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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街道上的喧闹远去以后,文天把院门轻轻关上。一地的月光洒下来,和月院中重新宁静。
  动了动筋骨,除去一身的汗水以外遍体轻松,嘴皮子上也没吃半点亏,他满面笑容回房炫耀:“无忧的娘,无忧,刚才给我喝彩没有?”
  窗外是幽深花树,离当铺面的几间房有距离,文天笑容更加由衷:“看不到街上也好,免得把那起子腌臜人看到眼睛里,牡丹露洗眼睛也洗不干净。”
  烛光的下面,文无忧小脸儿绷的紧紧,严肃的看过来。
  在她旁边,顾氏掩面轻笑对丈夫使着眼色:“无忧管家呢。”
  “爹爹请坐下,有要紧的话对你说。”文无忧说过下榻,手捧上一旁的白瓷提梁茶壶。文天摆一摆手阻止她:“管家的时候无威不行,琐碎事儿不要做。”
  文无忧重新回去坐好,小身子板得笔直,好个当家人模样。顾氏为丈夫送去茶水,借倒茶的空儿悄声取笑:“你可仔细了,女儿要教训你。”
  “你就开心看笑话了。”文天佯装不满。
  顾氏回座,文天喝过一碗茶水,文无忧慢条斯理开口:“爹爹,进京的路上约法三章,无忧大了,就要管自己的家,为给无忧练练手儿,进京以后家务事体,迎客往来,都是无忧做主。”
  “是,我女儿越发的出落的好。”文天对女儿翘起大拇指。
  “下午回来,咱们又说过,宇文家的人离的越远越好,因此爹爹同无忧约下,不再与人乱使威风。免得这起子人不如爹爹,坏招儿层出不穷。爹爹母亲和无忧都不怕,却耽误咱们和和美美的过日子,玉石可不和石头碰上一回又一回。”
  “看我女儿多会当家。”文天大声称赞。
  无忧黑黑脸儿对他:“不招惹坏人,也适用于所有人不是吗?为什么适才和人打架斗狠,为什么不守约定?”
  文天忍无可忍地笑出来:“适才来的?你们知道是谁?第九个猴儿笑面虎,不打他还行。”
  第九个猴儿?
  文无忧差一点儿笑出来,又险些好奇心大作,但忍下来继续和父亲理论:“虽是爹爹相识过的人,但十几年没见,心地兴许都变了,没弄清楚以前更不应该同他逞威风,无忧知道爹爹的能耐,无风无浪打发他还不是小事一桩?”
  这话一语中的,倒不是文无忧胡乱吹捧。她是手心里长大的孩子,却对自家爹娘知道斤两,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刻不放松的注视着,文天语塞。
  “偏偏又露身手?说的多,招出他的混话一堆,去……那种地方……”
  无忧舌头打结,闺中女儿知道不方便直说“惜花院里小娇娇”。
  “老实乖巧”让女儿教训的文天沉下脸:“管家的人句句不能含糊。以后你独自当家,遇上浩然让人拽去这种地方,你也因为难为情说出口而放过他不成?放过第一次的,就能放过第二次。遇上一次就不能轻饶了他。”
  得到鼓励,文无忧抿唇一笑,大大方方的再次责问:“惜花院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还有人为爹爹守着?您把母亲放在哪里,又把无忧放在哪里。”
  文天扳起手指算起女儿听:“那一年,爹爹十五岁,是浩然今年和你定亲的年纪,没两年认识你母亲,当年就离开这里,以后就有了无忧好女儿,日子从早到晚陪着无忧和母亲。不管惜花院里有什么人守着,都与爹爹没有关系。”
  “是啊,爹爹走的时候,年纪还不算大,就去那种地方,也只是吃杯茶会个人。”顾氏也为丈夫说话。
  拿云家的浩然做比较,无忧一刹那就听得明白。
  她和浩然为什么不是去年定亲、前年定亲,因为年纪小不能成就夫妻。今年无忧十一,浩然十五,依然不能即刻成亲。但少有人刚定亲就成亲?过上两年,刚好成亲,也有个方便是云浩然恰好回京科举。
  想想浩然就能知道,与浩然差不多年纪的爹爹纵然乱逛了地方,也不会出来不好的事儿。
  文无忧笑容又多出来三分,点一点头:“惜花院这件就放过去,但是和人乱逞威风这事儿,以后再不可以。”
  “听我女儿的。”文天笑嘻嘻。
  “房契已看好,就选这间离宇文家最远的居所,请爹爹看过,附近住的没有您大名头儿时的对头吧?”
