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没看过生死簿,哪里知道她本该寿限多少?”丁二苗一愣,想了想又说道:“根据面相来看,孟依浓是个长寿富贵命,怎么地也要活个八十岁吧。”
店小二连连摇头,道:“打官司是不看面相的。如果需要调阅生死薄,一来一回,至少得半个月的时间。所以,上差还是想个其他的理由,进了龙少府,要人也能要的理直气壮一些。”
“有道理。”丁二苗想了想,拉住李伟年说道:“李队,等下进了曲士龙的府邸,你就说……就说孟依浓是你老婆。这样的话,咱们要人就理直气壮了。”
“又是我?……好吧。反正我现在脸皮厚了,死猪不怕开水烫。”李伟年撇了撇嘴。
说话间,几人脚下不停。
转过一处街角,店小二停下脚步,远远地指着前面的一座大宅院,道:“上差,只能送到这里了。你们进去以后,可千万不要说,是万杰鬼店提供的消息。否则,龙少会拆了我们的店。”
“我明白,你放心吧。”丁二苗挥挥手,让店小二先回去。
店小二走后,丁二苗和李伟年大步上前,边走边看。这个龙少府邸,的确有几分气派,房屋高大,飞檐勾角,雕栏玉砌。
走到门前,白色玉石大门紧闭,门前两个下人,正在无精打采地站岗。
“喂,通报一下你家主子,人间鬼差,上清教派茅山掌门求见。”丁二苗走上台阶,老气横秋地说道。
两个下人看到了丁二苗头上的敕字,倒也不敢怠慢。其中一个躬身道:“上差请稍候,等我通报龙少。”
说罢,这家伙推开大门,飞一般地去了。丁二苗负手而立,看着龙少府门前风景。心里在想,这守门的小厮,对自己还算恭敬,倒是没有狗眼看人低。
不大工夫,刚才的下人又飞奔而来,道:“我家龙少在后花园相候,上差,请随我走这边。”然后,这小厮伸手相请,却先一步走下门前台阶,顺着围墙向东而去。
想必东面的围墙那儿,必定有角门偏门,可以抵达后花园。
妈蛋,大门都没让自己进,看来这龙少,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啊!丁二苗心里想。
果然,顺着围墙转过一道弯,一扇小门出现在眼前。说是小门,其实也不小,比人间城市住宅楼的入户门,要大两倍。
小厮推开门,弯腰伸手,道:“上差,里面请。”
丁二苗哼了一声,背着手跨过小门。李伟年随后跟上。
前面是一片竹林,步入竹林之内,曲径通幽。
忽听的一个郎朗的声音,在竹林那边缓缓吟哦,道:“梦回休对落花吟,只怕相思刻骨深。检点尘缘无一字,东风已老少年心……”
原来地府也有装逼之人?丁二苗心里一笑,问身边的小厮,道:“这吟诗的人,就是你家龙少?”
“贵客驾到,曲士龙有失远迎。”小厮尚未来得及回答,那边吟诗之人已经听到了丁二苗的问话,开口相迎。
随着说话声,竹林里转出一个长身玉立的男子,大约二十多岁,五官俊朗,锦衣华服,羽扇纶巾。看穿戴,竟然是明朝的儒生打扮。
“人间鬼差,上清弟子丁二苗,见过龙少。”看这龙少还算有礼貌,长得也顺眼,于是丁二苗抱拳见礼,以示风度。
曲士龙见到丁二苗,眼神微微一亮,道:“尊驾如此年轻,就已经是鬼差身份,果然上清教派人才济济。幸会,幸会。有请凉亭叙话。”
两句客套之后,曲士龙带着丁二苗和李伟年,在后花园一座五角凉亭中坐下。早有珠钗满头的侍女捧上茶来,放在三人的面前。
“两位,请喝茶。”曲士龙端起茶杯,彬彬有礼。
“请。”丁二苗心里的火气消了一大半,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李伟年端起茶杯,却发现龙少府上的茶,竟然是滚烫的,完全不同于万杰鬼店的温吞水。
三人各自喝过一口茶,龙少放下茶杯,问道:“不知丁兄屈驾,有何贵干?”
