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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不相干。”付明大笑,他边说边注意着她的神情,“你有这京城里出了名的宋大人相陪,难怪荣丰伯府都被你踩到脚底,说和离就和离,说不相干就不相干。”
  他刻意在话里存了侮辱。
  仿佛他们之所以闹到和离这一步,纯粹是因为她红杏出墙在先。
  领悟到了这层意思,姜淮娡的眉头不禁微蹙。
  “世子慎言,我在府里待您如何,您心知肚明。何况,宋衍本是我师弟,与我亲弟弟是一样的。”姜淮娡缓声说。
  她这话一出,在场的三人却先后皱起了眉。
  付明以往便最见不得姜淮娡这个样子,好似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似乎她什么错都没有,这些事情,全是自己凭空臆想出来的。
  而宋衍则是不愿在她前夫面前,只担个“亲弟弟”的名头。
  淮姻呢,想得更多些。
  她是觉得姐姐与宋衍迟早都会好上,现在在付明跟前把话说太死,要是日后跟了宋衍,那便是个现成的把柄。
  这回,不等付明说话,宋衍先开口了。
  他风雅出众,面庞皎如白雪,眼神却是极为犀利地:“付大人一介男儿身,莫非这点担当都没有吗?”
  付明对他没那么客气了,直接嘲讽回去:“你说什么担当。”
  “令堂已经大张旗鼓地为你纳亲赵家女,你却在这当口来对前妻兴师问罪,非要论道一下是谁负谁。”宋衍道,“付大人若不怕丢脸,自然,是能论道的。”
  付明眯起了眼:“你知道的还真多。”
  他冷冷一笑,忽然一手指向姜淮娡:“就这样,还说没有什么,莫非我荣丰伯府的家事,已经传到人尽皆知的地步!”
  “莫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回复完了付明,姜淮娡曼声道,“阿衍,你也少说几句。”
  宋衍道“好”,这声好,倒像是已经与姜淮娡成了一家人。
  付明都被气笑了:“我从前一直以为你端庄贤淑,没想到你骨子里和那些淫|娃荡|妇是一样的。他比我好看,比我俊俏,是不是?”
  一个人一旦被猪油蒙了心,路只有越走越偏的。
  付明对姜淮娡,本就心有不甘,若是姜淮娡身边多了个无名小卒追求,付明嘲讽几句也就罢了,偏偏宋衍还比他优秀。
  他这话,比刚才那几句隐喻更难听了,直接把姜淮娡的脸面扯在了面上来。说什么淫|娃荡|妇,事实上,不知道谁才是那行走的胡萝卜,见缝就钻。
  淮姻直接拿起旁边的一杯茶,径自泼在了他脸上,她吊着眼角,神色颇冷:“世子爷,姜家的人不是都死了,可以任由你这样侮辱。”
  “你觉得是家姐对不起你,那我们大可把官司打到衙门去。让这京城的百姓看看,到底是谁欺负谁!”淮姻说,“你以为荣丰伯府做的那些事情,真就那么干净,你以为我们手里一点证据都没有吗?”
  “世子,你再欺人太甚,哭的人会是你!”淮姻底气高涨,一副丝毫不惧他的样子。
  付明不由就有些心虚了。
  宋衍仅知道付明与表小姐有过猫腻。对于姜淮娡被下毒的事情,他还不甚清楚,闻言,他不禁眯起了半边眸子,神色蓦地有些幽暗。
  “如果我没记错,付大人如今在翰林当值。”宋衍忽然开口说。
  付明抹了把脸,冷冷瞧他,不知他是何意思。
  翰林院是个清贵的地方。这里头的人,官职普遍不高,可说出去名声好听。毕竟内阁的首辅次辅,都是从翰林里出来的。
  宋衍道:“张侍读告老还乡,付大人想必也知道。”
  “不才,前几日皇上宣我入宫起复,从明天起,接替张大人位置的,就是本官了。”宋衍微笑,“以后与付大人抬头不见低头见,还请多指教。”
  付明如今在翰林院属于六品编纂,放在外头就是个县级官。这侍读呢,比编纂官高一级,正五品。其实从官位上来说,一品而已,区别不大。
  唯一的区别是,编纂只与书打交道,侍读却是要为皇上和太子讲学,交往的人那可就高贵了,面圣的机会多,升迁自然也要更容易。
  何况官大一级压死人,翰林苑这地方不像外头。这里读书人多,都讲究礼节,银子和地位在这儿没有那么好使。
  若宋衍真是侍读学士,那日后在朝中见礼,付明是要以下官身份拜见他的。
  有了今日这渊源在,付明怎会甘心!
