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民部的推广下,新的高产农作物在全国推广的很快,可以预见人口在未来十年会有一个比较明显的增长。当然这不是眼下要讨论的问题,李世民心里对高昌的定位,其实早有想法。正因为如此,下面的大臣才不好开口。
迎合上意这种事情,在这时代还是比较丢人的。跟皇帝对着干,那才是高风亮节。皇帝做的对,那是理所当然的,没必要捧着他。皇帝做错了,就该喷他。
这年代的士大夫比较有节操,所以就算知道李世民心里怎么想的,一般也不会站出来拍皇帝的马屁。在这个时候的士大夫看来,历史的教训告诉他们。皇帝不能惯着,得防着。不然的话,搞不好又出一个隋炀帝来。
能制衡皇帝的原因,不外是士族门阀在这个时代的强势。当然在贞观一朝的中后期,随着魏征等人的老迈,李世民的强势已经很难有人能抗衡了。
既然无法抗衡,那就不说话就是了。免得被民间物议流言泼一身的脏水,留下骂名。
群臣没人站出来说话,就算是长孙无忌,也不敢轻易站出来说话。这么说吧,新旧门阀之间的利益,开始出现了交错。这也是为何后来的李治,要废掉太原王氏的皇后时,长孙无忌和褚遂良死活阻挠的原因。
新旧贵族之间,从最初的对抗,到后来的媾和,这个过程花费的时间并不长。利益是最稳定的纽带!即便李世民推出了科举,推出了印刷术,打破了知识垄断。有一点无法改变,李世民自己都是门阀的出身。
大臣们不说,李世民很失望,只好自己开口:“朕拟设西州,以安西域。”
开疆拓土这种事情,对于每个皇帝来说,都是无法抗拒的诱惑。因为他不是躺在前任皇帝的基础上吃老本,这是可以祭告太庙的伟业,是皇帝政绩的最佳体现。可以青史留名不说,还能泰山走一趟封禅。
李世民要做千古一帝,这种嘴边的肉,怎么可能不吃?谁拦着他泰山封禅,谁拦着做千古一帝,绊脚石就必须搬走。
高昌太远了,道路太难行了,士大夫们和他们所代表的门阀贵族,并不是很感兴趣。因为觉得无利可图不说,朝廷还要花费巨大。那种破地方,丢给蛮夷野人又如何呢?
这种思维不是现在才有的,过去就有。对于中国人来说,不适合耕种的地方,其实都没啥保留价值。就算适合耕种,距离中央集团太过偏远,投入和产出的利益不大,也没啥吸引力。汉朝打通西域,主要开始为了对付匈奴这个宿敌,再者就是丝路的利益巨大。
到了唐朝,在群臣看来,如果西域诸国安分守己,没必要亲力亲为去守着西域吧?这种思维到后来明显不成立,你不搞人家,人家也要搞你的。所以才要彻底把西突厥干趴下。不然就无法保障丝路的畅通,因为利益一致,朝野才同意开边。
现在还没到那个时候,所以利益还算有保证。考虑到投入的问题,还是有人站出来反对了。谁呢?魏征!这个人很特别,历史地位很高。
面对如此强势的李世民,群臣都没出来反对的时候,魏征站出来了。
“陛下初即位,文泰夫妇首来朝,其后稍骄倨,故王诛加之。罪止文泰可矣,宜抚其百姓,存其社稷,复立其子,则威德被于遐荒,四夷皆悦服矣。
今若利其土地以为州县,则常须千馀人镇守,数年一易,往来死者什有三四,供办衣资,违离亲戚,十年之后,陇右虚耗矣。陛下终不得高昌撮粟尺帛以佐中国,所谓散有用以事无用,臣未见其可。”
以上是原文,翻译成白话的意思,大概就是鞠文泰和皇帝有旧情,现在他死了,放过他的儿子,恢复高昌国,其他小国都会被陛下的仁德感动的。
如果要设一个州呢,至少要一千的兵力守卫,三五年换一次,在路上就得死掉三四成。最终朝廷无法从高昌获利,花了钱得不到好处的事情,臣不认可。
魏征说的是不是夸张了点呢?应该说是有点,但是夸张的程度不大,所以才体现出李诚在西征大军中行军时做出的贡献巨大。
面对魏征的劝谏,李世民黑着一张脸不说话。让他放弃高昌,不可能的。所以李世民忍着不悦回了一句:“卿身体不好,回家去养病吧。”
魏征说的对不对呢?看起来很有道理,放在整个历史来看,如果当局者都这么想的话,今天的中国也就是在黄河流域。类似的案例在明朝也有一次,朱棣死后,文臣鼓吹放弃交趾,也就是现在的越南。
