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无忧觉得把宇文红挑拨的真面目看个干干净净,倏地,另一个心思惊雷般涌出。
宇文家“成王败寇”的家风,女子也不能幸免?就是从内宅里这互相踩踏而来吗。
那就难怪这功成名就的地方,爹爹为母亲走的毫不留恋,甚至十几年里从不做回来之想。
无忧深爱父母,却也知道本朝男女亲事由父母作主。宇文家里不见容母亲,爹爹执意抛家,实属叛逆之举。
以爹爹才华,太师痛失栋梁,对母亲还有怀恨也不难想通。
就是无忧要为母亲争口气儿,也只在母亲面前义愤填膺。真的见到太师,维护母亲是必然的事儿,却也不胡搅蛮缠。
这是无忧一点儿对长辈的敬重。
但在亲耳听到宇文红对宇文绿受到的侮辱视而不见,逼迫她给自己赔礼化为齑粉。
如果这就是姐妹,如果这就是亲人,那爹爹当年走的明智之极。和这样的亲人多呆一口茶的钟点,也会大口吐血的吧?
文无忧对宇文家的印象就更差,她实在想不到什么样的家主,会教导出亲姐姐反而帮着外人?
而红大姑娘指责的更卖力,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好处呢?在宇文家的家风使然之下,文无忧想不怀疑宇文红另有居心都困难。
……
“你们都欺负我,有能耐一个都不要走……”宇文绿骂不过宇文红,一扭身子痛哭跑开。
宇文红重整笑容:“无忧妹妹,见见姐妹们。”
她指着紫衣的姑娘说是七房的女孩儿,绿衣的姑娘是表亲,另一个姑娘出自大房。大家说起话来,还真的按宇文绿说的,没有离开这里的意思。
文无忧眼尖地看到视线模糊的地方,有什么杀气腾腾而来,绿二姑娘熟悉的衣饰虽远也认得准,在那中间格外显眼。
接下来,将是宇文红的居心所在吧。
文无忧颇为期盼的想,早来早结束,她早早去见太师。此时对长辈敬意全无,见到不会是客气的。太师恨母而及女的话,那就互相置气也罢。
互相没气倒一个,还能吃家宴的话,也早早地吃,就可以早早回到母亲身边当温暖无尽的娇女儿。
杀气近了,不出意料是一行带着棍棒的人。而宇文红等人的眼神忽然就差了,直到那一行人到亭子下面才惊跳起身:“哎哟,绫大姑娘来了?”
文无忧也惊跳一下,绫大姑娘?红大姑娘?这称呼不是撞上了。
耳边传来七房里紫衣姑娘的低语:“这是大房里嫡长女,她和红大姐姐不分先后出生,四伯母说红大姐姐是阖家长女,大伯母说她是的。”
一席话不多,二位大姑娘的矛盾跃然于水面,文无忧觉得自己彻底懂了。敢情红大姑娘相中自己是个好帮手,才当着自己的面儿把亲妹妹践踏的没地缝儿钻。
除去更厌宇文红以外,文无忧没有第二个心思。那位容貌不亚于宇文红的绫大姑娘正在谩骂,没有宇文红哪有这一出子?
“红大姑娘,你愈发长进!把个内奸请到家里,还请来妹妹们陪着有说有笑,你可知罪!”
宇文红不但笑容一丝儿不走样,说话亦更柔声:“绫大姑娘此言差矣,无忧妹妹是自家的姐妹。难得进京来,不请她,让太师知道,岂不要说你我姐妹失礼?绫大姑娘你来晚了,赶紧的见个礼儿吧。”
“别胡扯了!身份还没有辩明,亏你就敢认姐妹。她勾结顺天府陷害绿妹妹,可不是咱们家的人!”
宇文绫把手一挥,对婆子和丫头道:“把这内奸拿下来,狠打一顿,看她以后还敢陷害宇文家!”
婆子们答应一声:“是。”对着亭上就冲。
宇文红等装模作样的拦阻,春草凑过来:“姑娘,咱们要揭明是太师请来的吗?”
