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三十八分,定戢会会长办公室的门被慢慢推开,段向姿垂头丧气走进办公室,冲向她投以期待目光的徐参摇了摇头。
徐参见状长叹一声,仰倒在办公椅上两指捏住鼻梁睛明穴狠狠揉捏起来,以略带抱怨的语气说道:“这死小子,能去哪里呢……”
就在昨天下午——毕竟现在是凌晨,已经是新的一天——徐苍在得知父亲将邱师竹给擅自处决后,惊讶、悲伤、遗憾、悔恨和愤怒,种种情绪一时间涌上大脑,将他本就疲乏的脑颅挤得几乎要炸裂开来。
而后他便发疯了。当徐参在外观望多时并在关键时刻出手拦下了徐苍的攻击时,方才意识到他打向徐临观的那一掌是真的下了死手,自己若没有出手阻拦,徐临观此时恐怕已经七窍迸血、横死当场。
真是个孝顺儿子!
而徐临观则惊讶于徐苍竟然敢对自己出手,在惊讶中说出了自己对邱师竹之性命毫不放在眼里、弱者天生要被支配的一系列话语。听闻了父亲的观点,徐苍以近乎绝望的眼神看了徐临观一眼,随后发劲震开徐参的手,瞪着血红双眼走出办公室不见了踪影。
之后徐临观则故作镇静地离开了办公室回往住所,而徐参则派人去追寻徐苍踪迹,众人陆续汇报,却无一人找到徐苍。
“也许徐苍是找地方发泄去了,你也别太担心。”段向姿见徐参眉头紧锁,心中实为他感到忧虑,便出言安慰他。
徐参摆了摆手:“他今天是真的发疯了,我怕他失去理智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出来。伤到别人倒还好说,伤了他自己可就麻烦了。”
“嗯……看来你还是很关心他的。”段向姿闻言露出一个神情复杂的微笑,向徐参说道。
“废话,他是我亲弟弟,我在世上最亲的亲人,我不关心他我还能关心谁,关心我那个总是做事武断蛮横的亲爹,还是关心那个离了婚之后就移居法国、已经十年没再见我的亲妈。”徐参轻闭双眼仰着头,在灯光穿透眼皮的照射下眼前呈现一片亮堂堂的惨白,说起自己的双亲便露出了无可奈何的苦笑。
段向姿见状慢慢走到徐参椅子后面,伸手去轻轻按揉他太阳穴和眼眶丝竹穴,柔声道:“徐参,你要是有心事可以告诉我。我跟你做了七年同学,现在又成了你的秘书,难道还不值得你信任么?”
徐参闻言没说话,感受着段向姿以内气按压穴道后眼内酸涩的缓解,过了一会儿方才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不过是些不足挂齿的小事情,你每天要给我处理的文件就已经堆得跟山一样,我没资格再让你做我的情绪垃圾桶。”
“可是我想——”
段向姿话没说完,门口传来敲门声。除了段向姿之外,就只有周青桐时至深夜仍不肯放弃找寻徐苍的踪迹,可她也已经早段向姿一步回来汇报了“没有找到”的结果并离去,此时难道是因为遗留了什么东西,去而复返?
想到这儿,徐参坐起身,段向姿也相当敏捷地移步至他左后方肃立。
“进。”
徐参回应一声,门便被慢慢推开,一个男人的身影走了进来。
男人看起来有三十左右岁数,身高在一米八上下,身穿一件白色圆领衫,外面套着米白色牛仔布衬衫,下身青蓝牛仔裤,脚上一双帆布马丁靴。至于长相,钻石脸型,倒梳的深棕中长发,天仓丰润,鼻梁直挺,眉毛浓黑眉形细长,双目虽平静,然余光仍不经意间杀气暗露、凌厉慑人。
见是此人,徐参站起身来:“这个时间,你怎么来了?”
男人挠了挠头发,看来并不担心发型被弄乱:“啊,今天不是开会么,我因为有事儿没来,办完了事儿想着赶紧回来看看。结果在楼下碰见了周青桐,说你弟弟丢了。”
徐参长吁一气,点头:“是,我爸出了个昏招,把他惹毛了。”
“你弟弟估计脾气也是不好惹的,也难怪这时间都找不到人。”男人闻言却显露笑容,伸手去拍了拍徐参肩膀,“不用担心,我让那些朋友替你找找。定戢会找不到,俱乐部的人未必找不到。”
徐参没报什么太大的希望,但还是随口道:“多谢你。曹伯父身体如何?”
