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哥儿,平心而论,我待你比待你大哥也差不了多少,几个庶子里头我最疼你。”定北侯夫人眼中的失望之色,比方才的寒意更让方庭害怕。“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我自会极力保住你,也要保住定北侯府的颜面。”
“只是怎么才能保得住,或许就不能让你如意了。”
方庭当时醉酒,虽说不检点在先,可即便是真的唐突了安六娘,也称得上无心之失。只是他要为这无心之失付出代价罢了。
而那安六娘……
想到她,定北侯夫人便觉得不喜。梨花带雨的模样只会让男人看了发酥,妖妖娆娆的做派,一看就不是大家精心教养的贵女。她是安九的姐姐,却跟落落大方、进退有据的安九相差甚远。
这件事恐怕不能善了。
安六那双眼,让定北侯夫人感到不自在。若是真的有了肌肤之亲,若是南安侯府要方庭娶六娘……她不由在心中冷笑一声,别的不论,孟氏知道了一定会很精彩。当初连定下安九,孟氏都是千般万般不愿意。
方庭跪在地上,满脸的痛苦懊悔之色。
“收拾收拾自己,跟我回去。”定北侯夫人见方庭还是有羞耻心的,到底也在她身边养大,终是没把心硬到底。
她预感到在此事解决之前,恐怕定北侯府要鸡飞狗跳一段日子了。
西边客院内。
云阳郡主嫌这事腌臜,便没往安然住的客院带,直接把赵氏母女带到了这里。
这到底是别人的家事,她不好插手。她让婆子丫鬟们服侍好了,自己跟赵氏说了两句话,便去了花园中招呼客人。
等到云阳郡主走后,赵氏脸上最后一丝笑模样也消失殆尽。
“说说罢,究竟是怎么回事?”赵氏有些轻蔑的看着六娘,和她娘一样,净是些不入流的下作手段。真当她眼睛瞎了,看不出是怎么回事?只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为了南安侯府在人前她会尽力维护六娘,可人后她就不会再给六娘留情面。
六娘的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就要开始哭诉。
自然还是方才的那一套话,十足的委屈,像是受了多大的羞辱、遭了多大的罪一样。
“省省罢。”殊不知这样引不起赵氏的丝毫同情,她冷冷一笑,道:“你这几分手段以为能有多高明?不过是恰巧碰上了方庭喝多了些酒水,才给了你可乘之机。”
六娘眼中汪着泪,也不再解释,表现的分外楚楚可怜。
赵氏看得心烦。
“收收你的泪,这会儿哭给谁看?”想到这件事解决不妥当,会影响到三娘、五娘,钰哥儿小些还好,赵氏就气得肝颤。可这是在云阳郡主府上,她不好发作。
“碧枝,进来服侍六姑娘净面,我去跟云阳郡主陪个不是,即刻回府。”赵氏起身,摔下了这句话,便匆匆出了门。
六娘撑着酸软的膝盖从地上站了起来,眼底闪过一抹疯狂和得意来。
她的苦肉计已经成功了,方庭除了娶她没有第二条出路!
只是……她捂住了自己的脖子,被领子遮住的地方,有一块青紫色的痕迹。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她见到了陈谦。
陈谦扮成了小厮来到了云阳郡主府上,他似乎的已经看透了她的计划。她只想利用陈谦,以达到她能跟方庭有染的目的。她还想好好活着,过上官夫人的好日子,并不想冒犯皇权,真的帮着陈谦拆散安然和陆明修。
想到再见时陈谦手中警告似的拿着她的荷包,还有他竟趁她独自离席之事,在她脖子上狠狠的咬了一口,还冷笑着威胁她,若是她敢未被自己说过的话,她脖子上的痕迹,就是他们私通的证据。
六娘越想越不安。
陈谦敢肖想九娘,这本就胆大包天、不应该有的非分之想!无论是被平远侯知道了,即便他真的厌恶了九娘,也会先下手处置了陈谦,事关男人的颜面,恐怕平远侯不会手软。
她在心中安慰自己,不可现在就乱了阵脚。要赶紧把脖子上的痕迹消掉才是。
若是被侯府的人看到了,还能说是被方庭所轻薄。可若是陈谦拿这个在人前威胁她,她就没办法了。就算是被方庭轻薄了,可这么在脖子上,陈谦是怎么知道的?
