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客气。”
她一勺一勺慢慢喝着,温热的汤滚进胃里,那种舒服的感觉像上了瘾似的,让她不想停下来。
很快便喝光了,露出有精致花纹的碗底,她盯着看了好一会儿。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忽然伸过来,拿过碗。
姜昕抬眼看,易文骥一手握碗,一手盛汤举止优雅。他的手生的很漂亮,修长精致,她脑海中浮出另一双手,同样漂亮,但更有力量。
汤碗平平当当推了过来,她收回心绪,接着喝。
易文骥神情复杂,她这几日状态不佳,他都看在眼里,他不由得心疼。是那个他,没有好好待她吗?
“文骥,听说窦总的官司已经结了?打赢了。”
太阳穴突突的跳,她是在暗示他不该每日都来。他放下碗,坐正了,“案子是结了,不过还有部分内容需要私下协商。”
她哦了声。
易文骥静静的坐在那里,他仔细的望着她,光洁的额头,长翘的睫毛,玲珑的鼻尖,精巧的脸蛋,她是那样的美丽,悄然入了他的梦里。
快疯了。易文骥明白自己逾矩了,姜昕已经说得那样清楚,他不该再抱有别样的心思接近她。只是,他眼瞧着她的心不在焉,眉心总也舒展不开,还有那一双剔透的眼睛装满了心事。易文骥就觉着,她或许过的并不如意,这样的认知让他既心疼又欣喜,似乎是抓住了一星希望。
也或许希望并不止这一星。那天她说自己不是个好女人,他想了许久,理不清楚。隐约觉得另有蹊跷,难道……
真想见一见那人。
姜昕吃好了,她搁下碗,擦了擦嘴巴。
“你就没有其他的官司忙吗?”她问。
“本来压了桩兄妹房产案子,又新接了一桩婚内彩票奖金案,所以从明天开始我就不过来了。”
“你接的官司都非常民生嘛。”
易文骥笑,并不说什么。
“你接不接刑法案件和邢政案件?”
“只要有我感兴趣的,都接。”
“有没有危险?比如黑社会威胁警告报复之类的。”她很认真的问道,电视里面这样演的。
他摇摇头,失笑,“没有危险,有司法机关和人民警察保护,我很安全。”
姜昕耸耸肩,看来是她想的太不切实际了。
已经吃好了,他们出去,刚出了正门口不远,迎面走来两人。她脚上的鞋像是被黏住了,站着不动。
易文骥与那两人擦肩而过,他很快发现不对劲,回头一看,他们已经停在了姜昕面前。他折身回去,站在她旁边。
梁因一脸惊讶,“姜昕太巧了,我刚才还说来这边用餐有可能碰见你呢,没有想到真的被我说中了。柏衡哥哥,我神机妙算吧?”
姜昕想,是太巧了。对面的梁因眉梢眼角扬起,得意极了。
谢柏衡若有深意的看梁因一眼,目光转向易文骥,这个男人面上带了淡淡的笑意,静静的站在她身旁。他心中一凛,真是刺眼。
易文骥对上这双锐利深沉的眼睛,与他平视,眸子里平静如水。他似乎真的在哪儿见过面前的男人。
谢柏衡心中冷哼了声。
气氛一时显得古怪。
姜昕对着他们微微笑,“今天的何首乌鲤鱼汤味道很好,梁小姐,柏衡,你们可以试试。”
谢柏衡的目光从易文骥身上移开,终于落到她身上,从老宅子回来后,他们就没有好好吃一顿饭。这么一看,她回b县长的几斤肉又掉了,他眉头皱起。
梁因发出笑声,“虽然我不爱吃鱼,不过既然是你推荐的,我一定得尝尝。这位先生是你的同事吗?”
姜昕从她眼中捕捉到挑衅,她知道她是故意的,而谢柏衡的神情阴郁,她心中一滞,仍是说:“他是我的朋友。”
易文骥笑容友好,“你们好,我是姜昕的朋友,易文骥。”
谢柏衡当然知道他是谁,调查的资料里,有他的照片。他朝他略略点了下头,“你好,我是姜昕的丈夫。”低沉平缓,简洁有力。
易文骥自诩心志异于常人。他见惯了各种风浪,或惊涛骇浪,或啼笑皆非。他也见惯了形色人物,或高官权贵,或市井小民。面对这些,不管何种情形,他都能够淡然处之,维持镇静。
现在不一样。
面前这个英俊成熟的男人,他说他是她的丈夫。字字铿锵,如惊雷轰的一下,就这么突如其来的炸了。
呵,这算是心想事成嘛?他的确想见一见他,可无论如何,不该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
易文骥脸皮子上的笑僵住了,他猜此刻自己的表情一定很难看,至于另外一个女人说了些什么,他完全没听见。
“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公司了。”姜昕突然开口,声音轻轻的,掷地有声。
她脸色都白了几分,嘴唇干涸,看上去怏怏的。
谢柏衡上前一步,手掌覆在她额头上,温度还算正常,却有些湿黏黏的。他低头询问,“不舒服?”