  付明道:“那宋大人可真是好本事!”
  宋衍轻飘飘一笑:“不过是仗着年轻,在才学上比付大人高些罢了。”
  高些是谦辞,他当初三元及第,与付明这种三榜进士比,中间那是至少隔了几百名的差距。
  谁不知道他说的高些只是客套话呢,像付明这种心思深的,更觉得此人是在讽刺。
  “宋大人最好保佑自己,永远简在帝心,下官先祝您一路青云直上。”付明皮笑肉不笑道。
  宋衍面若冰霜,他眼神澄澈:“本官也预祝你二婚和和美美,别又闹得和离收场。”
  在姜淮娡面前与他提二婚,付明恨不得一掌抽死他!
  “淮娡,”付明道,“我能与你,最后单独谈谈吗?”
  骂完人家淫/娃,现在又想单独谈谈,连狼牙都觉得这人怎么成日里想着要上天。不说姜淮娡是个守礼之人,即使是性子活泼的,也受不了这样。
  姜淮娡根本没有看他,她漠然说:“我是和离之女,别给人落了话柄。世子是要再娶妻的,世子亦不想新婚之后,您的妻子找上门来,说我与您藕断丝连。”
  付明的眼角被她这样淡漠的样子给灼痛了,他苦笑说:“无论你相不相信,我欠你一句对不起,那天在伯府,一直没有机会亲口告诉你。”
  “世子这句对不起,恕我不能收。”姜淮娡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我能活着出伯府,是侥幸,也是万幸,与世子您的良心,不相干。”
  付明点头,他的眼神还是不死心地在姜淮娡与宋衍身上流连,他连连道:“好,与我不相干,好。”
  “我祝你,早日觅得第二春。”付明的目光如一道刀芒,他刻意话中有话。
  姜淮娡问心无愧,直接不羞不怒地回了过去:“世子的第二春已到,这个祝福,我便不送了。”
  付明捏紧拳,他终于意识到今天只是在自取其辱,姜淮娡心里早就没有想着他了!
  果然仍在痴心怀念那段往事的只有他一个。
  他冷冷掀起衣袍,不再罗里吧嗦,拂开帘子走了。
  宋衍的视线如影随形跟着他,直到这个人彻底消失。
  宋衍才扭头问姜淮娡:“你觉得,我比他强在哪儿?”
  这突如其来的一问,还带着些不要脸,姜淮娡不禁愣住,秀气的眉头弯弯蹙了起来。
  第37章 子平
  姜淮娡不主动说话, 宋衍也不退让,不依不饶地非要一个答案不可。
  不想让气氛太过尴尬, 淮姻只好插话说:“阿衍哥, 你真的被起复了?”
  宋衍点头:“真的。”
  其实今天要不是付明来闹这么一出,宋衍并不打算太早让姜淮娡知道自己被皇上起复的事情。
  她已经觉得自己配不上他,他如果再官复原职, 只怕姜淮娡会离自己更远。那宋小状元的追妻路, 可就是真的漫漫了。
  果然,明确地收到宋衍的回答后。
  姜淮娡开口说:“宋大人既恢复官身, 日后,还是少来商铺为好。”
  宋衍抬头看她:“我不来,连个帮衬你的人都没有。淮姻也出嫁了,你不能总指望她。”
  “还有香玉在。”姜淮娡说。
  宋衍一张俊美的脸端方无比, 他道:“香玉到底不是男人, 若有流氓痞子来,她能赶他们走吗?”