“一点小事,还望龙少成全。”丁二苗也放下茶杯,指着李伟年,道:“我兄弟的老婆,魂魄被恶鬼撞散,并且被打到冥界酆都城。根据我的勘察,我兄弟老婆,有两魂一魄,就在龙少府上。还请龙少慈悲,给予放行。”
说罢,丁二苗把孟依浓的画像,给龙少递了过去。
“你们说的是她?”龙少接过画像,看了两眼,说道:“此人是有两魂一魄在我府上,我念她颠沛流离,又有几分舞技,因此收留了她。”
李伟年站起身来,抱拳说道:“感谢龙少好心收留我老婆。还请龙少,把我老婆还给我,让我们夫妻团圆。”
事先有过商量,所以这时候,李伟年也进入了角色,这几句谎话说起来,居然脸不红心不跳。
第602章 油锅
龙少微微抬手,站起身,带着笑意,道:“不急,请跟我来。”
丁二苗和李伟年对视一眼,感觉有戏。这龙少看起来温文敦厚,应该不会为难自己。
两人随着龙少,在后花园中穿花拂柳,走向前厅。遥遥听见前面有婉转的歌声,随风袅袅传来。
步入前厅之中,却见金碧辉煌,雕梁画栋,一应摆设,无不彰显着富贵气息。
一群长纱曳地的女子,正在轻歌曼舞。
“玉纤弹旧怨,还敲绣屏面。清歌目送西风雁,雁行吹字断,雁行吹字断。夜深拜半月,琐窗西畔。但桂影、空阶满。翠帷自掩无人见,罗衣宽一半,罗衣宽一半……”
其中一女,云鬓高挽,水袖流云,身姿曼妙,歌声清亮,被众女围在中间,如众星拱月一般,却正是百变天后孟依浓。
果然百变,到了冥界,又变了一副形象!丁二苗心里一乐。
一众歌女见到龙少走进来,都点头屈身致礼,但是歌舞并未停止,只是稍稍一滞。龙少笑而不语,挥手让大家继续,然后又请丁二苗和李伟年在一边的客座上落座。
“你们说的人,是她吗?”龙少指着人群中的孟依浓,问道。
丁二苗点头:“没错,就是她,她叫孟依浓,我兄弟的老婆。”
李伟年也连连点头。
“她原来叫孟依浓?我倒不知。在这里,我给她另取了一个名字,叫做念奴娇。”龙少微微颔首,看着丁二苗说道:“但是……你说,她是你兄弟的老婆,可有凭证?”
“当然有凭证了!他们在人间有结婚证,合法夫妻。”丁二苗咋咋呼呼地说道:“不过,结婚证没带来。”
“既然没有带证件过来,那就是没有证据了?”龙少微微皱眉,道:“既然没有证据,我又如何放心,把念奴娇交给你们带走?”
丁二苗心里一沉,看来这个龙少,大约是贪图孟依浓的美貌和歌舞,所以不打算放人了。
“我是人间鬼差,阴司阳间承命人,难道我会骗你?”丁二苗指了指自己额头上的敕字,道:“就凭这个字,龙少就应该放心地把人交给我。”
“我受阴天子委托,可以收留接济酆都城里的一切游魂。丁兄如果要按照程序,将人带走,还需要去阴天子殿上,调阅生死薄才行。否则,我焉知这念奴娇,不是寿终正寝?”
龙少微微一笑,道:“假如这念奴娇,本来已经阳寿到头,现在你再带回去,让她还阳,不是乱了阴阳秩序?这个责任,我可当不起,还请见谅。”
妈蛋,这不是强词夺理吗?要是去天子殿上打官司,自己自然可以把道理讲明白,但是这么一来,诚如店小二所说,时间耽误不起啊。
“龙少,这么说,你是不见生死薄,就不放人了?”丁二苗面带不快,冷冷地问道。
“那倒也不是……我平生最敬重有情有义的人。”龙少看了一眼还在唱歌跳舞的一群女人,又缓缓地问李伟年,道:“你喜欢你老婆吗?”
李伟年一愣,随后说道:“我当然喜欢,要是不喜欢,我能到下面来找她吗?”
