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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这一世她占了婆母的身子,既有嫡母的身份,就该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入了内室,屋里摆着一架白玉翡翠百鸟朝凤的檀木屏风,绕过屏风,黑漆嵌螺钿花蝶纹架子床旁边摆着一张紫漆描金山水纹海棠式四方桌,桌上一套柳青芙蓉遍彩茶盏。
  屋内装扮的奢华诗意,一看就不像一个武将的房间,很显然出自万嬷嬷的手笔,果然是宫里出来的人,处处周到,处处精致。贺云昭原本不太懂意韵为何物,和程怀仁做了三年夫妻,为了能附和他几句,背地里也看了不少书,连今上不大推崇的《女戒》也看过抄过背过。
  万嬷嬷正伺候忠信伯起床,见了贺云昭来,似乎吃了一惊,带着歉意看了夫人一眼,又无奈地看了看正托着程志达的手,表示不方便起身行礼。
  贺云昭明白,万嬷嬷这是看不起她,原主的家世身份众人都是晓得的,嫁过来不过是冲喜,哪个又真的把她放在眼里?
  就这么静静地站着,贺云昭等着万嬷嬷给忠信伯穿好了衣裳,过来给她行了礼,才露出微笑,道:“伯爷还未用午膳吧,中午我同伯爷一起吃。”
  万嬷嬷脸色一僵,对这个新来的女主子十分防备,道:“伯爷吃得清淡,夫人也许吃不惯。”
  “有什么吃不惯的,我在家中也没少吃素。”以前和婆母聊天的时候,贺云昭就知道她常在家中吃不饱,穿不暖,吃素是常事,有时候素都没有,还得自己在院子里种青菜,可见继母多么狠毒。
  万嬷嬷再不好拒绝,便命丫鬟去小厨房交代,中午把夫人的分量加上。她也悄悄打量起贺云昭,只见美人娇艳万分,眼里却沉静稳重,内外不一。忽然想起别人对新夫人的评价,但联合她今日对程怀仁说的话,以及现在的态度,似乎和“懦弱”等字眼没有任何干系。
  贺云昭见万嬷嬷正端起桌边的茶碗,要给程志达漱口,便伸手道:“我来吧。”
  万嬷嬷一愣,似乎在犹豫,伺候人的活儿,她们下人做惯了,轻车熟路又细致,新夫人娘家再怎么不堪,到底是京官,不至于让一个小姐去干伺候人的事,她……真的做得来吗?
  趁万嬷嬷发愣的功夫,贺云昭就夺了茶杯,喂忠信伯喝了两口,又拿帕子掩在茶碗旁边,以免茶水溢出来打湿衣裳。嫁人之后她就学会文臣家的姑娘那样伺候夫君了,谁让她嫁的人奉守三纲五常。
  只可恨她嫁给程怀仁之后费尽心思,却不料枕边人是个伪君子,把她的真心糟蹋的分文不值!
  万嬷嬷见贺云昭伺候周到,提着的心放下来了,竟轻轻呼出一口气。
  贺云昭耳朵不聋,听得见万嬷嬷的反应,待程志达吐出漱口水,替他擦了擦嘴角,抬眸对万嬷嬷道:“伯爷多活一日,我便晚一日做寡妇。万嬷嬷心安,我不会刻意为难伯爷。”
  万嬷嬷干瘪地笑了两声,文兰和文莲两个丫鬟说的果然是真的,这新夫人挺……不着调的。
  看来武将就是武将,教出来的姑娘到底没有文臣千金含蓄内敛。
  贺云昭不顾万嬷嬷怎么看她,伺候完程志达洗漱,亲手给他篦了篦头发。
  程志达的年纪比贺云昭的父亲贺镇东还要年长,二人同为武将,忠信伯一生征战沙场,为国奉献,年轻时候弄得伤痕累累,老了落下病根,虽有荣华富贵,但这副模样,也算是晚景凄凉。
  这种状况落在贺云昭眼里,不免联想到自己父兄身上,连带地对程志达也多了份同情,况且她现在的身份和生活也全赖忠信伯所赐,她对这个“丈夫”更多地是一种面对长者的敬重。
  服侍着程志达吃了些清粥,贺云昭又同万嬷嬷说了下府内庶务,她欲全面接手忠信伯府内宅之事。
  万嬷嬷听了差点面露讥笑,她这些年来也不过是坚守住了修齐院而已,想把整个府都把控在府中,没那么容易。
  贺云昭知道万嬷嬷不会插手帮忙,不仅是不信任她的为人,更不信她有能力掌管偌大的忠信伯府。
  贺云昭本人最不爱弯弯绕绕的东西,做事一向干净利落,盯着万嬷嬷道:“府里混乱不堪,不是因为没有能人,而是因为没有人有名正言顺的身份去管,不过差个名头而已。如今我是忠信伯夫人,别说姨娘生了仁哥儿,就是仁哥儿已经袭爵,娶了媳妇回来,我若要管,也没有人有资格说一个不字。”
  程怀仁和沈家人最爱那三纲五常来压她,现在,她就以牙还牙,把那些禁锢她的东西统统都还回去!
