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也是,一个大宅子每天人吃马嚼的,所需的物资自然也少不了,这进出往来的人多了,时间一久,那些盯梢的人难免疲累。送水或是送菜蔬之类的车,还可以找个由头拦下靠近检查一下,亦或是直奔源头查勘数量,但那送金水的车臭不可闻……便是换了平日里,大家都是躲之不及,又怎么会想着凑过去检查?
再说了,不管是徐文柏还是徐希都相信,那些人在最开始盯梢时,肯定也没放过金水车,只不过日子久了,便也惫懒了而已。只需仿效当年那些看管银库,监守自盗的库兵做法:在金水桶中做个小小的夹层,其内放入青铜簋,再灌满金水便是。那些人即便真的检查,除非将车拆了,否则也是查不出来什么的。
但说着简单,可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不但要做出不漏水的夹层,且得安排好前后接应事宜,能把这件事做的天衣无缝,除了徐家计划周密外,也得好好感谢其中出了大力的王杆子。
所以,一封大洋的谢礼还是很有必要的。
面对儿子满脸自得笑容,徐文柏摇了摇头伸手隔空戳了下他脑门子无奈笑道:“你啊你啊!以后只怕希夷阁有得热闹了!行了,时候也不早了,你也早点去歇息。明儿早点过去把那永田理打发了,好好回来陪陪你母亲,不然她真的生起气来,我可不替你哄她。”
一想到母亲饭桌上提到的,在家休息的这几天要带他去想看,徐希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忍不住向徐文柏求助道:“父亲,我陪母亲自是不成问题,可是相看这事……”
“相看怎么了?你也老大不小了,别人家你这么大的年岁,孩子都开蒙了!”对于这件事,徐文柏可不敢站儿子那边,不然回头夫人生气了,第一个倒霉的肯定是他,当下便吹胡子瞪眼把自己摘了出来:“还是说你心里已经有人了?趁着你妈不知道,说出来我也好帮你参详参详?”
听得父亲越说越没边,徐希赶紧起身告辞回自己的院子去了。他这一路走一路唏嘘,只想赶紧去闷头睡上一觉,至于相看这事……睡着了就不想了,能拖一天是一天吧!
或许是这一段时间太忙了,难得第二天徐希睡了个懒觉,起床时天色已大亮。紧赶着去洗漱完后徐云良告诉他,老爷已陪夫人去庙里上香了,夫人怜惜徐希近日操劳过度,出门前还特意叮嘱下人不要叫他,让儿子多睡一会养养神。
徐希听完就有些不好意思,没想到自己这么大了还得让母亲操心,转脸想起今天店里还有事没理清楚,囫囵用完早餐,赶紧出门跳上了马车,探头冲着撩起长袍下摆一路紧追过来的徐云良叫道:“云爷爷,今儿个也没啥大事,我去店里料理清楚中午就回来。您也甭跟着了,留家里休息吧。”
徐云良也确实有事要跟徐文柏说,听自家少爷这么一说,他也就停下脚步站在车前,嘱咐了几句注意安全之类,顺势留了下来。
等徐希来到希夷阁时,在门内翘首以盼等得心焦的胡掌柜迎上来告诉他,永田理一大清早就过来了,现在已差不多把人晾了快一个时辰了。
示意胡掌柜稍安勿躁,整了整衣衫,徐希走向了小花厅。
待到小厮掀开暖帘,徐希瞅见永田理有些魂不守舍的在小花厅里踱着步,听到门外动静,抬头看过来正好与徐希视线碰到了一处,连忙走上前有些不悦的冲着徐希问道:“光庆,你今天怎么这么迟?”
徐希笑着跨过门坎进了房间,还未开口就先抱拳致歉:“抱歉抱歉,这几日有些累,再加上那晚糟心事,心里头这根弦一直绷着没敢松。这不,昨儿个知道那事已经解决,再加上雅集的事也结束了,所以难得偷了个懒,起得迟了些。”
待坐下后,徐希看着神色略有不耐的永田理,意有所指地笑道:“倒是永田先生,您今个可是起了个大早啊。”
被徐希这样调侃,永田理也不觉尴尬,反正有昨天施老太公的话打底:谁还没个对心头好的执念啊。
跟着也坐下来,他半是抱怨半是催促得对徐希说道:“光庆你也清楚,这个青铜簋到我手中已经有几个月了,可是我却一直不知道它的来历。这就像兜里揣着钱,却不知道去哪花一样,都快成我的心魔了。”
见徐希听了自己的话,脸上神情略有松动,永田理趁热打铁道:“现下听说光庆你知道它的来历,我昨天是一夜没睡,生生熬到天亮。要不是知道你昨天操办着雅集分不开身,只怕昨晚我就要登门拜访了。”
看着永田理这副自内而外冒出来的心焦模样,徐希伸手压了压示意他稍安勿躁,待下人重新换过茶水,才慢条斯理得开口道:“这几日虽是忙于雅集,但永田先生拜托我打听的事,我也着实是下辛苦打听了。”
“说起来,这件事和我徐家祖上,还有些关系。”
听到这里,永田理虽然脸上露出不似做伪的惊讶神色,但眼中那一抹没掩盖过去的异色还是没逃过徐希的目光。
不过对方不说出来,他也不会去上赶着点破:“那日回家,我把拓片给我父亲看过,他当时沉默不语。我还以为是因为我遇袭的事让他心忧,但待到第二日,他才跟我说起家中一件往事。”
于是,一个半真不假的故事便从徐希的口中婉婉说出:徐家祖上原与陈家祖上同住宝鸡县城,后来一家去了镇江,一家去了江夏。当初自那樵夫手上收来的青铜簋不是一个,而是两个,陈家与徐家各一个。
这也是为什么徐希,那天能直接认出青铜簋的原因。
“徐家也有一个?”
看到永田里听闻青铜簋的密辛后再也藏不住尾巴,那眼中不自觉流露出的贪婪而急切的光芒,徐希心中止不住得冷笑,可脸上却还维持着凝重模样点了点头:“按古制,这样形制的礼器当属诸侯级别才能拥有,所以同样的青铜簋应该是一套六个,毕竟七鼎六簋。”
“得了这青铜簋后,祖上也曾问询樵夫,可樵夫说那墓早已经被人盗过,里面几乎没剩下什么东西,这两个青铜簋估计也是被棺材碎片给挡住,加上盗墓的土夫子不懂其中关节没有仔细寻找,所以才有幸留了下来。”
知道永田理心中疑惑,肯定不会被自己几句话就消减干净,徐希接着告诉他,祖上也不信樵夫的话,问清了那大墓的位置,与随从进山探查了半月余,终于找到樵夫所说的那个大墓。进去之后里面果如那樵夫所述,除了一些残骨,别无它物。
祖上命人小心安葬了那些残骨,这才带人回到了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