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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纷纷拿起点心,一口咬下去
  万达瞬间就明白了这厮刚才为什么笑得不怀好意了这玩意甜得直冲天灵盖,能把脑子从卤门里给挤出来。
  之后大家足足各自灌下至少两杯黑咖啡,才总算冲淡了嘴巴里的甜味最后,全寝室一个晚上都没睡觉,只好集体开黑。第二天被老班点名批评,还要写检查。
  这大明糖饺子甜得程度,比起那个日本和果子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从此以后,万达就再也没碰过大明朝的点心。
  哪怕每回进宫,万贞儿都一个劲儿地让他尝尝宫里的点心,他也是敬谢不敏。
  万达当时以为是霸州人民的口味重,现在才知道自己是大错特错了。
  不是霸州,是全大明,乃至这个时代的人民对于糖分的喜爱都是非常疯狂的。
  好吧,在这个基本上连肉蛋,都只有逢年过节才能获取的时代里,提倡什么减糖减盐的健康生活,简直就是何不食肉糜的同义词。
  点心、蜜饯、糖果,在这个时代都是奢侈品。高糖和高油分是有钱人和身份尊贵人物的专享。
  吃点心是休闲,休闲就是有钱和有闲的代名词。
  哪怕是口味最清淡的僧尼,在用点心的时候,也是嗜甜如命的。苦茶加上甜点,才能刺激神经,在坐禅的时候,使人始终保持清醒的状态。
  在这个时代,压根就没有什么低糖零食的概念。
  多加糖,多加糖
  万达咬着牙,一边铺着油酥,一边将大把白糖洒在层层酥皮之间。
  邱子晋放下茶杯,转头好奇地看着杨休羡。
  一早,杨大人就撑着伞,出去集市兜了一圈,听到了不少有意思的消息。
  大人,他不是采花大盗么?怎么楼上那个,昨晚只偷了银子就跑了?
  邱子晋突然脸色一变,难道那个宦官他被
  一想到昨天那个满脸横肉,肥的都出腻子的中年男子,邱子晋突然觉得手里的饼顿时也不香了。
  这采花大盗的口味真可怕啊。
  这个人不止在一地作案,浔州府,桂林府,就连宝庆府都曾出现他的踪迹。一年前,官府下发的海捕文书已经遍及整个湖广地区了。但是至今都毫无所获。
  杨休羡已经去官衙门口打探过了。
  杨休羡伸出食指,指了指头顶,据传他不止偷东西,还偷人。不拘男女,不拘老少,荤素不忌。很多受害人被家人找到之后,都是恍恍惚惚,语无伦次。非但不指控他的罪行,还会帮着他逃脱官府的追捕而且他在江湖上朋友遍布,黑白两道通吃,这些人也都护着他,所以一直都能躲避官府的追逃。
  吼
  万达和邱子晋听得齐齐皱眉,高会更是听得连揉面都忘记了。
  美男子?
  到底有多俊俏,才能唬得受害者也帮他说话?
  小的案子就不说了,就说说几个大的。杨休羡掰着指头数到,最早案发的是浔州府,他偷走了县太爷小妾的一副翠鸟宝石狄髻头面,走的时候还把那小妾的头发给剃光了。把大美人弄成了小尼姑。
  哇
  到了桂林府,这次遭殃的是当地的一个贩丝绸富商。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搬空了他整个店铺的仓库。那一仓库的丝绸里头,有很多都是要上贡到京城的贡缎。不止绸缎商,连衙门里的人都吃了挂落。
  喝
  再就是宝庆府。遭殃的也是一家富商。不过这次厉害了,不但劫了银库,他还把人家富商家里的一个六十岁的帮厨老妪都给劫走了。过了两晚,那老妪也不知怎么又出现在富商的家门口。家里人问她去了哪里,是否见到贼人的真面目,那贼人现在何处。老太太却只是摇头,一问三不知。再问就是哭,哭的大家都没办法,只好不了了之也就是因为这个,才有了采花大盗的名头。
  杨休羡说完自己也觉得可乐。
  六十岁的老太太这贼未免也太荤素不忌了吧。
  众人啧啧不已,难怪都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呢。
  这人因为每次动手之后,都会在案发的现场,或是在墙上,或是在纸上,留下一朵梅花的图案。所以,大家都叫他
  杨休羡用手指比划了一个一字。
  一剪梅。
  嗯?
