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舌发干,他喝了口茶,缓缓开口,“梁小姐,我不清楚你的意思。”
“你觉得他们般配嘛?”
“郎才女貌,自然般配。”
梁因嗤了一声,“我可不这样认为,他们不般配。说句不好听的话,他们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聪明如易文骥,他当然听懂了她的意思。他皱着眉,神情不悦。“相爱本无贵贱之分,没有谁高攀了谁这样的说法。”
“相爱?”梁因嚼着这两字,好一会儿,她才说,“易先生,你大概不知道,柏衡哥哥并不爱姜昕。”
易文骥太阳穴跳了下,说:“那他何必娶她。”他不信,何况方才那人的表现,可实在不像梁因说的。
她也想到了,眼底有冷色划过,放下杯子,说:“我也想不明白柏衡哥哥为什么要娶她,但一定不是因为相爱。或许,其中有什么秘密值得我们查一查。”
“我们?”
“当然,我们。我的合作伙伴,易先生。”
她神色坦然,仿佛料定了他会答应。
“你很自信。”
“你对姜昕有企图,而我对柏衡哥哥有企图,双赢的局面,难道我们不应该合作吗?”
易文骥不为所动,“梁小姐,我并没有坏人姻缘的爱好。”
易文骥说的是大实话,虽然他忍不住想见她,也忍不住来见了她。但这样大胆的念头,他不曾想过。违背道德的事情,他不做。
梁因拍了拍手掌,“真不愧是律师,这般的正义凛然。啧啧,不过易先生,我怎么觉得你不真诚,还是说,因为他是谢柏衡,你不敢?”
易文骥眯了眼,“那你也应该知道,激将法对律师来说毫无作用。我也奉劝梁小姐一句,不要对不爱你的人抱有希望,到头来受伤害的还是你自己。”
被戳中了痛处,梁因的脸色终于冷下来,嘴上却不肯承认,“你怎么知道柏衡哥哥不爱我?”
易文骥老神在在,“我当然不知道,你自己心里有数。”
梁因冷哼了声,“易先生,我也不指望你做别的,只要你经常约姜昕吃饭看影就够了。至于他们般配不般配,相爱不相爱,时间久了,你自然看得出来,而你肯定忍不了她过得不幸福不快乐。到时候不用我说什么,你知道该怎么做。”
易文骥若有所思,梁因说的并非没有道理。
姜昕蹙着眉。也不知怎的,本来只是轻微的头晕,见了谢柏衡过后,便晕的厉害了,像是有一匹奔跑的马,扯着脑神经转圈圈。她抬手按住太阳穴。
车里空气不流通,有女人的香水味,有未消散的烟味,交杂在一起,沉闷,难闻。她五脏六腑都揪在了一处,感觉才喝下的汤,快要吐出来了。
呕。姜昕急忙捂住嘴,拍了拍窗户。
谢柏衡会意,立马摇下车窗。风呼呼吹进来,即使有灰尘的气息,仍旧舒服了不少。她脸朝窗外,慢慢平复着。
谢柏衡吩咐老李开慢一点。想着去医院花费时间,折腾人,又拨了电话让私人医生来公司一趟。
姜昕扭回头,他正好收起手机,她说:“可能是小感冒,吃些药就可以啦,公司附近有药房。”
“不行,是药三分毒读,对身体不好,我让陈医生替你扎两针。”
她想起古装电视剧里面的针灸场景,不由心颤,“疼吗?”
“不疼,就像被蚊子咬了一下。”
“哦。”
车子停了下来。
谢柏衡问:“老李,怎么了?”
老李回头说,“堵车了,这会儿正是高峰期。夫人要紧吗?”
谢柏衡看向姜昕,她额头上沁出不少汗珠,脸色唇色同样苍白。他心里一阵烦躁,“这附近有没有医院或者门诊部?”
老李想了下,摇摇头,“好像没有。”
谢柏衡探出身子去看,前面后面都堵成了长龙,这是什么运气?偏偏这时候堵!
“受的住吗?”他问。
姜昕揉了揉胸口,压住翻腾的肠胃,“没事,还行。”
他瞧她的样子就知道她不好受,嘴角一抿。
“谢总,让夫人平躺着,替她揉一揉太阳穴,这个办法可以缓解头晕。”老李说。
“真有用?”他问。
“真的有用。”老李笑呵呵的。
谢柏衡往边上坐了点,拍拍大腿,让她躺过来。姜昕这会子难受,她顾不得许多,听话的将头枕了上去。
脑袋里的那匹马停下来,眩晕朝着两边散开,竟然真的舒服了不少,她闭上了眼睛。
谢柏衡抽出张纸巾替她拭去虚汗,按着老李说的,指腹在两边太阳穴轻轻的揉,磨着圈打转。看着她紧锁的眉心渐渐舒展开来,他松了口气,看来多多少少有点用。
哼,她这病倒也生的及时,等治好了,他才慢慢跟她算账。谢柏衡这样想着,手上的动作没有停。
姜昕哪儿知道谢柏衡的想法。只觉得被他这样揉着,顿时好受多了,紧绷的神经得到了安抚和释放,慢慢松开,归于舒适。
她只希望这双手不要停下来。
☆、第25章
谢柏衡让她躺进沙发里,盖上毛毯。
陈医生过来,给她号脉,末了,扶了扶眼镜。“夫人最近都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吧?”
