瞧,却不见钱大妞的人影,正想开口问,那边刘七巧便开口道:“大妞去了杜家,我也给她改了一个名字,叫做紫苏,杜家的丫鬟大多都是药材做的名字,服侍大郎的两个叫做茯苓和连翘,都已经有了人家,人也很老实得用。”
李氏原本关心钱大妞,当刘七巧这后面几句话一说,她的重点就立即便宜到了别处,只又问道:“老太太如何,真跟你方才说的一样,还给你添菜了吗?”
刘七巧想了想了,估摸着杜老太太给自己添菜那是沾了杜若姑妈的光,不过这种事情说出来也没什么光彩的,所以她只点了点头道:“那是自然,老太太虽然以前或许不喜欢我,可如今我和大郎已经成婚了,生米成了熟饭,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李氏这会儿总算放心了,只又补充了一句道:“那你一定要克尽妇道、早日为杜家开枝散叶,到时候她自然会越加的疼你的。”
刘七巧连连的点头,偷偷瞄了一眼杜若,见他脸上早已浮起了不自然的红晕,只忍着笑道:“娘,你瞧你说的,我这才过门两天呢,哪有那么快的,再说我还小呢,我不想那么小就生孩子。”
李氏见刘七巧这么说,只蹙眉道:“那可不行,我们做女人的,无非就是相夫教子,大郎是个出息的,不用你操什么心,你如今的任务,不就是给杜家开枝散叶吗?”
刘七巧自然是明白李氏的心思的,刘七巧这是高嫁,若是不早日生个男孩子把自己的地位牢牢巩固,也不知道杜家会不会采取什么措施,所以李氏觉得,只有刘七巧一举得男,才能保住现在的地位。
“娘,如今我婆婆还怀着孩子呢,她已经把管家的钥匙都给了我,难不成我才接手几天,就原封不动的给还回去吗?怎么说也要等我婆婆这一胎平安生下来之后,才能考虑我和大郎之间的事情,娘你说对不对?”
李氏转念一想,却也正是这个道理,如今刘七巧连管家的钥匙都接了下来,可见杜太太对刘七巧那是没话说的,可杜老太太对刘七巧到底是个什么心思,却还是让李氏很担忧。
用过了午膳,李氏原本想留刘七巧再坐一会儿,可因为杜若想去水月庵给两个孩子看诊,刘七巧便也起身告辞了。这会儿刚刚立秋,天气还很炎热,老王妃和王妃都在歇中觉。刘七巧便只让绿柳挨个去告辞了,自己跟着杜若一起去了水月庵。
却说昨晚水月庵里面也是人仰马翻,因为庵里面有年纪小的小尼姑,所以大长公主便只让几个年长一些的尼姑过来服侍。可那些尼姑平常念经念佛是一把好手,服侍人起来却是半点儿都不行的。除了贴身服侍大长公主的*、明镜两位是大长公主一手培养出来的,其他人在这方面确实让人很不满意。为此大长公主还大发雷霆,指责她们空有一副修行人的外壳,内心却没有半点善念,若是真的心怀善念,又如何不能好好的照顾病患呢?
刘七巧和杜若去水月庵的时候,大长公主还未起身,*小师父将刘七巧和杜若领进了昨日安顿兄妹两的那间禅房,里头的尼姑早已经累的趴在了茶几上睡了起来。*只一把将人拍醒了道:“让你们照看病人,你们睡得这般死,只怕是火烧了眉毛都不知道,若是让师太知道了,少不了又是一顿骂。”
水月庵的尼姑,大多数都是原先官宦人家的姑娘,或是克父母家人的、或是逃难时候没地方去的,或是家里落罪,自己一人无法营生的,出身也多半不会太差。更还有几个先帝年长时候纳的妃子,如今也不过就三十几岁的光景,哪里服侍过人,她们在和水月庵出家,无非就是见这是大长公主修行的地方,香火旺盛。虽然粗茶淡饭,但至少不用看别人脸色,也不用服侍别人,所以除了念经之外,平常是不干任何重活的。至于那些粗重的活,每年皇帝都会给大长公主送上那么几个得用的老奴,多半都是一些罪臣的家眷,罚到水月庵来做苦力的。
杜若见两个孩子都躺在炕上,身上的被子盖的歪歪扭扭,便知道那照顾的尼姑是有多散漫的。那女尼连忙站了起来,上前想去给那小姑娘掖一掖被子,刘七巧只摆了摆手,自己亲自上前,给那小姑娘盖好了被子,拿出她那藕断一样的小胳膊,放在被窝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