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俭又想起了上辈子,黎池与他决裂时说的话。
不过在仔细辨认过黎池的神色之后,确定黎池脸上神色中,只有惊诧和焦急,并不是当初那副冷眼冷脸的冰冷神情。
赵俭险些惊出了一身汗,接着一脸羞惭,望着黎池说到:“和周,是我失了分寸,实在惭愧!”
黎池见赵俭快速恢复了镇定,这才说到:“赵兄,你是错了一步,整个人就都慌了。只要你冷静下来,这两次在圣上面前的失常表现,其实是可以找说辞描补过去的。之后再慢慢弥补,也就行了。”
“和周,我该找何说辞?又要如何描补这两次的失常表现?!”
作者有话要说: 问:玛丽苏世界意识先生,你为什么不在行刑时发威?反而提前就发威了?
玛丽苏世界意识:你当帝王龙气是什么一缕青烟么?帝王之言,既出无悔!我也没办法啊,可现在都定罪了……嘤嘤嘤~
第110章
若不论其他,只凭两人交情——外人眼中的交情甚笃,他黎池都应该帮赵俭。况且在两人之间,刨去相互借势和互相利用,还是存有真实交情的。
另有一点,赵俭是在贞文帝的宠爱和教养中长大的。生于幸福之中,再加上帝王教养,将他养得宽容却又不缺手段。比起阴狠多疑或小家子气,赵俭这样的要更加合适当帝王。
宽容大气能出明君,或者庸碌之君。而阴狠多疑只会成暴君,或者亡国之君。黎池更支持赵俭这样的皇子,成为大燕下任皇帝。
再加之赵俭应该是重生而来,有着先知优势,这对大燕社稷或有好处。
虽三赵俭这次的表现有些令人失望,但黎池还是决定帮他这一次,再以观后效。
“和周,我该找何说辞?又要如何描补这两次的失常表现?!”
黎池见赵俭确实已经冷静下来,这才说到:“照实说?”
两辈子的时间了,赵俭还是对黎池有些了解的。黎池此刻口中的‘照实说‘,必然不是一般理解的照实说。于是赵俭安静地等着,等黎池继续说下去。
赵俭安静等着黎池继续说下去,这之中表现出的信任,让他刚对赵俭产生的一丝失望,消去了些许。
“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想知道一些情况:你在朝会上求情时,脑子昏昏沉沉的,应也说不出多少理由,恐怕只是一味求情了?”黎池观赵俭的神情,就明白他说对了。
“那看来,赵兄之后也未向圣上说起过,当时你那般言行的缘由了?”黎池继续问赵俭。
此刻赵俭的脑子清醒过来了,想起他最近诸般言行,觉着羞愧得很。“我,我慌了,那次在大殿上的事一出,我就慌了。慌乱之后的言行……”
没人能比重生而来的赵俭,更明白严琳琅身上的邪异之处。
就不说上辈子的事了,可明明这辈子早已不一样,他未娶她做王妃,除抓捕那天之外再无交集!结果他竟然会在朝会上、百官之前,为严琳琅求情!
当时那种言行似乎不由他控制的感觉,他是真的慌了!他怕严琳琅给自己下了咒,心中慌乱又恐惧地回到王府之后,食不下寝不安!突然有那么一瞬,就想到找个神婆来驱邪。
一步错,步步错,直至发展成如今这样。而这些他又不能对任何人说起,只能先描补过去,再努力表现、慢慢挽回。
黎池再如何擅长体察他人情绪,也不可能清楚赵俭的内心苦衷。不过看赵俭是真冷静下来了,那就还值得挽救,“那么昨日朝会之后,圣上训斥赵兄在府中行巫蛊之事时,你也没说缘由了?”
被黎池三连追问下来,赵俭又觉得他最近的言行,实在匪夷所思,竟完全不像他本人了!不过想到两辈子的黎池,都能从严琳琅的邪异中挣脱,且做出一番功绩,赵俭就对他信心满满了。“哈哈哈!确实也没说,就光听着父皇训斥了。”
赵俭终于笑出来,笑容也有了几分以往的疏阔爽朗。黎池心中的失望和沉郁,也进一步消散,不剩多少了。
“没说缘由也好。”一直站着的黎池,不客气地自己找了一把椅子坐下,再才接着说:
“朝会上求情的事,你照实说……照实说你与严琳琅之兄严瑾的交情,为她求情,也仅是因为她是严瑾之妹。”
赵俭双眼睁圆,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愕,再就是赞叹!