文无忧慢条斯理:“红大姑娘都不说,咱们也别说吧,免得耽误鉴赏这干子人葫芦里揣的好药。”
“那我可以大打出手了?”春草真正想问的其实是这句。
无忧掩面轻笑:“打吧。是了,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喜爱打架这事儿。”
“护好姑娘啊。”春草回答的甚是无辜。
她摩拳擦掌,见一个婆子手持棍棒就要到面前,兴奋的咧开嘴儿差点儿没笑出来,挪步就要迎战。一个男子的嗓音出来:“逸表弟,不想宇文太师家的宅院亭台不俗,花草不凡,你我今天算来着了。”
这话浑然似天籁,顷刻间把在场的怒戾抚平。
更让无忧主仆受到不小的惊吓,眼睁睁看着冷若冰霜的宇文绫顿时笑展百花,装受惊吓的宇文红忽然眉舞春色,宇文绡含羞,宇文绿带怯,大家伙儿一起扮起柔弱来。
这来的人莫非是解怨去愤的药汤不成?无忧主仆急忙打量,见两个陌生的男子,左边稍年长些,右边稍年幼些,都生得贵气天成,让人不敢直视。
姑娘们莺声燕语:“见过三殿下,见过明三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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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出来,热烈欢迎
第一卷 第八章 ,多事的明三爷
天清碧树下的两个年青男子,似一幅观之不足的名丹青。
文无忧静静猜测两个人身份。
三殿下很好猜。
文无忧头回进京,但听爹爹说过,中宫所出,人称三殿下。
眼前这一位明黄色衣裳以宝石装饰,发上一根羊脂玉簪子熠熠放光,足见价值不菲的男子,是皇后娘娘的嫡子。
另一位明三爷?虽有谪仙般的过人容貌,但面庞上似还有稚气,年纪严重不到成年。而看得出来自己刚见到,还没有打算认的“姐妹”对他流连最多,文无忧想不猜他是宇文家命定的“东床佳婿”都犯难。
看他体态优雅,眸光中丝毫没有在乎任一位太师府女儿,又相伴三殿下出现,逃不开的亦是权势子弟。
二位大姑娘率各自“麾下”姑娘们给文无忧的认识太差,文无忧以“礼敬贵人”而对三殿下行礼,男女有别,正眼儿没看那位撩动一片春心的明三爷。
明三爷的眸光如探究静水般,却放到她的面上。悠悠然问道:“又是棒又是棍的,你们在做什么?”
宇文绫大为窘迫,她不介意凶神恶煞,但却不能当着外人出现。尤其来的还有没有议亲事的明三,同样没有议亲事的绫大姑娘勉强笑道:“我们在……”
宇文红打断她:“三殿下和三爷容禀,这位是九房里的无忧妹妹,刚从京外回来没有几天。老太师要见,一时不得闲,让我带妹妹认认家里。不知怎么的,冲撞绫大姑娘要打要杀,”
能出宇文绫的糗,宇文红面有得色,故意道:“无忧哪里得罪了你,总是自家的姐妹。我这里代无忧妹妹先赔个不是,想来绫大姑娘为人厚道就能解开。但是,为着什么带着人前来发狠,恰好有殿下和三爷在,你说一说,请殿下和三爷帮着开导开导。”
红大姑娘亦没有议亲事。
宇文绫知道上当,她还真没听说“太师下贴子”这话,又怕把话说开,“虐待姐妹”的名声将扣到头上,气的翻了翻眼,丝毫不肯认这尴尬,一句话推到宇文绿面前。
对她皮笑肉不笑:“二妹妹说有贼在这里,二妹妹说说吧。”
三殿下和明三爷的眼光,随着话又到宇文绿面上。
宇文绿也没有议亲事,但她有自知之明,前面有两位长姐在,她不敢同她们抢,也就不敢打明三的主意。
她想的,要么中等世家嫁过去,要么就只能给前程远大的姐姐为臂膀,陪嫁当妾。自己房里的长姐宇文红总打压她,宇文绿依靠宇文绫以后不能再回头。
听出来宇文绫要她在殿下和明三爷面前当替罪羊,宇文绿应该听从。但这样一来,她不但要在“新出的仇人”文无忧面前低头,还要让殿下和明三爷看轻。
这二位不管是谁在外面闲话一句半句,说宇文绿品行不端。让家里沸沸扬扬传开失身于顺天府的宇文绿担待不起。
她稍有踌躇。
宇文绫见她今天不乖,威胁的冷冷哼上一声。
宇文绿身子一颤,看似瑟缩小绵羊一只,和刚才那挑拨带人意图打闹的人又是天差地别。
宇文红勾起嘴角心满意足的笑了,文无忧却不耐烦。
父母亲携她进京,为的是无忧和云家定亲事。往宇文家里来,是老太师有邀,头一回而没有拒绝。可不是给宇文家的姑娘们当互相攻击的借口。
宇文绫不问青红皂白就要伤人,文无忧本就要和她算账。管什么殿下在,殿下在难道不让人明辩是非不成。
明三又在无忧心里算什么呢?