  万达听了,不由得暗笑。
  一剪梅?
  雪花飘飘,北风萧萧的那个?
  哎呀,如果这个一剪梅真的像尹正那么俊俏白净的话,被他采一下好像也确实不吃亏啊
  总之呢,昨天对那个宦官下手的,很有可能就是一剪梅了。就算不是,那也是打着一剪梅的名头行事。这银子肯定是被盗了。但是他人有没有事,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杨休羡忍俊不禁道。
  大明朝对宦官有着非常严格的管理制度,像这种离开军营,私自外出的宦官,想必也不会干什么好事。遇上了专门偷盗富人的一剪梅,也算他倒霉吧。
  这边他们在里面谈的热火朝天,这股夹杂着奶香,果香和饼香的味道,已经顺着厨房的大门飘到了外头,惹得店门口时不时有人驻足打量。
  掌柜的,后厨在做什么呢,那么香甜?快拿出来,给我们尝尝。
  来的都是昨天店里的住客和附近的四邻。要不是外头还淅淅沥沥地下着雨,估计这香味能把整条街的人都勾引过来。
  是啊,我长那么大,还是第一次闻道那么香的糕饼味。掌柜的,这是请了新的点心师傅了?
  阿娘,好香呀,我要吃。
  一个漂亮可爱,带着满头银饰的异族小姑娘拉着她母亲的衣角央求道。
  哎哎哎,哪里,哪里。
  掌柜老头站在门口,给大家作揖。
  小店的厨房,被两个打北方来的汉子们借用了。有人在他们这里定了糕饼点心,两天后来取,他们正在厨房里忙活呢。那不是小店的厨子,也不是小店要做糕饼买卖了。抱歉,抱歉。
  见到大家都露出了失望的表情,掌柜的不停抱拳,不好意思了,不是我小气,是真的不是我的买卖。
  是昨天晚上借厨房的那个小伙子吧。
  有个大汉坐在板凳上,重重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腿,昨天我睡在通铺里都闻到香味了好家伙,活活把我饿醒了。掌柜,听说这个人也是开馆子的?哎,也不知道他以后会去哪里开店,等会他出来,我定要问问,有机会一定去尝尝。我说掌柜的,你也去请个好厨子啊。你家厨子跟人家那完全不能比嘛。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掌柜笑的尴尬,退到一边,任由一群人对着厨房里头指指点点。
  今天就做这些吧。
  万达将成品点心仔细地放进特意买来的竹篾食盒里。
  我看下午要下大雨了,我怕湿度太大,影响了口感就不好了。明天趁着放晴的时候,再做一些出来,凑满一盒也就足够了。
  做菜也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
  孔夫子也说过失饪不食,不时不食。
  这是中国人对于美食和自然的态度,也是一种人生哲学。
  咕噜
  一个瞎眼老头坐在门槛上,听着周遭众人的议论纷纷,努力地嗅着空气中那令人迷醉的甜味,用力地咽了口口水。
  一剪梅
  看着墙上被人画上的五点梅花瓣,万达捏着拳头,大声咆哮道,你有病啊!连点心都偷!你缺点心吃嘛!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们把点心盒子放在楼上的阴凉处后,转身下去吃个午饭。
  回来一看,连点心带盒子统统都不见了。
  墙头上,那一朵血红的梅花印,简直是对这群锦衣卫的嘲笑北镇抚司很牛么?照样偷给你看啊!
  掌柜的首先和小二闻讯,立即跑了过来,看到又有一间客房的墙壁上被人画上了梅花,两人也是欲哭无泪。
  好好的客栈,被一剪梅搞得跟贼窝一样。两天之内被偷了两回,以后谁还敢住他们酒店啊!
  送走了掌柜,万达等人对着墙壁上的梅花,讨论接下去到底该怎么办。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不止万达,邱子晋也气的暴跳如雷。
  那么多糕饼,眉毛苏,芝麻酥,天鹅酥,红豆酥,还有江米条和那个什么杀什么马的都没了,都没了
  呜呜,好多我都还没尝过呢,居然被采花大盗偷走了。
  探花郎气得想吃人。
  怎么办?要报官么?