姜昕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谢柏衡站在旁边,睨她一眼,开口,“她这一阵子精神的确不太好,怎么样?不是感冒?”
陈医生说,“不是感冒,也不用担心,没什么大问题的,夫人这是压力过大引起的脑血管痉挛。”顿了下,他望着姜昕,“您是不是老感觉头晕恶心,没有食欲,心浮气躁。”
姜昕点点头,“是这样的。”
精神压力过大?谢柏衡拢紧眉头,看向姜昕。她心中咯噔一下,垂下眼睑,避开了。
谢柏衡拧眉。
“您把右手半握成拳头,放松点,我给你扎针。”
“嗯,麻烦陈医生了。”
“您客气了。”
陈医生在合谷穴施了针,又往太阳穴扎针,他对着姜昕笑了下,告诫道:“放松心情,平时不要想太多,有事情也千万不能憋在心里,气顺了,病痛自然就消了。”
“好,我明白。”
陈医生点了下头,“我开几个方子,喝几服药就没事了。还有,闲下来的时候就热敷一下,揉揉太阳穴,这样不容易头晕。”
说着,他收了针。
倒也神奇,姜昕瞬间觉得好多了,昏沉的感觉仿佛像退潮般迅速消失,连翻滚的肠胃都变得安安静静熨熨帖帖的。
她眼睛里有了神采,“我好多了,陈医生,谢谢。”
陈医生欣慰的笑了,“那就成,现在好好睡一觉,醒了就差不多没事啦。”
听陈医生这么一说,姜昕倒真的困了,她把手缩回毛毯里,很快就睡着了。
谢柏衡见她睡得安稳,放下心来。
姜昕这一觉睡了很长时间,醒来,天已黑了。掀开毛毯坐起来,眼前一片暗,“柏衡?”
“睡醒了?”对面忽然响起熟悉的声音。
姜昕仔细看了看,果然有一道暗影。这道影子站起来就往玄关处走,过了一会儿,灯掣啪的一声,白晃晃的亮光瞬间倾覆夜色。
姜昕眯了眼,问,“几点了?”
“九点。”谢柏衡过来,俯身探了探她额头,温度正常,黏黏的。她出了不少汗。
“感觉怎么样?”他居高临下的瞧着她。
但他神情温和,姜昕怔怔的,她怎么偏偏爱了不能爱的人。不动感情呵,人心肉长,知冷知暖,谁又控制得住呢?
“还是不舒服?”他蹲下来,握住她的肩膀。
两人眼光相交。他的眼睛,平静如千年幽潭,她的眼睛,如暮光里的两汪黑色池塘。融在一起。
空气中烧起一把火,气氛别样。
池塘起风,泛起波纹,姜昕率先招架不住。她眨巴眼睛,睫毛如同荷叶上震翅的蜻蜓。
“我完全没事了,开了暖气吧?好热。”
谢柏衡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忍不住在她脸上捏了把,“姜昕,做了错事就生病,你倒是把时间算的准。”
一边说着,他一边拿起毛毯,抖了两下叠整齐。
姜昕垂下脑袋,倒真的像做了错事的小孩,就是头发乱了点。谢柏衡浮起笑意,“行了,我现在不说你,饿了没?”
她心想现在不说那以后还是要说咯,乖乖点头,“饿。”
“把头发理理,去静芳斋素菜馆吃饭?”
谢柏衡哪里是询问的意思,上次她没去,他还记着呢。这人。
姜昕用手指梳头,默认了。
静芳斋素菜馆环境雅致,菜系清淡可口,一碗白粥亦是香浓粘稠。她已经几天没有好好吃饭,又兴许是病愈胃空,这会终于食欲大开,一连喝了两碗粥。
姜昕还要第三碗,谢柏衡没有阻止,他估摸着她今晚多半睡不着,多吃点没关系,不积食。正好,他也想好好和她谈谈。
没想到她先开口,“易文骥是窦总的律师,他来我们公司谈案子,所以顺便一起吃个午饭。”
“嗯,专心吃饭,不要说话。”
“哦。”
关于易文骥,他心头虽是有无名火起,但还不至于恼怒。他气的是,她隐瞒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