文无忧走上一步,不紧不慢地道:“绫大姑娘不要推给别人,我和绿二姑娘是有过节,但偏听偏信寻我事情的人,却是你!”
“绿二姑娘说你是内奸,我才来的。”宇文绫分辨。
文无忧微微一笑:“是啊?你们说我勾结顺天府,”对听得津津有味的三殿下欠欠身子:“请殿下评评理,勾结这话,我原以为用在强盗和贼人身上合适。却没有想到勾结的能有官府?绫大姑娘说我勾结,这是指官为贼吗?”
宇文绫着了急,涨红脸道:“我说了,是绿二姑娘这样说,我才……”接触到文无忧澄净明亮的一双眼眸,宇文绫到底心虚,心头一慌说不下去。
“我应该庆幸绿二姑娘幸好没说我杀人放火,不然,看来绫大姑娘也会信她。”文无忧冷冷淡淡,面色变得严厉。
又唤一声:“春草。”
“姑娘,我来了。”春草一蹦出来。
三殿下后面跟的人看出她有功夫,抢上来挡在三殿下和明三爷身前。
文无忧对宇文绫努努嘴儿:“我爹爹说过,阎罗固然不美,活菩萨也没必要。”
喝一声:“去吧。”
春草蹿到婆子丫头们面前,夺过一个棍棒双手一分,“啪”,木棍断成两半截儿。扔一根留下一根,“啪”,又断成两小段。再扔一根,“啪”,余下的那一根又断成两个。
这一手儿粗暴简单,不但表明文无忧不怕她们,也把宇文绫等人一起惊吓。
宇文绫尖叫一声,往后退上几步,脚下一滑,惶然摔了一跤。
宇文绿则僵在原地不敢动弹。她见过春草打人,但以为她不过打几个人罢了,没有想到她有比男人还要大的力气。文无忧有这出色的护卫,宇文绿这当口儿应该气的发疯才是,她生出的却是羡慕。
她的眼睛又红了,目不转睛盯着春草,她想要这个丫头。
随宇文绫来的人中有忠心的,虽然手中棍棒让夺,但这是自己家里,不甘心的喊着:“快来人了,这里有人……”
“啪啪啪,”鼓掌声出来,把婆子话压下去。
三殿下舞动双手,对春草笑容可掬:“这一手儿好看,比亭台楼阁都好。”
在殿下的夸赞之下,“有人行凶…。”这话消失在婆子嘴里。
宇文红闪闪眼睫,文无忧是她招待的,香茶热点心,还带她看宇文绿吃瘪,她敢说不好吗?
文无忧得到殿下的赞誉。宇文红哪能放过露脸面的机会。
笑吟吟摆出大姑娘的风范:“无忧妹妹,我求个情。虽然绫大姑娘和二妹冲撞你,但咱们姐妹自有雅量,自家姐妹犯糊涂不要多计较才好。”
这位又来充好人揽光彩,文无忧对她也一样严肃:“她们冲撞我,是她们和我的事情。你们有雅量,好好揣着。我这里用不着,也不会为你几句话就此不计较。”
重新看向宇文绫,认真而不含糊:“勾结顺天府这话,绫大姑娘不给我个说法,等我见到太师,让他解释也行。”
宇文绫愤然了,在家里除去“阳奉阴违”的宇文红和她作对,别的人谁敢当面质问?
她不认得文无忧是谁,在她出生以前,京里九房就没有人,对她没有威慑。
在殿下和明三爷面前受到一再逼问,宇文绫丢不起这个人。做错事情可以解释,再避就成退缩没主张。
她手中扶上一个小丫头挡在面前,也就把春草隔开,傲慢地回道:“家里有内奸,我当然要来,”抱定咬住有名头来的,殿下心里总存疑惑,也就不会对自己看法太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