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是江夏省省会,属于中部地区的中心特大城市。李游书带魏若熙离开鲤城后,第一站便来到了这里。
要问为何,无他,纯粹是为了玩。
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是,刚下了飞机,还没等出机场,他便已经以无妄诀察觉到了守在接机口附近的三个武人,虽然功力都不算特别厉害,但要说跟苍蝇蚊子打交道,最厌烦的倒不是要打,而是它们喜欢瞎哼哼,明知差距悬殊还毫无退意地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
但是等到了接机口,李游书才发现那三个人好像不是冲着自己来的,他们目标另有其人。
“不是吧,你这么大一个明星,真是一点排场都不讲,这么鸟悄儿地就到江城来了?”一家饮品店里,李游书、魏若熙并排坐,对面是孟文茵和她的经纪人黄萧。在短暂的交谈中,李游书知道了孟文茵此次前来江城是为了参加一个恒剧演出。要说江城,虽然距恒玉遥远,倒也确实是有深爱国粹恒剧的历史传统,早在1950年,江城便成立了江城恒剧团,由著名恒剧大师周士楚先生任首任团长。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剧团阵容齐整、流派纷呈,七十年代后上演的大、小传统剧目几十出,受到广大观众热烈欢迎。剧团先后赴瑞典、丹麦、冰岛、日韩等国家进行文化交流。近年来更是推陈出新,创作出不少近代恒剧戏目,颇受好评。
孟文茵笑了下:“不喜欢太闹,喜欢自己静静。”
“嗯,你们这些艺术家确实性情与常人不同,”李游书闻言表示理解地点点头,“最近事情太多,都没空关注这些事情。早知道你要来,我一定提前半年抢票。哎呀呀,你不知道,我可喜欢你的戏了。我虽然对你们的流派没有那么多研究,但是我单听你那个声音,啧!”
说着,李游书一拍大腿,挑了大拇指:“没的说了!”
孟文茵是位女老生。男性嗓子宽厚亮,用假嗓唱旦角,圆润好听;女性演男人则难度较大,因为女人生理限制,嗓子窄、尖,不具备一定的条件。但实际上女演员能唱老生戏的也不乏其人,甚至是老生中的佼佼者。孟文茵,便是新生代恒剧演员中唱老生的翘楚。
对于李游书那发自肺腑的称赞,孟文茵也是给予了恬淡的回应:“您捧了。今天您出手相助,我还正愁着不知道怎么感谢。不如……我送您两张票吧。”
“嗯?!”李游书一听眼里晶晶闪光,故作姿态地推辞道,“这么办,是不是不太好啊?”那模样,简直像极了过年时早已选了口袋最深的裤子,却仍然在七大姑八大姨塞红包时再三退让的小朋友。
黄萧闻言,马上将手机掏出来查看了一番:“没什么不好,剧院那边也是老朋友了。每次都会留下几个包厢以备不时之需,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
“哎呀哎呀,受之有愧,受之有愧。那……若熙你怎么说?”虽然此时心里狂喜,但李游书还是需要征求一下魏若熙的意见。
魏若熙点头:“我当然愿意去。”
孟文茵为人跟魏若熙颇有几分相似,对待不熟悉的人疏离感十足,也并不会生出许多的交流欲望。见李游书同意,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喝了口温水,倾身去看黄萧操作手机。
黄萧一边跟戏院负责人那边联系,一边又对李游书问道:“刚刚在机场,听你那意思,你还认识孔世杰?”
“认识,太认识了!”李游书一提起孔世杰来就没好气,龇牙咧嘴地说道,“前几天去魏家赴宴,那小子明知道我有难,竟然还臭不要脸地躲在暗处看戏,连夜地回恒玉写剧本编排我,一点忙都帮不上。他师父郭翰丞先生可热心了,还请我去他家吃过面条儿,结果孔世杰这小子,呸,真不是玩意儿!”
李游书对孔世杰的抱怨似乎刺激其孟文茵与孔世杰一起参加真人秀节目时的记忆,那个躺在摇椅上一边摇扇子一边哼哼太平歌词的浪荡模样浮现出来,引得她抿嘴直笑。
“编排你……李游书……”收到了剧院负责人发来的包厢电子票后,黄萧将手机收起来,翻着白眼开始思索这个名字,“李游书……游书……武游书……啊?!该不会,他昨天说的单口相声《武游书》讲的就是你吧!你就是李广成的儿子,把陈玉鹏给好揍一顿,这次又在鲤城闹得天翻地覆的李游书?!”
