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听得会儿,问穆戎:“如今阿蕙有喜了,寻常都是谁伺候你?”
这话有点儿直接,不过皇后也想知道。
穆戎面上有些燥,暗道管她们什么事儿呢,这都要问?他若熬不下去,自会想法子。
他淡淡道:“户部事情多,孩儿到家也无精力,故而不曾要谁伺候。”
皇太后与皇后对看一眼。
皇太后没再吱声。
皇后也听出来了,这儿子袒护儿媳,并不想立侧妃,或是别的。
只穆戎有这真心,作为妻子,自己不好伺候,也该给他寻个侧室罢,便是通房也好。
皇后心里对姜蕙有些不满。
她那大儿媳便不是如此,虽说太子自己也是个风流的主儿,太子妃是从不拈酸呷醋的,还很大度。可儿子态度已经摆明了,她也不好硬要他立个侧妃,皇后便也不再多说。
穆戎很快就回了王府。
他刚踏入堂屋,就见宝儿跑着出来,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道:“姐夫,姐夫,你快救救姐姐!”
见她哭得那么凄惨,穆戎心头一沉,寒气从足底直涌上来,急得抓住她肩膀问:“阿蕙怎么了?她在哪里?”
宝儿一声尖叫,哭得更厉害了。
“你快说啊!”穆戎恼火。
“在,在屋里。”宝儿白着脸道,“好疼,姐夫。”
穆戎忙放开她,大踏步往里间走去。
眼见姜蕙好好的坐着呢,他回头骂宝儿:“你几岁了,不会说话?”
他还当姜蕙出了什么大事儿。
宝儿嘴巴一扁:“姐姐两顿饭都没吃,一吃就吐,我怕姐姐饿坏了,这要几天都这样,该怎么办。”
“什么?”穆戎走过去,捧住姜蕙的脸瞧,“你没吃饭?”
“吃不下。”姜蕙看起来蔫巴巴的,“没一样要吃的。”
穆戎大怒,又骂金桂银桂:“你们是死的?会不会伺候人?把厨子叫来!”
“别,不管他们的事儿。”姜蕙忙道,“厨房都忙了一天了,烧了好多的菜,可我就是吃不下……”正说着,她又干呕起来,伸着脖子,想吐,又没东西吐。
金桂忙扶住她,给她顺着背,红着眼睛道:“娘娘,要不您忍着吃一点儿,这不吃,孩儿也得吃呢。”
姜蕙直管呕,话也说不出来。
穆戎看得难受,推开金桂,他自己给她揉。
他的手大,力气也大,从上到下顺着,好像带着暖流,她舒服一些,慢慢坐直了。
“今儿一天都这样?”他问。
姜蕙点点头,又摇摇头:“偶尔的。”
她从来不知道生个孩子那么辛苦,可便是把这辛苦告诉穆戎,他又不能代替自己,她问穆戎:“你可吃饭了?”
“我吃不吃要紧吗,你一天都没吃!”穆戎想起皇后说得,御医该叮嘱的都叮嘱了,看不好这个,可她比起前几日明显是严重了,如此下去,怎么得了,不得活活饿死?
“你就没有想吃的?”穆戎问,“你要吃什么,本王给你去买。”
姜蕙道:“原本有想吃的,可厨子做了端上来,一闻就吐。现在也不知想吃什么了,哦,刚才吃了点儿瓜果。”
穆戎叹口气,摸摸她脑袋:“那饿不饿?”
“不饿。”她摇头,“其实我不吃还舒服些。”
“那就别吃了。”穆戎道。
金桂忍不住插嘴:“那孩儿……”
穆戎眼睛一瞪:“孩儿饿一天也没事,没听她说不吃舒服呢,你们都下去!”
金桂吓得一哆嗦,暗道作为父亲,他自己也不管,她一个奴婢管什么,原本她本就更着急娘娘的。
她赶紧拉着银桂走了。
宝儿道:“姐姐,姐夫回来陪你了,那我也走了。”
姜蕙笑道:“好,要吃什么,让厨子做了端去。”
宝儿点点头。
穆戎扶着她坐去床上,给她脱衣服:“要不早些睡,睡着了就好了。你现在不饿,等明儿起来兴许就饿了,有道是强扭的挂不甜,恐是不饿才吃不下去。”
看他语气格外温柔,姜蕙搂着他脖子道:“可我现在又不困,要不殿下陪我说会儿话?”