  姜淮娡皱眉。
  淮姻打圆场道:“阿衍哥要是起复,肯定会忙一些,不会像原来来得那么勤了。姐姐,我们与阿衍哥从小一起长大,怎么也是半个亲人呢。”
  淮姻比宋衍更知道自家姐姐的脉门在哪里。
  姜淮娡接受不了宋衍凭借男女之情去追求她, 却不会拒绝,那位当年与她在姜府相依着长大的宋师弟来看她。
  她的亲人原本就不多, 像宋衍这样有情有义的,更是极少。
  淮姻的话, 让她忽然想起,宋衍一意孤行地替父亲求情,为此不惜丢了官的事情。
  心生出感慨和感激,姜淮娡默默不答,却没再往外赶人。
  宋衍不由一笑。
  天色逐渐变黑,想到一天都没见到王爷,淮姻只好向两人辞行:“我答应王爷会回府用饭,先走了。阿衍哥,你要是有空,可以帮着姐姐,把今天的账算一下吗?”
  宋衍颔首,温声说:“她一个人做不来,我会的。”
  淮姻坐上马车与姜淮娡挥手,姜淮娡照例嘱咐了她路上小心的话。
  淮姻也不忘道:“等会儿若是忙得晚了,一定让阿衍哥送你们回去。”
  付明白天才来找过茬,他要是再禽兽一点,谁知道会做出什么事儿。淮姻放心不下,好不容易得到机会重生,她不想再让姐姐冒险。
  等姜淮娡点头,淮姻这才放心地放下帘子:“明天见,姐姐。”
  姜淮娡温柔笑道:“明天见。”
  虽然姜淮娡没有明说,但毕竟是亲姐妹,淮姻通过她的面部表情也能看出来。她今天,必然是感到很愉悦的。
  出了那守卫森严的高宅大院,能有一些专属于自己的事情干,当然是比困在荣丰伯府,只能靠付明和纪氏的脸色过活要好。
  马车在路上颠颠簸簸,姜淮姻也累了。她靠着车壁,一手撑着脑袋,正打算睡个香甜的呼噜觉时。
  狼牙却很突兀地说:【宋衍比原书里更早被起复,是因为王爷为他说话。】姜淮姻打了个哈欠,还是清醒了一些,她慵懒地抬起眼皮:【我还以为你生气了,不打算理我呢。】狼牙轻哼:【是不打算。】
  【好嘛,我知道你是大好人,】姜淮姻软软道,【王爷八成是看到了那日,宋衍与我一同帮忙招呼姐姐,才主动帮他。】【萧霖原先就一直欣赏宋衍敢为姜家求情的风骨,何况宋衍本也是人才,】狼牙说,【他只需在皇上跟前提个两句,皇上自然会想起宋衍来。】姜淮姻嫩藕似的胳膊微微撑着头,她弯着嘴角道:【王爷真好。】【再过两个月是今上的万寿节,为了王爷,勉强送他一份寿礼好了。】姜淮姻道。
  昨晚,王爷会在她耳畔问出那样的话来,足以证明他对萧乾非常重视。
  平心而论,姜淮姻怨萧乾,也恨他,可是她真没想过杀他。
  她对萧乾的感情远比对谢晋之与齐王更复杂。
  她与皇上之间,有家恨这道解不开的心结,也有王爷这样一个必然让他们存在联系的人。
  既然解不开,总不能让症结继续加大。
  这天下,终究还是姓萧。
  姜淮姻边搀着瞌睡,边迷迷糊糊地想该送萧乾什么寿礼。
  待马车回到王府时,寿礼尚未想出来,她这觉倒是睡得挺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