黄萧声声惊问,好像很难把眼前这个扎着辫子的文艺范青年和众人口耳相传的混世魔王联系在一起。
闻言,孟文茵也眨眨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李游书:“我特别喜欢《武游书》,昨天孔世杰讲了两集挖了坑,我还特意去问他往下的故事呢,原来他讲的竟然就是你——他真的是按照你本人真实故事改编的吗?”
李游书有气无力地把脑袋一仰,哀声询问:“他那两集,讲到哪里了?”
“讲到陈玉鹏把你堂哥韩施给打伤,你出手挡下了他,”说起这个,孟文茵便开始有了兴致,话也比刚才多了些,“你可真厉害,连一派掌门都不是你对手!”
闻言,魏若熙在旁笑着,拿起那杯柠檬百香果茶,轻轻搅动起百香果那像蛤蟆卵一样的种子,语气中颇有几分骄傲的炫耀:“这有什么,游书前天,刚刚以一人之力打败了定戢会十三个门派的高手,连那岩钧那师傅都输给他了。”
“那岩钧?!”这下,连黄萧都正襟危坐起来,“你挑了那岩钧?”
“啊……哈哈……那个,是,也不算挑了,”李游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降低了音量,“我打断他的锁骨……另外还把安奉铭、白增瑞、郑子墨、雷宏霄、吕师恭、马伦一干人给打了一顿……”
这里面有的人黄萧认识,有的人孟文茵知道,个顶个都是有名有姓的高手。李游书一个人,竟然能单挑他们十三个人组成的队伍,这简直是想常人不敢想、为常人不能为。
“哦对了,你们二位……应该不是定戢会的人吧?”说到这里,李游书才意识到自己还没有问清楚对方的身份,连忙补充道,“我记得惊春指一门好像跟徐临观不是一路。”
惊春指之名,取自二十四节气“惊蛰”与“春分”二节气。李游书先前所经历,韩施之“昆仑”走脾土之气;文彬之“毕方鸣”走心火之气;阴骨掌一门走肾水之气。而惊春指功夫,也是修炼五脏五行之独一精气而成——“木,始于寅,旺于卯,接地气于辰”,如果按二十四节气、两两一组划分十二个月的话,卯月便对应惊蛰、春分二节气,而肝木之气于一年中卯月达到最旺,故而,这门以催动肝木之气为手段的指法,便以其最旺盛之节气作了名姓,起名“惊春指”。
脾土之气,承载接纳;心火之气,温热升腾;肾水之气,寒凉滋润。
而木喜条达,条达即调和畅达。肝主疏泄与升发,疏泄则能助脾胃消化吸收;升发则能使气机舒畅。用树木生发的现象比喻肝的生理特点,恰如其分。
以肝木之气主导的惊春指功夫,调动内气也如树木一般通达顺畅、生机勃勃,且对应了八卦中巽卦,在如风的螺旋内气中呈现出幽幽绿意。
黄萧听闻李游书的疑问,便点点头:“我跟定戢会没有什么纠缠。虽然我还是武人,但更多是作文茵的经纪人。练功没落下,不过用的机会不多。”
“那……”说着,李游书脑袋一转,又向孟文茵问道,“你呢,孟老板?你这一身的功夫,又是在哪里练的?”
孟文茵和黄萧闻言皆是一愣,不约而同开口问道:“你怎么知道?”
“哈哈哈哈,”李游书畅快大笑,“抱歉抱歉,我的呼吸法能够观人内气,所以孟小姐在我面前是藏不住的。”
孟文茵红了脸,低头低语:“我以为自己藏得很好,连孔世杰都没看出来。”
天机社的演员会武,虽然外人不知道,在圈内却是众所周知的。但优伶的武艺,哪怕是武行内部都模棱两可、知之甚少。毕竟人家唱戏那是正儿八经挣钱的行当,恒剧火遍大江南北的时候,武行里的人不过都还是些开武馆的、看家护院的、街头卖艺的、卖大力丸的、落草为寇的……比不了。
人家忙,也很少参与武行的事情,人家有自己的正经圈子,叫“梨园行”。
俗话说得好,好把式斗不过赖戏子——四门功课,相声是“说学逗唱”,戏曲是“唱念做打”,这“打”就不一般。虽说是花架子,但整日的翻跟斗、端架子、刀花枪花嗖嗖地练,力量、柔韧性、协调性都是极高的。
“各有专长嘛,孔世杰功夫好,但他对内气感知这门功课还是差些。如果是医门那些个百草会、药仙流、悬济堂的高手坐在你对面,望闻问切都不用全来,单是望你一下,估计你就露底了。”
说罢,李游书便喝起饮料来,等待这位孟文茵把她学武的家底儿亮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