“也好。”他也脱了鞋子,与她一起靠在床头。
两人背后放了个大引枕。
“永宁成亲可热闹?”
“比不得咱们成亲热闹。”穆戎笑一笑,想哄她高兴,“今儿遇到二舅母,又想使些下作手段,本王已经教训她了,下回她必是不敢再来与你说这些。”
意思是给她出气了,还把谢燕红肩膀摔断的事情说了。
姜蕙笑得眼眉弯弯:“那二舅母准是要气疯。”
“管她呢,气死了最好。”
穆戎对多数人都很狠心。
姜蕙噗嗤一声笑起来。
她侧过头往他脸颊上亲了亲。
他托住她后脑勺,吻住她嘴唇。
只觉她香舌上有些酸甜的味道,亲得会儿,笑道:“看来是吃了橘子了。”
“是啊。”姜蕙道,“今年橘子挺好吃,一会儿殿下也吃几个。”
穆戎道好。
她瞧他一眼问:“不过殿下与二舅母起冲突,想必皇祖母与母后也知道了。”
穆戎一怔,她怎么那么敏感。
他唔了一声。
姜蕙淡淡道:“不知可否要殿下立个侧妃呢。”
“本王又不想立。”他皱起眉头。
言下之意,那两位还是有这个意思的。
姜蕙有些不快,可也没有再提这事儿。
二人闲说了会儿,她就睡下了。
只到得半夜,穆戎睡着时,习惯性的伸手去抱她,旁边空无一人,只觉得一阵冷意,他由不得微微睁开眼睛,借着月光,看到她一个人坐在床头,手抱着脑袋,也不知在做什么。
他有些惊讶,随即就听到极为细微的哭泣声。
好像小猫儿的哀鸣似的。
极为压抑。
穆戎吓一跳,连忙坐起来:“阿蕙,你怎么了,又是哪里不舒服?”
她摇摇头。
穆戎把她抱在怀里,只觉她浑身凉的很,忙把被子披在她身上:“那你哭什么?大晚上的不睡,你不冷吗?”他拨开她头发,看见她脸皮一片湿漉漉的,也不知哭了多久。
他忽然就有些恼火:“你总有个理由罢,谁欺负你?是不是本王不在,哪个又来府里对你说了什么?”
他声音很大,惊得金桂跟银桂忙走到门口。
姜蕙看他生气,轻声说道:“刚才起来如厕,憋也憋不住,不止白日里这样,晚上也是,可我又没有喝很多水,都好似老婆子了,成日里离不开恭桶……刚刚还有些饿,原本想吃来着,后来不知从窗口闻到什么,又吐了一回,把橘子都吐出来了。我,我浑身难受。”她越说越伤心,突然就嚎啕大哭起来。
好似怀了孩子,整个人就不对了。
她什么事儿也做不成,如今连饭也吃不好,不知道以后孩子会不会也长不好?
她以后该怎么过呢?
穆戎总算明白了,他大多数时候都不在府中,不知道她的情况,原来怀个孩子那么辛苦,他心疼的把她拥紧了:“阿蕙,是我不好,叫你生孩子。”
姜蕙只埋在他怀里哭。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那么委屈,其实原也这般过了一个多月了,可她就是难受。
穆戎都不知道怎么哄她,半响道:“要不,咱们把这孩子……”
姜蕙听到这话,一下子不哭了:“你说什么?”
“你不是辛苦吗,咱们不愁没孩子,要不等你再长大一些,再怀就是了。”穆戎道。
“胡说!”姜蕙道,“都养那么大了,该两个月了,怎么能不要?你疯了?”
她一下子又张牙舞爪,满脸凶悍。
穆戎声音弱了一些:“这不是看你难受嘛。”
“那也不成。”姜蕙不知道他怎么说出这种傻话的,她叹口气,“再熬一阵子就好了,过了三个月便行的。”
穆戎也叹口气:“要不我最近不去衙门了,在府里陪你,可好?”
姜蕙微微睁大眼睛:“真的,这可以吗?”
“本王又不是户部官员,有何不可,一个多月罢了,与父皇说一声便是。”他给她擦擦眼睛,“莫哭了,你这样,我……”
她坚强的时候,他喜欢,可她这样哭的时候,他心都要揪起来了,什么都愿意给她,只求她快些一展笑颜。
姜蕙摇摇头:“还是算了。”
他真这样,皇后不知道怎么想呢。
穆戎道:“真不要?”
“不要。”她笑起来,一双明眸好似天上的星光,只要他把她放在心上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