魏征神色暗淡的举着笏板:“臣老迈,请乞骸骨。”
李世民更加不快了,一个人总是给你扫兴,你喜欢的起来么?强忍着要发怒的情绪,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李世民依旧和颜悦色道:“爱卿哪里话来,朕可离不开爱卿放辅佐。”
换成一般矫情的人,可能会继续坚持,但是魏征却没有,只是一次就默默的退下。
魏征反对无效,李世民乾刚独断,群臣没有异议。
“一个朝代开疆拓土,不仅仅是君王的荣耀,也是辅佐臣子们的荣光。从这个意义来说,魏征是个值得敬佩的人。他的观点或许不可取,但他是个有坚持的人。”这是后来李诚对魏征的评价,当然是说给李治听的。
“一个国家如果没有人敢发出不同的声音,那距离危机也就不远了。人,要听的进去不同意见,你可以不接受他的观点,可以不认同他说的每一个字,但是你一定要让人家说话。”这是李诚告诫李治的又一个道理。
李世民下令拟旨,群臣都在,三省皆无异议,高昌立为西州,正式成为大唐的一个州。
这是一个自上而下,不断开拓进取的时代。尽管有很多反对的声音,但是依旧无法阻止大唐君臣往前走。高昌的定位决定之后,李世民又做了一个在群臣们看来微不足道的决定。
李诚平妻武顺,贤良淑德,才情卓著,特赐诰命……李二,还是说话算话的。
唐军在高昌一直呆到五月底,总算是等到了朝廷派来的官员,带来了朝廷关于设立西州的旨意。这个时间,比历史上要提前了很多。关于如何在沙漠中行军的内容,侯君集让李诚写了一个东西,也被信使带了回去。
这样以来,这次来西州上任的官员,随行人员的损失,意外的不足一成。十个里面,都没摊上一个倒霉蛋。之所以会有这么好的效果,关键是一副地图。李诚亲手绘制的地图,还有指南针。当然这个指南针,是李诚送给裴行俭的。
作为李诚来说,在高昌这段时间呆的并不算特别愉快,因为他要不断地生病,而且这个鬼地方也没啥好玩的。要不怎么薛万均会被人抓到把柄呢?似乎除了女人,也没啥好玩的。
李诚的后军大概是个例外,因为军纪良好,后军的营地外面,聚集了大量的本地人。做什么生意的都有,自然也不乏自带设备搞生产的女人。士兵们发泄精力的渠道主要有两个,一个是在球场上横冲直撞,一个是军营不远处的一片民宅里。
只要不扰民,李诚对士兵们还是很宽容的,吃的喝的,都尽力弄最好的。相比之下,前军,中军的军纪,就要糟糕多了。经常会发生一些糟心的事情,但是不归李诚管,所以也就当着没看见。
作为领军的将领,李诚算是洁身自好了,除了两个走的时候给点钱打发的胡姬。其余的事情一概不碰,大小酒宴,一概不参加。安心的在军营里“养病”。
关于留守将领的问题,李诚出了个抓阄的主意,朝廷的官员来了之后,这个问题就摆在桌面了。留谁,这是个问题。于是侯君集把一干将校都召集过来,够资格留下的,抓阄决定。
这个全凭手气,没法子的事情。所以,众将校也没什么意见。不过侯君集这家伙有点讨厌,之前非要发表一番演讲,内容无非就是留下来的人不要泄气,有机会做班超哦。
李诚听了歪歪嘴,你忽悠傻子呢?要不,你留下来?还是让你的侄子侯三留下来?侯三明明是有资格抓阄的,为何人都没在场呢?
李诚还在心里吐槽的时候,一个人站了出来,这个人原来是个大帅比,现在晒黑了很多,脸上也多了一些沧桑。这个大帅比叫裴行俭,他站出来朝侯君集抱手道:“卑职自请留守!”
“我反对!”李诚开口了,主要是觉得内疚了。这裴行俭不是被自己忽悠瘸了吧?尽管他在历史上就是在西域建功立业的,但这个时空完全没必要在西域受苦不是?
现场一阵安静,所有人的视线都对着李诚,行军总管反对自己的部下留守西域?这种上司,给我来一打。
裴行俭深呼吸,冲李诚抱手道:“自成先生,裴某心意已决。长安随好,但却无用武之地。”李诚淡淡道:“闭嘴,想打仗在长安也有的是机会。”
侯君集脸色变得的难看了,瞟了一眼李诚:“自成,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