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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剪梅将匕首从腰间一点点地抽出,面上却是做出一副哀求之色,你今天放过我,改日我必有回报!
  说着,只看到精光一闪,那匕首就朝着万达的脖颈中间而去。
  万达一个不着,被他得了手,只觉得颈间剧痛。
  再一摸,居然满手鲜血。
  去死吧!
  一剪梅抱着鱼死网破之心,趁他吃痛捂着伤口,便要添上一刀。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身影飞了过来,抬起一脚,将匕首蹬地踢开。
  匕首被踹的飞上半空,又被接着跳过来的一人飞身接住。
  两人先后落地,正是杨休羡和跟在后头的高会。
  大人!
  杨休羡一手拦住万达摇摇欲坠的肩膀,肝胆俱裂地看着他捂着脖子的手,鲜血正从指缝间流出。
  高会!
  杨休羡历声喝道。
  后者点了点脑袋,伸出长腿,对着一剪梅的胸口重重踩了下去,。
  一剪梅噗地吐出一口鲜血。
  这会子是半点力气都没有了,彻底瘫软在地,痛苦地拱起身子,一脸冷汗。
  没事,只是破了点皮。没伤到经脉。
  万达扶住杨休羡的胳膊,看着他惨白的面孔,微微地摇头。
  那迷药还是颇为霸道的,刚才一剪梅那一下虽然使了十分的力气,毕竟已经是强弩之末。加上万达闪躲及时,只是割去了脖子上的一层血皮。
  他刚才自己也怕的半死,以为自己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了。但是再伸手细细摸着,发现无甚大碍,只是伤在脖子上,看着吓人罢了。
  杨休羡还是不放心,拉下万达的手,自己细细瞧了一会儿,确定只是皮外伤后,才将刚才提到半空中的心放了下来。
  太好了,吓死我了
  他摸着万达的脖颈,情不自禁地将他揉在怀里。
  天知道刚才万达摸着脖子后退的那一幕,差点让他心脏都跳了出来。
  若是万达他真的,他真的在自己面前出事
  一想到他是因为采用了他引蛇出洞的主意,才会遇到这样的危险。
  这让他如何自处,让他的心如何收拾
  万达被他火热的大手一手扶着肩膀,一手捏着后颈,整个人都被揉进了他宽大的胸怀里,顿时面上一红,手足无措起来。
  他想伸手去推,一只手刚搭在他硬实的胸肌上,感受着他砰砰的心跳,就感觉对方的下巴尖搁在了他的肩窝处。
  你没事,太好了
  杨休羡动情地说道。
  噗通,噗通
  万达分明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和掌心下杨休羡的心跳声几乎合拍了。
  大人?你们是官?
  一剪梅听杨休羡刚才在危急关头脱口而出的话语,恍然大悟地说道。
  高会低下头看了看他,二话不说又补上一脚。
  众人怕那老婆子突然从屋子里出来,闹出事端,便另寻他处。
  杨休羡让高会扛着一剪梅往山上走了几步,看到有一块突出在悬崖边的巨石,将他重重扔了上去。
  杨休羡撕下自己里衣的下摆,为万达的脖子细细包扎妥当,又将他的衣领高高拉起,遮住了绷带,这才慢慢地走到一剪梅身边。
  一剪梅?
  他居高临下地问道。
  是你爷爷我。
  一剪梅摸了摸嘴角的鲜血,挑衅地说道,想问什么?
  杀了。
  确定了身份,杨休羡也没顾忌了,冷冷地对高会说道。
  高会举起那把匕首,对着一剪梅的胸口扎去。
  等等等等
  眼看匕首尖端就要扎上一剪梅的胸口,一个细小的声音从高会身后传来。
  听到熟悉的声音,高会的手微微一顿。
  万达侧过脑袋往那边望去,就看到邱子晋两手扶在膝盖上,上气不接下气地狼狈模样。
  你们太过分了,知道我跑不快,居然都不等我
  邱子晋托着腰,拉了拉凌乱的领口,走到万达身边。
  我跑了一个晚上,终于追上你们了下次能不能等我一起走?