两辈子的时间,赵俭都不讨厌严瑾,但也只是不讨厌而已,要说交情还真没多深。这辈子不用多说,交情是不可能多深厚的。而上辈子交情不深,大概是出于‘凡与王妃有关系的男子,他都喜欢不起来’的原因?
“当然,仅此缘由,并不能扭转赵兄在朝会上的失常言行。我刚也说了,只能尽力描补,以图日后。”
黎池停顿一瞬后,终究还是补充了几句。“赵兄在向圣上解释时,可着重哭诉我们三人的年少友情。我与严瑾决裂,你与严瑾间几乎也是断绝往来,昔日年少一见如故,如今少年友情分崩离析……你当时在朝会上想到这些,这才一时糊涂、言行失常。”
赵俭脑子清醒时,是真的不傻!他没有漏听‘哭诉‘二字,‘哭’和‘诉’怕是同等重要。他也懂了,黎池一直强调的‘年少友情‘的深意。
年少情谊最是让人难忘,也最是引人动容,而他们三人如今这般情景,想想就悲从中来……一时言行失常,也算是真情真性。
若说帝王不需真性情?但他只是一个皇子王爷而已,若这时就样样符合帝王要求了……现在宝座上的父皇,就不知要作何感想了。
而且有这层年少友情在,他与黎池的交往过密的行为,在父皇那里除了‘结党营私’之外,就又有了‘少年交情’这个缘由。
赵俭想通其中关窍,心中再次震动不已:不愧是黎池,对人心和人性的把握,着实厉害……
黎池见赵俭懂他的深意了,也有些高兴:与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至于在王府中行巫蛊之事……或许圣上是误会了。可能圣上误以为你求情不成,就欲靠巫蛊救人。”
黎池这一说,赵俭脸色猛然一白,后怕不已!若父皇真以为他‘巫蛊救人‘,那就是违抗圣命!而竟然还只是留下他,训斥警诫一番……
两辈子的时间,足以让赵俭确定:他父皇对他是真心喜爱。也是因为这一点,他才有信心即使是秘密立储,他的赢面也是最大的。
经过这事,再又对比其他兄弟,赵俭才知道父皇对他的宽容,究竟是到达了何种地步。
黎池看赵俭的神情变化,发现竟然有几分孺慕真情。这样就最好了,带着几分真情实感的哭诉,才最能让他人信服,如此或许才能让一个帝王信上七八分。
“和周,神婆之事,我准备向父皇解释说,是为祈求大婚顺利。”关于神婆之事,赵俭自己想出来一个借口。
想一想大燕皇室在赵俭这一代上,诡异的婚育状况……并且原先内定于四月初五,为赵俭的大婚之期,却又因为宫中太后身体有恙而延后了,而下个吉日尚且未定。
在此种大婚之期一延再延的情况下,赵俭为婚事祈福,也很说得过去。“这解释很好,可以这样说。”
—‘翰林院修撰兼工部行走黎池,进俭王府一个时辰,出来时神态萧瑟,双眼红肿似是哭过。’
这条消息经由隐秘途经,进到贞文帝耳中。
而在第二日一早,俭王入宫求见皇帝,皇帝在乾清宫召见了。
半个时辰过后,俭王从乾清宫出来,据说俭王双眼浮肿似是哭过一场,神情坚定仿佛决心痛改前非。
……
四月中,由内阁周首辅亲自执笔写就的国书,送抵瀚海国,如今再就等待瀚海国回信国书了。
两国之间国书互通,所耗时日必然不会很短,想达成出最终协议,还有得等。
在等待期间,赫连舍及使团成员,就依旧圈在万国使馆之中。除了不能出入自便外,其他方面的待遇,大燕也没苛待他们。
赫连舍折了的两条腿也已接上,修养一段时间,就能下地正常走路了。
不过据传,赫连舍伤好虽能正常走路,但日后每逢阴雨天或雪后天气时,两条腿怕是都会痛上一场,而且跑跳和骑马方面,也会有很大妨碍。
大燕有‘热审‘和‘秋审‘的审判之制。‘热审‘即是从孟夏之月(农历四月)开始,核审罪犯对其予以减刑或释放。
贞文二十一年四月‘热审‘中,水泥配方盗窃案中的相关犯人,并未获准减免刑罚,俱都维持原判。
黎温依旧向西流徙三千里,即日流徙!钱铁匠及严琳琅依旧‘诛三族‘,待‘秋审‘后执行。
‘秋审‘是为复审死刑的制度,在秋八月开始,主要为复审是否有冤假错判。