掌心传来的温热触感,迅速袭卷全身,踏踏实实的。姜昕鼻子发酸,她的确有些不舒服,今天醒来后,脑袋便轻微发晕,只不过她没在意。
“我带你去医院。”他不等她回答了。
“不用去医院,我没事。”她说。
谢柏衡没有理会,他长臂一伸揽住她,“小因,你自己去吃饭,改天我们另请你,叫上宴清。”顿了下,说:“易先生,我得把她带走了。”
“柏衡……”姜昕想对他说没有那么严重。
肩上紧了紧,她的身子已经完全裹进他的怀抱里,他严肃,“不要轻视任何小病痛,听话。”
她抿了抿唇。
易文骥点点头,“的确应该让医生检查一下,姜昕,你去吧,我替你请假。”难怪她胃口不好,午饭她根本没动筷子,只喝了两碗汤,他竟然忽略了。
姜昕稍稍犹豫了下,说:“好吧,麻烦你了。”
谢柏衡眼里的光沉了沉。
“行了行了,你们别浪费时间了,赶紧去找医生吧。”梁因嬉笑,装作不耐烦。其实哪里是装,她真的不耐烦。
看在她眼里,像针扎似的,密密麻麻的疼痛。曾几何时,这份疼爱专属于她,一切都变了。尽管梁因忍受不了她的柏衡哥哥对其他女人好,可有什么办法呢?那是他的小妻子,名正言顺的。
她精致的眉目间隐着晦暗之色,带谢柏衡过来的本意是,让他撞见姜昕和别的男人相处。梁因太了解谢柏衡了,他绝对不能容忍自己的女人被别人觊觎。她以为,他即使不当场质问,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结果大大出乎预料。
是离开太久了吗?柏衡哥哥变了。她不禁想。
谢柏衡半拥着姜昕走了,梁因和易文骥同时望着他们亲密的姿态,各自心中,各种滋味,复杂莫名。
他们走远了,坐进车里,终于消失。
易文骥收回目光,“梁小姐,我也得走了,再见。”
梁因看着这个年轻英俊的男人,忽然绽出一抹魅惑众生的笑容,她红唇轻启,“易师兄,别急着走,我想和你谈一谈。”
☆、第24章
梁因闲闲的搅着咖啡,她丝毫不在意对面男人探寻的目光,甚至,她给他足够的时间打量。
易文骥完全没有印象,他的记忆力好的离谱,何况是这么个光彩夺目的女人,当真是一丁点印象都没有。他可以很肯定,他不认识她。
学长?兴许是有这么个没见过的学妹吧,不值得奇怪。他不急着说话。
咖啡的香味在空气中回旋,浓郁沁人,梁因端起杯子喝了一小口,才慢悠悠的开口:“易学长,你不打算问点什么?”
易文骥神情笃定,“我相信你会主动告诉我。”
梁因扬眉,噗嗤笑了,那双漂亮的凤眼里玩味十足。
“易文骥,纽约大学法学院才子,两年前回国创立了律师事务所,对你而言,没有难打的官司,没有打不赢的官司。据说,你目前单身。”
易文骥盯着对面的女人,娇俏中透出几分妖冶,几分狡黠。她那浓郁的笑容中,又有着几分不可一世的傲气。他淡淡笑了下,“梁小姐,百度百科上写的东西,我不感兴趣。”
梁因嘴角一翘,把玩着细长的指,弹了下,“噢,忘了告诉你,我比百度百科知道的更早,也知道的更多。你有没有兴趣听听?”
“抱歉,毫无兴趣,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自己。当然,我知道你要谈的不是这个。”
“真是不给面子啊。”她眼底有冷色闪过,抬起脸来,又是一副嬉笑的模样,“好吧,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曾经也在纽约大学留学,学外语,比你小两届。”
梁因说的不是假话,不过认识易文骥,完全是因为同班一位关系要好的女同学的缘故。易文骥在中国的留学生中颇有名气,那位女同学亦是他的仰慕者之一。梁因承认,他的确是个有魅力的男人,外形俊朗,谈吐不凡,才华横溢,即使放在优秀的男人堆里,也是会发光的那类人。
不过,比不上她的柏衡哥哥,没有人能比的过她的柏衡哥哥。
所以她很快忘了易文骥,直到那天,她看见他竟然和姜昕在一起,她便想起了这号人物,忽然计上心来。梁因思忖着,或许这个优秀的男人,于她而言,还是有些用处的。
她伸出手,“梁因。”
易文骥抬眼看,她嘴角噙着笑,却是未达眸底。他轻轻握了下她的指端,迅速放开。
“看样子,你似乎心情不佳。”她说。
“你不是也一样?”他一只手搁在桌上,另一只手轻叩了两下桌面,才说,“所以,不必试探我什么。”
梁因的心思,易文骥一眼就瞧出来了,否则光凭着一声学长,他不可能坐在这里陪她演戏。
她也不恼,笑着,“你说的一点都不错,易学长,我们两个一样,都同是天涯沦落人。”
“梁小姐,请讲重点。”他敲着着桌面,极轻,极有节奏。
梁因撇嘴,“易学长,跟我这样的漂亮女人坐在一起,你总该有点耐心才对。”
从她嘴巴里吐出来的易学长,声音娇柔,百转千媚,酥酥麻麻,易文骥只觉着瘆的慌,极不舒服。他调整了坐姿,“如果你换个称呼,我想我会多点耐心。”
她呆了一呆,不由怀疑自己的魅力,还没有男人敢这样对她。也罢。
梁因正了神色,“好吧,易先生。你知道姜昕的老公是谁嘛?”
他嘴角弯着,并不回答。
“谢柏衡。”她吐出三个字,如愿以偿看他脸色沉了,她笑道,“a市能有几个谢家?就是你知道的那个谢柏衡。”
易文骥半晌都没说话,又是一道惊雷劈在身上,那感觉可不好受。显然,他知道谢柏衡,怪不得总觉得很熟悉。
有次他替a市的一个名企打官司,在停车场见过谢柏衡。那样有权有势的大老板,见了他,都要主动攀上去问好。哦,还有他那辆全球限量的豪车,易文骥也是有印象的。
只不过……
他没有往那方面想,姜昕嫁的人,怎么可能是谢柏衡?报纸上面写,他娶的是许家二小姐,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