  万嬷嬷一听贺云昭一下子就说到重点,果然高看了新夫人两分。
  贺云昭乘热打铁道:“我苦于身边没有得力的人手,文兰和文莲两个丫鬟很不错,若是万嬷嬷肯,请您把她们两个暂时放在我手下,成不成?”
  手边没有忠诚的人,很多事都办不成,贺云昭必须从万嬷嬷这里要人。
  万嬷嬷微笑道:“她们两个本来就是伺候夫人的,自然一切听从夫人。”
  “那就多谢嬷嬷了。”
  二人才商议完,外面有丫鬟来禀,道:“回万……回夫人,武定侯来了。”
  一听到武定侯的名号,贺云昭忽略掉小丫鬟脸上喊错人的尴尬表情,沉住气道:“去请。”
  作者有话要说:  基友说我文名文案不太好,大家有啥建议不?
  男主武定侯曹宗渭,是个……经常被女主的美貌和智慧打脸然后一步步爱上女主的粗鲁武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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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4 章
  第四章:
  武定侯曹宗渭可是贺云昭父亲贺镇东的挚友!以前她小时候还被曹宗渭抱过,举在肩头哄着玩,这回兴许能从他口中得知些许贺家状况也未可知。
  贺云昭实在太想念父母兄长了,亦很想知道婆母何云昭是不是也重活一世去了她的身体,因是十分期盼曹宗渭的到来。
  没一会儿,曹宗渭就被下人领到了梢间里面来。
  贺云昭强忍激动,勉强朝曹宗渭见了礼。这一面,对她来说简直恍如隔世,自前世小产之后,她几乎都未出过府,没见过贺家以及和贺家有关的人,这会子颇有种见到娘家人的感觉,那声“曹叔叔”都差点脱口而出了,一时间红了眼眶。
  曹宗渭二十七八的年纪,头发高高束起,以一根玉簪固定住,常年在军营待着的男人,身材高大健壮,麦色皮肤康健野性,眉目张狂疏朗,不似读书人那般文弱秀气。
  出于礼节,曹宗渭也对贺云昭客客气气地抱拳,喊了声“嫂子好”,然而等他抬头四目相对的时候,却看见一双红了的眼睛……他皱了皱眉,不悦地挪开视线,大明民风开放是没错,喜欢他的女人很多是没错,甚至有人当街扔给他熏香的手帕香囊等物,可哪有女人初次见他就馋红了眼的!