“还是那样,时好时坏的。医生说他那是心病,得心药医。我他妈上哪儿找心药去?他又不肯把心病说出来。好在俱乐部那边他还能打理,又有我妹妹陪着,所以我也没有太担心。”
“嗯,那就好。”徐参点了点头。
“啊对了,今天开会聊的什么?”
徐参看看段向姿,段向姿便走到一边柜子里取出个文件,从中抽出几张会议记录递给了男人。
“皇甫瑞卿杀了穆瑞安,噬嗑令的传承终于又断了一枝儿。”徐参说着坐回椅子上,向男人解说道,“但是李游书才是真正隐患。听徐苍说,在皇甫杀穆瑞安之前,李游书用他的呼吸法把噬嗑令给抽出来了。”
那男子接过段向姿手中资料端详着,也转身坐到了沙发上:“抽出来?”
“就是字面意思,”徐参戳了戳胸口位置,“顺着气路经脉,把呼吸法本身给抽离体外了。”
“这么玄乎的事情都能做到么?”男人闻言不由得皱起眉头。
“所以我今天把塞洛斯的悬赏公布给了其余的最高理事,并把安奉铭他师父郭东城的死因也归结到了李游书身上。”
“你这招祸水东引可真够损的。”
“只要能杀了李游书,这些都不是问题。李游书是当下计划行进的最大阻碍,想必不光我爸,曹伯父那边也不会有意见。”
“他当然不会有意见。”
徐参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呼出,似乎是在庆幸,亦或是担忧着什么事情:“当年曹伯父将我父亲引荐给塞洛斯科技,一晃也已经十年多。虽然这中间遭到了各种各样的阻碍,但现下看来,这局棋终究是我们走胜了。”
“不到最后一刻不能松懈啊会长,你自己也说,最大的阻碍李游书不是还好模好样地活着呢吗?钟城的《artod》计划,途径江城的《babel》计划,似乎都有这小子的身影掺杂其中,要是不想办法让他消停下来,我这心里还真是有点害怕。何况prdc和无铭这些年也没闲着,他塞洛斯如今在国际上也有些举步维艰的意味。我觉得最多到明年,塞洛斯那边就要全线出击了,我们这边得好好策应,不能拖了后腿。”
徐参闻言点头:“说的是,所以我才召开理事会议呼吁他们对李游书下手。唐雨寒跟李游书是拜把子,唐雨洺自然是没法指望。其他人听见那一亿多的赏金倒是都摩拳擦掌。要杀,我们就得在恒玉之外的地方动手,不然李广成和韩授必然加以察觉和阻碍。而且我们不能再像三年前我父亲行事一样明目张胆以至于被prdc给找上门——接下来的事情我们得全部遮掩在定戢会下面去做。与国外势力联络他们prdc能管,我们武行处理内部家务事他们可管不着。”
男人闻言点头笑道:“好极了,不愧是你,非常完美。”
说着,他便站起身来并将那几分文件递还段向姿:“这样的话我也就安心了,李游书的事情我会出力,俱乐部那边我也会招呼着多做布告。你弟弟嘛……咱们就随缘找吧,毕竟只是闹脾气离家出走,应该用不了几天就会回家的。”
“但愿如此。”
送走了男人,徐参转身归位,段向姿则在确认男人已经进入电梯后回身向徐参低声问道:“曹凤岐这么晚了过来,肯定不只是问问会议这么简单。”
“估计是他老子听说我爸从淮陵回来恒玉,派他来探探口风的。毕竟老曹同志这几年年老体衰、行将就木,往后他儿子代他行事的次数只会多不会少喽。”徐参没把曹凤岐的到访当回事,挥挥手说道,“都已经快三点了,你也去休息吧。我再给徐苍打个电话,不通的话我也就去睡了。”
“行,那你可别再玩游戏了。一玩游戏就熬夜,一玩游戏就熬夜!”段向姿说着便转身离开了办公室,而徐参则双目阴沉地盯住天花板,喃喃道:
“这样的话,就只剩曹凤岐和李游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