  昨晚他刚发现万达不见了,还没来得及跑到隔壁去通知杨休羡两个,就看到隔壁的窗口突然打开,两个人人影蹭蹭往楼下跳去,一眨眼就失去了踪影。
  他一介书生,哪里能跟两个锦衣卫比脚力,只能在后面一路追着。
  幸好之前万达教过他锦衣卫如何追踪标记,他这才循着他们留下的标记一路走来。
  万达心想要是等你一起走,老子至少死了八次了。
  别管他,动手。
  杨休羡转过头去,吩咐道。
  哎,你们这是要干嘛?
  邱子晋这才看到地上躺着正在吐血的一个大活人。
  他一下跳到一剪梅面前,用他那瘦弱的胳膊,拦住了高会。
  你们要动私行?动私刑是违法的!
  他瞪大眼睛高声说道。
  一剪梅本来以为自己这回儿是真的难逃一死了,本来都已经打算引项就戮,想着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没想到一个身穿蓝色袍子的小小人影却这么出现在自己面前,用他那根本谈不上健硕的身体,挡住要准备再一次对他动手的大个子面前。
  让开。
  高会皱了皱眉头。
  我不!他还没有过堂定罪,你们不能随便杀人。
  邱子晋梗着脖子说道。
  对,对对对!这个小哥说的没错,你们不能随便杀人。
  虽然不知道这人是谁,但是难得有个人替他说话,他立刻顺杆爬下。
  就算我是真的一剪梅,不过也只是犯了偷盗,何至于要死呢?
  偷东西罢了,最多流放而已。
  哪里就到杀人的地步了呢?
  一剪梅活到二十多岁,还是第一回 见到这样头次见面就喊打喊杀的狠人,真是后悔自己干嘛招惹了这些活阎王。
  早知如此,杀了他也不会去偷那一盒子点心了。
  杨休羡和高会看到邱子晋突然发作的书生呆气,都觉得有些好笑。
  若是什么都按照《大明律》,《大诰》所写的执行。那么皇上何必要创立锦衣卫和东厂出来,有三法和三司来缉捕和执法不就足够了么?
  他已经知道我等皆是官身,为了防止消息泄露,只有杀了,以绝后患。
  杨休羡说道。
  锦衣卫办事,怎么会留下祸患。
  这
  听他这么说,邱子晋为难地转过身,看了一眼一剪梅。
  若是阻碍了接下来的办案,耽误了陛下的密令,那确实不好
  哎,算了皇命在身,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那你杀吧
  邱子晋说着,起身给高会挪了个位置。
  哎,哎各位大人,之前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是小人的罪过。但是小人真的罪不至死啊。
  他本以为这书呆子可以保他一命,谁知道这小子居然被人一句话就说得动摇了。吓得他赶忙伸手,拉住了邱子晋的衣服后摆,不让他走脱。
  拉着小邱的衣服,一剪梅开始快速地推算他们的身份。
  当官的不能泄露身份,难道是微服私访的巡抚大人?
  是湖南巡抚,还是只是路过的?
  对了,在酒店装瞎子的时候,听说他们本来要去桂林府,只是因为大雨在港口上耽误了几天。
  桂林,广西,广西巡抚叛乱?!
  难道他们是去广西平叛的朝廷命官?
  一剪梅的大脑飞快转动,知道这时候如果稍有迟疑,怕是什么神仙菩萨都救不了他了。
  几位大人,小人从小在广西各州郡流浪,熟悉当地土情,能听懂各种土人的语言,还会各种易容机关之术。请大人留下我吧!
  他闭上眼,拼着全身力气喊道。
  这
  万达闻言,踌躇地望向杨休羡。
  他们一行人之中,只有杨休羡因为之前在广西呆过一段日子,能听懂一点点的当地土人的土话。
  万达等人,包括博学的邱子晋,对于这些西南僚人的语言,都是半点不通。
  这次他们微服出访,没有带着通译,语言是个很大的问题。
  若是此人真的像他说的那样,精通僚话,熟悉广西各地的风土民情的话,那确实大有用处。
  是真的,大人。
  一剪梅稍微恢复了些力气,匍匐在地上,唉声求道,小人只是求财,从不害人性命。得罪了大人,是小人有眼无珠。求大人们高抬贵手,给小人一个报效的机会,小人并定鞍前马后,誓死效忠的。
  说完,已经是两眼泪汪汪的,连鼻涕都跟着淌了下来,看上去真挚极了。
  这一剪梅哪里会是那么容易折服的。此时求饶,不过只是为了保住一条性命而已。
  他口上这样说,心里却已经把眼前四人由里到外骂了个遍。
  杀千刀的北方佬,没天良的朝廷走狗。
  等小爷我有了力气,逃出生天,一定要你们好看!