她也不能解释,她是怎么认识陈谦的。
当务之急是不能留下证据。
碧枝已经依言过来服侍六娘净面,帮她重新整理了衣裳、发鬓。
不多时便有跟车的妈妈来通知她们回去。
六娘心中清楚,回到侯府后,等待她的还是一场疾风暴雨,可是她不后悔。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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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云阳郡主满面笑容的来到花园中听戏,安然悬在半空中的心才稍稍放下了些许。
虽然有宁远侯世子夫人一直帮着招呼着,不少贵妇还是好奇云阳郡主到底去了哪里,所为何事。只是都被云阳郡主含混过去了,并不细说。
云阳郡主肯这般遮掩,无非也是顾忌着安然的颜面。到底南安侯府出了这样的事,安然的面子也难看。
安然带着嘉娘和怡姐儿,正在三娘身边说话,见云阳郡主回来,不知安然低头跟她们说了什么,两个人便乖乖的跟着安然到了云阳郡主身边。
“郡主。”安然还是有些不安的看云阳郡主一眼,得到她稍安勿躁的眼神后,安然便点了点头,留下了两个孩子,退了下去。
难得嘉娘没粘着安然,而是乖巧的牵着怡姐儿坐在了云阳郡主身边。
云阳郡主心中一暖。
三娘跟安然相处的时间久了,安然神色上的不对,便被三娘瞧了出来。且赵氏借故离开后,一直都没回来,她心中便有了不好的预感。只是戏园子里人多,三娘不好开口问。她借故让安然陪她去更衣,却去了安然房中询问她。
这件事三娘也是要知道的,从别人口中知道,倒不如自己告诉她。
安然想了想,便决定和盘托出。
“三姐,我说了你别生气啊。”安然发现这几次来,这句话仿佛成了她的口头禅。“撤了席正要往花园过来时,有丫鬟来报,说是见到南安侯府的姑娘和定北侯府的方庭一起去了水榭。”
她的话音未落,只见三娘就变了脸色。
“是谁去了水榭?”
安然犹豫了片刻,还是缓缓的道:“是六姐。”
原本她也不清楚到底是谁,可是她心中也有了猜测,左不过是七娘或者六娘。十娘年纪还小,并不着急,不至于不择手段做出这样的事来。
等到戏开场时,安然注意到七娘和十娘都已经到了,只剩下六娘没来,心中便知道那小丫鬟说的应该就是六娘。
可是六娘是怎么跟方庭搅和到一起去的?
安然百思不得其解。
“竟然是她!”三娘几乎咬牙切齿的道:“咱们家这位六姑娘心可真大,胆子也够大!她难道不知道定北侯府和咱们侯府退亲的事吗!自己巴巴的贴上去!”