“很喜欢吗?”龙少追问道。
“非常喜欢!”李伟年斩钉截铁。
龙少微微点头,突然啪啪啪轻拍了三下手掌,示意歌舞暂停。
那些舞女听到龙少示意,立刻停了歌舞,屈身致礼以后,站在一边看着龙少和丁二苗三人。孟依浓的神色,不悲不喜,看样子,她的两魂一魄合体,也没有恢复记忆。
丁二苗也不说话,冷眼看着龙少,看他出什么蛾子。
只见龙少又是三击掌,一个下人走上前来。龙少令他附耳过来,耳语了几句,那下人得令之后,转身出了前厅,往后面去了。
“龙少,你这是什么意思?”丁二苗忍不住,问道。
“丁兄稍安勿躁。”龙少又是一笑,指着李伟年说道:“他说他喜欢他的老婆,我想,他应该给我一个证明。”
丁二苗皱眉,还是搞不懂龙少的意思。
正在疑惑间,后面嘈杂的脚步声响,一大群人,抬着一口大锅,抱着柴火走了进来。那锅里,满满的一锅油。
“曲士龙,你竟敢滥用私刑,是想私设阴庭吗?!”丁二苗大怒,霍地站起身来。
李伟年也骇然变色,这龙少弄出一口大锅来,是要把自己和丁二苗煮了烹了?
“丁兄息怒。”曲士龙也站了起来,抱拳道:“这只是一个游戏,请听我说。”
丁二苗哼了一声,冷眼斜睨。
“这位兄台,说深爱着自己的老婆。但是,我想看看,你是否口不应心。”龙少指着油锅,对李伟年说道:
“等下油锅烧开,只要你敢从里面摸出铜钱来,我就相信你对念奴娇的感情,让你把她带走。但是你尽管放心,你是魂魄之身进入冥界,捞铜钱的时候,虽然会有各种真实感受,但是对你阳间的躯体,却并无损害。”
卧槽,果然是叫自己下油锅!李伟年拿不定主意,看着丁二苗。
“不行!”丁二苗一挥手,道:
“虽然对身体没有伤害,但是身在冥界,诸般感受和阳间无异。你这么做,和滥用私刑没有区别。曲士龙,既然你不肯放人,那就只好阴天子殿上再见了。李伟年,我们走!”
丁二苗担心李伟年受不住下油锅的巨大痛苦,到时候,捞不出铜钱,带不走孟依浓,反而还要被龙少耻笑,所以坚决不答应。
虽然去找阴天子,会耽误很多时间,但是自己有百分百的把握,何必让李伟年受这般罪?那时辨明是非曲直,再来找这龙少算账!
“二苗哥。”李伟年却一把拉住了丁二苗,道:
“龙少说来说去,其实就是要看看我的胆量,我又怎么好意思让他失望?既然油锅取钱,对身体没有损害,你就让我试试吧。”
丁二苗皱眉,道:“你有病啊,虽然对你阳间的身体没有伤害,但是你的魂魄之身,在这里,也会感到各种真实的痛苦,胳膊上的皮肉会脱落,会露出骨头来!”
李伟年咬咬牙:“不怕,我愿意一试!”
“好,好!这才是真男人!”龙少鼓掌大笑,道:“来人啊,生火!”
第603章 受刑
随着龙少的一声令下,就在前厅之中,熊熊火光升起。
丁二苗心里叫苦不迭,李伟年啊李伟年,这次的罪,有你受的了!
冥界的酷刑,虽然都是实施在魂魄之身,但是和真身受刑的感觉,不会有丝毫差异。这要多么刚烈的汉子,才能承受下油锅之苦?
李伟年看了看丁二苗,又看了看那口巨大的油锅,满脸悲壮。根据油锅的面积和深度来看,得把一条胳膊塞到底,才能够得着锅底的东西。
“念奴娇,你过来。”龙少冲着孟依浓招手。
孟依浓走了过来,面带不解,但是也不敢询问,只是垂手而立。
“这个人叫李伟年,他说你叫孟依浓,他是你在人间的丈夫,特地来到冥界寻你。”龙少的脸上挂着微微的笑意,道:“你可曾记得他?”
孟依浓盯着李伟年的脸,看了半天,然后缓缓摇头:“我不曾记得。”
“果然你是记不得。”龙少点头,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