水泥配方盗窃案,是就在京中三司会审的,且是皇帝亲判。钱铁匠和严琳琅‘诛三族‘的判罚,‘秋审’时怕是不会变更的,只等走一个‘秋审‘的过场,之后立即行刑而已。
水泥配方盗窃案,就此尘埃落定。
相关人黎池,在书房中静坐沉思过那一次之后,就又沉浸于工作和生活中去了。
赵俭在乾清宫中,对着贞文帝一顿哭诉之后,也一样回归了正轨。只是变得愈加努力做事,以求挽回他在贞文帝心中的好印象。
赵俭时不时地就跑到翰林院去,与黎池一起讨论各省地方的水泥局选址。
烧制水泥的初衷既是为了治水,且推动铁碾也要水力,烧制工序中也要用水。那么水泥局的选址,就应选在大燕的三条大江大河的岸边。
黎池给予技术指导、定出了选址原则,之后具体的定址事宜,就多是赵俭的事了。其中涉及到的利益拉锯和平衡,就是赵俭需要去考虑的了,黎池最多在他选址时给些参考意见而已。
……
四月二十这天,黎池正在翰林院中办公。
临近中午时,翰林院把守大门的守卫,将小厮黄芪带了进来。黎池看到黄芪出现在这里,心中就已有所预感……
还未等守卫开口说,黄芪一见到自家老爷,就立即嚷开了:“夫人要生了!老爷!夫人要生了!”
黎池将手中笔一扔,也不去管笔尖上的墨水将草稿污黑了!“竹帛,帮我将案上的草稿誊抄后,交给王掌院!”
“嗯?”刚埋头办公,却被黄芪嚷得抬起头的钟离书,反应了过来。“好……”
一句话将手头工作交接出去后,黎池两个大步就闪身出了办公间!看得钟离书和明晟一脸懵,一时没来得及太多反应。
黎池出了办公间,就疾步翰林院大门而去!然后走着走着,就甚至小跑起来了!小厮黄芪也赶紧跟上!
传旨太监李公公,刚从轿子里探出来一个头,就看见一前一后两道人影,从他面前‘呼’地一阵风跑过,眨眼间就跑远了!
“唉?刚不就是黎修撰!”李公公认出来了,刚从他面前跑过去的就是黎池,“黎修撰!黎修撰!杂家这里有给您的圣旨唉~”
奈何黎池早已经跑远,听不见李公公的呼喊了。
既然接圣旨的人都跑远了,李公公索性也就先进了翰林院。得知刚黎池府中的小厮前来,说是府中夫人要生产了!黎池这才着急忙慌地跑了回去。
“还真是凑巧!赏赐一到,这边就要生了。不过既然人都跑回府里去了,那杂家就转道走一趟状元府!”
第111章
跑出翰林院之后,黎池和黄芪两人就时而疾走、时而小跑,急匆匆地地往回赶。
黎池一路疾走或者小跑时,还不断问黄芪:“老夫人可在府中?”
“在、在府中!”黄芪来时是一路跑来翰林院的,如今回去时却是跑不了了,累得气喘吁吁的。“早间时候,夫人觉着、有些异样,老夫人和老太爷,就都留在府中看顾着夫人。”
“那你为何不早来叫我!”既然早间时候就有异样了,却这个时候才来叫他。
“夫人不让,说老爷的公务要紧。”
黎池脚下疾走不停,还伸出手来,指戳着黄芪,“你个憨傻儿!其他听夫人话也就罢了,这事能听吗?你该早点来叫我的!”
黄芪累得大口喘着气,艰难地跟上他老爷的步伐,感到有些委屈,“夫人不让,老夫人和老太爷,也没吩咐……”
黄芪这样身契都捏在主人家手中的下人,也不能指望他们见机行事,而且他忠心听话也没错。黎池不再责怪他,又问:“太医可到了?稳婆呢?”
“夫人发动一会儿后,黄精就去找宫太医了!稳婆、在早间时就等在府上了!”一边疾走一边答话,黄芪大口喘气,答话都断断续续的。
问完急须知道的,黎池就专心赶路了,黄芪不用边跑边答话,也轻松了一些。
一路上,碰见好几个挑担子的货郎,见黎池行色匆匆,还会问上一句:“六元老爷!这是做甚去呢?”
“家中内人即将临盆。”黎池一路上都这样回答道,脚步不停。
“喜事啊!定然母子平安!”“祝夫人母子平安啊!”“提前贺喜您喜得贵子啊!”……
从翰林院到状元府,走路约一刻钟的路程,这次黎池和黄芪两人只花了约十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