  曹宗渭走到万嬷嬷身边,细心询问了忠信伯的近况,得知与往日无异,说不上悲喜,挑着没要紧的话题与万嬷嬷聊着。
  贺云昭见曹宗渭完全没有同她说话的意思,猜想是因为男女之防,便暂时离开了梢间,待来日再探消息。
  曹宗渭一见新嫂夫人走了,立即松了口气,朝一旁的牡丹缘铜镜里瞥了一眼,心里就更发愁了……
  贺云昭从梢间出来,就去了议事厅,文兰和文莲两个丫鬟也跟了进去,方才在屋里新夫人说的话万嬷嬷也默许了,她们两个以后自然要尽心替主子办事。
  贺云昭吩咐她们道:“去把外院总管和内院的管事妈妈们,都给我叫过来。”
  文兰和文莲两个对视一眼,福了福身子,应了一声便出去了,一个去了二门,一个去了后院管事妈妈们待的各处。
  贺云昭在这边等着,曹宗渭在隔壁梢间问万嬷嬷为何新夫人不贴身伺候程志达,实际上就是问他们夫妻俩为何不一起睡。
  若是别人问这种问题,万嬷嬷是不会答的,但武定侯不一样。曹宗渭和程志达有过命的交情,两人称兄道弟十余年,忠信伯府逐渐败落的这些年,明里暗里都是他帮忙撑着,若非如此,程家人还要被欺辱的狠些。
  所以万嬷嬷对曹宗渭十分信任,不仅外院的事由他手下的人帮忙管着部分,内院的事有时候也不瞒他,毕竟待程志达真心的人不多了。
  万嬷嬷笑着答说:“本来夫妻两个是该住在一处,不过新夫人一嫁进来就病了,伯爷身子又不好,我怕病气过给了伯爷,就让人把东边的梢间收拾出来给夫人住了,况且这边伯爷一个人也住惯了,两人分着住,说不定夫人也舒坦些。”
  曹宗渭点点头,觉着万嬷嬷思虑的很周到,毕竟是老夫少妻,而且程志达又是这副样子,贺云昭未必愿意住一起,还不如分开,省得招她怨恨,背地里给丈夫苦头吃。
  一时间又想起贺云昭方才红着眼看他的模样,不由得担心起来,委婉道:“万嬷嬷,新夫人年纪轻,虽然我朝不比以前迂腐,但妇道人家该守的规矩也得守着点,您多盯着些。”
  万嬷嬷本来没想到这一头,一听曹宗渭提起来,又想起贺云昭那张娇艳无方的面容,立刻重视起来,道:“侯爷安心,修齐院上上下下都规矩着呢。”院子里每一双眼睛都不是白长着的呢。
  曹宗渭喝了口茶,院子里传来一阵阵脚步声,万嬷嬷使了个丫鬟出去看,方晓得是贺云昭把内外院的管事们都叫了进来。
  万嬷嬷笑了笑,倒是很想知道新夫人有什么手段收拾这些人,她这些年要顾着程志达的身体,还要管着修齐院这么多张嘴的吃喝,没有精力,也没有能力去管修齐院之外的事,所以除了正院和老夫人的院子,外面的状况实在不堪。
  若是新夫人有能力整治整治,万嬷嬷倒是乐得看到。
  曹宗渭心底里已经看轻了贺云昭,因是见她弄出这么大阵仗,倒有些看热闹的意思,朝万嬷嬷一点头,就出了梢间,等到管事们都进了议事厅,他就站在门口侧着身子听着。
  贺云昭坐在黄花梨雕龙纹罗汉床上,右脚翘在小杌子上,右手胳膊搁在膝盖上,气定神闲地看着下面乌压压站着的一片人。
  贺云昭前世是正紧的忠信伯夫人,管内宅之事理所当然,这些人她都无比熟悉,有部分人的秉性她都心里有数,在说话之前早就想好了对策。
  文兰和文莲两个这时候也从外面进来,一个端着茶盘,另一个跟在后面。
  贺云昭待文兰把茶壶和茶杯放下,吩咐道:“你们哪个会识字写字?”
  文兰和文莲同时点头,作为一等丫鬟,又是万嬷嬷亲自培养出来的,自然和别的丫鬟不一般。
  贺云昭满意地点头,道:“文兰去拿纸墨笔砚过来,按着下面这些人头的数量拿双倍纸,还要红印泥。”
  下面垂首站着的人都一脸雾水,不明白贺云昭要做什么。
  只等文兰把东西拿来了,贺云昭朝下面问道:“人都到齐了?”