安然没有说话,方庭对于六娘来说,也算是个不错的选择。
就像当初她一样,若是没有京中流言的事,连三娘、赵氏、太夫人都觉得方庭是良配。
“方庭这个不知廉耻的,还好退了亲!”三娘冷笑一声,嘲讽的道:“原来也不过是个见色起意的。”
六娘的容貌也不差,比之安然不相上下。若是七娘,三娘还能往别处想一想。同是貌美的六娘,三娘就不做他想了。
正所谓一个巴掌怕不响,这两个人谁少些意思,都不会导致今日的事。
三娘不由感到有些庆幸,如果没有九娘,想来当初被送到毅郡王府的人就是六娘了。而六娘自恃有几分姿色,就做出这般不知廉耻的事来,如果真的以陪伴之名、做妾之实进了府,恐怕这会儿早就爬上了云诜的床。
幸好来的人是九娘。
“你是个有福气的,那谣言之事倒帮了你。”三娘看着安然,不无欣慰的道:“不仅验出了没担当的登徒子,还让你跟平远侯定下了婚事。”
听到她提陆明修,安然微微红了脸,没有做声。
“放心,我绝不会让这件事影响你的亲事,定亲、婚礼的日子一日都不会差。”三娘温声道:“想来母亲已经回府了,明日我就回府跟母亲说,”
“三姐,您如今有了身子,不可这样频繁奔波了。”安然不赞同的道。
见她乖巧懂事,又想起六娘的可恶,三娘心中对她的疼爱又多了几分。她拍了拍安然的手,没有说话。
因三娘有了身子,安然便请她在软榻上坐了,还贴心的放了两个大迎枕,给三娘靠着腰。三娘看安然自是满意极了,忽然她的目光落在针线筐上,突然想起这个千好万好妹妹的短处来。
“把你绣的东西拿来我看看。”三娘叹了口气,执意要看针线下放着的东西。
安然脸色微红,一时间没好意思把她绣得东西拿出来。倒不是不好,她再差的针线活,三娘都是看过的。
可三娘坚持,她也不好硬拦着,半遮半掩的把里头的香囊拿了出来,脸色更红了。
“我说我们九姑娘怎么今儿突然难为情了,原是要送给平远侯的东西!”三娘看了香囊的颜色、纹饰,便看出是送给男子的。见自己的妹妹开了窍,三娘心情大好。“我看看,你女红倒是精进了不少!”
安然被人说中了心事,只觉得双颊像是要熟透了。
“绣得不错。”三娘不由夸奖道:“送给未婚夫的定情信物,自然是更下功夫。”
第100章
安然把香囊抢了回来,仍旧塞回了针线筐中。
“小心被给压坏了,好容易绣出来的。”三娘忍笑道:“看你这些绣活中,唯有这件还算过得去眼。”
倒不是安然的绣技进步神速,只是先前安然不够用心,总觉得差了些什么。这一回三娘只看了一眼,便觉得阵脚绵密细致,颜色搭配都是花了心思的。
东西精美程度倒是其次,最难得的是这份心意罢了。
“好了,咱们也该出去了。时候太久引人注目。”三娘好笑的看着鸵鸟似的安然,扶着她的手,往外头走去。
六娘惹出来的事虽然让三娘愤怒,可关起门还是南安侯府的家事,三娘不想让外人看出来。故此她和安然有说有笑的回到了花园中,戏已经唱了一半。
画屏过来低声通禀,说是赵氏带着三位姑娘先回去了,让她不必担心。
三娘已经知道了原委,闻言只是神色淡然的点了点头,没有表现出诧异的神色来。
男宾这一边。
原本定北侯夫人是要让方庾一起回去的,一时没找到他,也只能作罢。她嘱咐方庾的小厮,让方庾宴席结束后,即刻回到家去。
那小厮忙不迭的点头。
殊不知方庾已经又跟陈谦混到了一起。
“我二哥果然还是惦记着安九的。”方庾若有所思的道:“否则也不会如此轻易的上套。”
被六娘抓住把柄后,陈谦只得答应了六娘的要求:在云阳郡主府上,灌醉方庭,给他下点致幻的药物,再把方庭引到一个偏僻的角落。上一回来参加云阳郡主的寿宴时,六娘便发现了这个僻静的水榭,便定下了这里。
要人少,却也不能完全没人看到。否则这场戏,她不是白做了。
陈谦思来想去,倒是有个合适的人,方庭的弟弟方庾。
银子陈家是不缺的,故此陈谦便从票号里兑出了大笔的银子,送到了方庾面前。方庾虽说是出身世家,只是他身为庶子,用度到底有限,手头能支配的银两也没有那么充裕。
钱帛动人心,方庾便答应了陈谦的小小“要求”。
打小他二哥便处处压他们兄弟一头,他们大哥是正经的嫡长子、侯府的世子,他们比不了。可同为庶出的方庭,却是处处比他们都要优秀,把他们父亲的关心,分去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