  高会看着气的在房间里团团转圈的邱子晋,为难地望向杨休羡。
  报官说什么?说丢了一盒点心?昨天那个太监,丢了五十两白眼,报官了么?
  杨休羡双手交叉在身后,也是满脑袋的问号不是说好一剪梅是采花和偷银子么?他怎么连点心都不放过?
  这还是荤素不忌么?
  这都是百无禁忌了吧!
  而且我们是微服私访,若是报官,岂不是会暴露自己的身份?只能自认吃亏了。
  杨休羡无奈地摇了摇头。
  从十多岁进锦衣卫衙门到现在,天南地北也算走过不少地方了。这双手不知道染上多少人的血。这双眼睛,更是不知道看过多少黑暗生死。
  谁能想到,有朝一日,北镇抚司的官爷,皇上的鹰犬,人人闻风丧胆的狠角色们,会有这一天?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那个一剪梅,胆子实在太大了。他昨天偷了那个宦官的银子后,并没有立即逃走,而是继续呆在这里。甚至有可能就在这个酒楼里,没有离开过。
  杨休羡分析道。
  难道
  万达闻言,倒吸一口凉气,这个人不但看出了那个宦官的身份,还看出我们的身份了?他知道我们是锦衣卫。所以偷点心是假,其实,是想要给我们一个警告?
  众人陷入了沉默。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事情就棘手了。
  他们的目的是浔州府,现在还没有到达桂林,就被人识破了身份,接下来还要怎么秘密查访民情?
  陛下的吩咐还犹言在耳,难道已经出师不利了?
  关键是,到底是哪里露出了马脚
  这个一剪梅是在他们下了船之后发现他们破绽的,还是一剪梅其实就在他们坐过来的那艘客船上,是从京师方面一路尾随过来的呢?
  如果真的像是他们推测的一般,这个一剪梅就不是普通的江湖人士了。
  他的背后一定存在一个组织。
  一个可能对皇权产生挑战的组织。
  抓住他。
  杨休羡的右手抵在下巴上,眉头微微蹙起,幽幽地说道。
  抓住谁?
  万达和邱子晋互视了一眼,一剪梅么?
  对。
  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杨休羡露出一抹冷绝的笑容。
  可是,湖广两地都海捕他一年了,他还在逍遥法外,不是么?
  邱子晋小心翼翼地问道。
  那是因为他没有遇上锦衣卫。没有见过北镇抚司的手段。
  杨休羡冷笑,
  不管他知道多少。抓住他,然后
  他转过头,朝高会挑了一下眉毛。
  属下明白。
  高会冷着脸,低头应道。
  万达和邱子晋一言不发,都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危机感。
  第二天一早,掌柜的刚下了楼,准备开门迎客。就看到一只竹篾食盒,被端端正正地放在酒店大堂正中央的一张八仙桌上。
  周围门窗紧闭,还没有人进出,也不知道这食盒是如何被送进来,那个人又如何离开的呢?
  万达等人闻讯下楼,便看到了这个眼熟的食盒。
  一剪梅这是把点心还给他们了?
  他走到桌边,深吸一口气,将食盒的盖子打开。
  里面的点心一块都不剩了,不过有一个被叠成正方形的纸条卧在最下头一层。
  这是什么?警告信么?
  杨休羡深知人心险恶,怕万达着了道。
  他将他拉到身后,自己上前,屏住呼吸,缓缓打开了纸条。
  看到纸条上的留言,和左下角那一朵嚣张的红梅花印记,杨休羡眼皮一跳。
  写了什么?你说呀!
  万达和邱子晋都急死了。
  难道这人真的看出他们的身份,如果不听他的话,就要对他们下狠手么?
  自己看吧
  杨休羡将打开的纸条放到万达的手中。
  万达狐疑地低头,看到了纸条上歪歪扭扭的三个字
  不,够,甜。
  落款处的那朵梅花,也不知道这一剪梅是怎么画的。明明只是普通的五个红点外加一笔黑色的树枝,居然画出了浓厚的嘲讽意味。一眼望过去,好像是个在做鬼脸的小丑。
  套用一句后世的流行语杀伤力不大,侮辱性极强。
  邱子晋就站在万达的身后,自然也是看到了。
  他摸了摸鼻子,低声说道,其实,我也觉得还能再甜一点
  只是我昨天看大人你到后来被念的有些不耐烦了,就没敢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