  这一剪梅之前也不是没有被人抓过,每次都能靠一张巧言令色的嘴巴唬得人丧失警惕。
  加上他皮相又好,如果遇上的是女人,非但不会告发他,反而还会为他打起掩护,助他逃脱
  比如宝庆府那个富商家的六十多的厨娘。他当时逃走的时候,不巧被这老太婆给看到了。那老太太当下要喊,他无奈何只好将人和东西一起带走。
  一剪梅从来都是只谋财,不害命。
  为了让老太不告发他,他编了一个超级凄惨的身世来唬那个老太。又说她长得像自己过世很久的奶奶,当下跪下来磕头叫祖母。
  老太太听得老泪纵横的,可怜他小小年纪不得已做了贼,保证绝对不会向别人透露他的消息,他才将人放了回去。
  这是不知道为什么,之后他除了一剪梅的诨名,又多了一个采花大盗的名头。
  这点让他至今都百思不得其解。
  大人,这人说的有道理,留着他确实有点用处。
  邱子晋单纯的很,看他表现的如此有诚意,加上也不想乱开杀戒,就央求万达留下他。
  哼
  万达从小就在市井之中和流氓们斗智斗勇,这厮心里想的什么,他哪里会不知道。
  一看就是想要暂时唬住他们,然后想办法逃脱罢了。
  不过小邱说的对,他确实还有点作用
  这一剪梅的心思,瞒不过万达,自然更加瞒不住杨休羡两人。
  他们都是多年在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最是懂得人心,不会给一剪梅逃脱的机会。
  没错这个人确实有些作用。
  杨休羡危险地笑了笑。
  还不等一剪梅高兴自己终于逃过一死,就听到这长得端正白皙的高大男子接着说道,不过为了防止他半路逃脱,或者对大人不轨高会,挑断他的手筋和脚筋。左不过只需要他做个通译而已,嘴巴能用就行了。这身飞天遁地的本事,就不需要了吧。
  哎哎,别啊
  一剪梅没想到这世界上居然有人长得这么好看,却又这般狠毒。
  他惊惧地缩起手脚,害怕真的被挑断筋骨。
  小千,小千你去哪里啦?
  就在此时,山腰处传来女人的呼唤声。
  小千,你去哪里了?你的朋友呢?早饭做好了,叫你的朋友一起出来吃饭。
  站在屋外的院子里,女人双手拢在嘴巴上面对着外头大声喊道。
  万达踮了踮脚向下望去,果然看到小屋的烟囱上头炊烟袅袅,一阵阵稻米的香味被风吹到了山上。
  一剪梅脸色当场一变,被杨休羡敏锐地捕捉到了。
  下面那个女人是你很重要的人么?
  他走到一剪梅身边,虽然是笑着,眼中却是一点笑意也无,甚至可以说是带着整个冬天的寒意。
  一剪梅你之前偷的那些东西都哪里去了?让我想想浔州府丢的是女人的头面。桂林府丢的是丝绸贡缎。除去你偷的银子不说,这次我们坐的船上还丢了一块花布这些东西,都去了什么地方呢?
  他将高会拿着的匕首接了过来,抵在一剪梅的脖子上。
  你会口技,会易容,在黑白两道都有路子,能摆脱官府的追查就是不知道,那个婆子还不是也有你这般手段呢?小千?
  一剪梅瞳孔缩起。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我你们不要对她下手,她什么都不知道的
  这一下,一剪梅是真的慌了。他近乎乌黑的瞳孔一阵剧烈的抖动,说话的声音也开始发颤。
  杨休羡猜的没错,屋里的那个老妇人,正是一剪梅的软肋所在。他自己死了也就罢了,绝对不能连累那个妇人。
  用冰冷的匕首尖儿轻轻触碰一剪梅脖颈动脉的地方,清楚地感受到了脉搏的跳动,杨休羡冷冷一笑,你给他脖子上的那一刀我先记下了。你既然知道我们的身份,便知道要杀一个老婆子对我们来说根本不是大事聪明点的话,就打消了逃跑的念头,专心为大人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