  文莲答说:“到齐了。”
  毕竟是新夫人头一次召见,就算想拿大的人,也得来瞧瞧风向,所以不论职位高低,全部都来了。
  “来了就好。”贺云昭勾唇一笑。
  曹宗渭斜斜地靠在隔扇上,微微侧首看着罗汉床上的美人,娇艳的像团火,脾气也像团火似的,够辣够劲儿。
  只可惜命不好,嫁到忠信伯府来了。
  正饶有兴致地看好戏,曹宗渭听得贺云昭道:“从外院管事开始,都挨个地自报身份,好叫我熟悉熟悉大家,将来共事也方便。文兰文莲,你们两个拿纸笔记下,一张纸上只写一个人。”
  文兰文莲连忙铺好了纸张,蓄势待写。
  下面的人都是按等级辈分站的,头一个是忠信伯府的外院大总管明荣,他是伯府里好几辈的老人了,为人机灵圆滑。自从忠信伯府没有女主子以来,一直持观望的态度,偶尔会给沈兰芝一些便宜,但也不敢太过分。
  明荣皮肤略白,额宽眉浓,颧骨高,八字胡,出来一步朝贺云昭行了个礼,报了身份问了声夫人安好。
  贺云昭与此人交手过数次,前世的时候明里明荣听她的话,背地里也会给沈玉怜好处,两边不得罪,不是个忠心的人。
  下一个就轮到银库账房总领林永连头上,他是个国字脸,单眼皮,一字胡,做事严肃认真,对上不卑不亢,对下不喜谄媚阿谀,他媳妇邹妈妈就被万嬷嬷收服了,放在修齐院当差,负责丫鬟们的日常起居开销、主仆月银、饮食起居、四时添置。
  接着是库房总管甄业,一双绿豆大的眼睛浑浊无光,脸上总是挂着讨好的笑容,是个奸猾阴狠的人。
  最后贺云昭又认了管田地房屋的管事卫业和仓上头目管家郎大,还有几个二等管家,例如负责买办的彭见山、春秋地租管家何瑞。
  几个内院的管事妈妈见贺云昭一副很是老道的模样,不敢怠慢,乖乖地报了名字职位,遇上胆子大点的,才敢抬头仔细看看新夫人长什么样子。
  一一见完所有人,贺云昭往文兰和文莲手上的纸张看了一眼,道:“都干了?”
  两个丫鬟异口同声道:“干了。”
  贺云昭冷冷地扫了下面人一眼,这些人几乎就是府内所有关键奴仆,忠信伯府大大小小的事都由这些人主持操办。要想在府里站住脚跟,管好这些人是关键,只要下人的心向着她了,程怀仁母子就是以后醒过神来,想对付她也不容易。
  只不过现在是五年之前,贺云昭只对其中几个管事性格比较熟悉,要想知道每个人的性格心思从而对症下药,还得费些功夫。
  和程怀仁待了几年,被沈玉怜和沈兰芝算计了那么多回,迂回中庸那一套,贺云昭也学会了八成,要想收服能用的人,压制住不能用的人,得靠脑子。
  晾了下面那些人好一会儿,贺云昭看见已经有几个人眼神你来我往,相互询问着,方开口道:“我才嫁进来不久,伯府规矩与我何家大不相同,有些事还得请教诸位,我就随便挑拣一件看看大家的意见。设若下月我表侄女过生辰,我这个做姑姑的要出一千两人情走府里的账,行不行?”
  她这一问,下面人都沸腾了,别说新夫人的表侄女了,就是伯爷亲侄女,过生辰也没有出一千两的道理!
  曹宗渭抱臂看着一脸淡定的贺云昭,很好奇她到底卖的什么关子,竟然问这么个过分的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见到第一面了,大家还满意不?
  伟哥有没有一点自恋……没办法长得帅,身材又好嘛,眼馋的人多了去了。
  ☆、第 5 章
  第五章:
  议事厅里好半天才静下来,贺云昭见他们都静了,扬起声调问道:“都论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