  小管家人把房契送来。
  文天随意一看:“就这个吧,咱们不是刚说好,以后无风无浪打发这些人。”
  “那祭拜过祖父母以后,咱们就搬家。”小管家人决定下来。
  一家人坐到一起,文天说起第九个猴儿笑面虎在京里的趣事来。到睡的时候,春草送无忧回房,她拖个床铺睡到床前,方便夜里无忧使唤她。
  ……
  夜静更深,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一个黑衣人悄然出现在窗外,点了一枝香伸进去,片刻后,进去又出来掠墙而走。
  天色虽昏,也能看出他的手臂上托着一个人。熟睡着的文无忧没有发现换了“床铺”,睡得依然香甜。
  没一会儿,黑衣人消失在街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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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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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卷 第二十章 ,第五个猴儿小心眼
  竟然在睡梦中不知不觉被劫持,主谋会是谁呢?
  文无忧抱膝坐在草地上想,嫌疑最重的,头一个是昨夜来闹事的第九个猴儿笑面虎,第二个是宇文太师。
  她为什么不把挨一百大板的四老爷,和母女都受创的宇文绫和大夫人算进去,是身处的地方、待遇没有可挑剔的。
  眼前是一道白练似瀑布,飞珠溅玉般从悬崖峭壁滑落。也把周围深谷无路的地势点明。除非文无忧真的是只猴子,否则以少女的力气,十分之一的山壁也爬不上去。
  身后不远是硕大的木屋,坐落在繁花丛中。文无忧自那木屋中醒来,铺的是绣褥,盖的是锦被。
  屋里样样摆设齐全,架上有书,案上有笔,几上有香茶,盆架洗浴东西一样不少。
  碧玉盘中装新鲜点心,一看就知是今天做出来的。
  这样好的待遇,风景又好。四老爷和宇文绫母女才不会提供。
  风雅之地,头一个浮上无忧心头的,只能是十个猴儿似的人物。昨夜出现的笑面虎周大人率先中选。
  爹爹昨天说的故事,隐含十大公子并不互相交好。说完后又直截了当的对女儿说了句俗语:“见人只说三分话,不可全抛一片心。”
  这不是表明和笑面虎不是好友。
  劫持无忧而要求爹爹,或者劫持无忧而和爹爹报前仇,极有可能。
  为什么又怀疑太师?
  身居高位最不容易原谅背叛,爹爹才华越高,太师失去他只会越生气。
  在无忧身上报复一记在情在理之中。说不好,这会儿正装模作样的寻找,在爹爹面前讨大大的人情。
  不管出自太师和笑面虎,文无忧都没打算坐等解救。她可以想像的到,一早见不到自己,爹爹母亲必然伤痛的发疯。这种时候最容易上当,只怕那主谋想要的正在展开。
  她眼观鼻、鼻观心,老僧入定般盘膝坐着,一边思索,一边全神贯注木屋中动静。
  那里有一桌子好饭菜,是送来的午饭。早饭无忧没有动,怕有毒。上午看出来劫持的人没有恶意,反而希望她能在这里吃好睡好,午饭故意不吃。
  如果想杀她,早就动手。如果要她好好的,他一定会出现。
  ……。
  黄昏来了又走,夜色上来,月亮上来,金黄的好似大饼。
  出来几颗星星,跟母亲做的细巧点心一模一样。
  深邃的银河,文无忧看上去是一锅好汤水。
  肚子里“咕咕咕”叫着,从没有饿过一顿饭的她咽了咽口水,又咽了咽口水。
  今夜那个人不出现,文无忧毫不怀疑自己先放弃,拿起东西来大吃一顿。
  她是打算逼人现身,没打算把自己饿死。她还要好好的回家和父母亲团聚呢。
  “哄”地一声,背后有了动静,有什么暖融融的在风中过来,火石的味道先出来,随后是松明火把香。
  果然来了?
  不易觉察的微笑勾起在文无忧唇角,既然对方沉不住气,她更不紧不慢的转动身子,把脸儿扭向后面。
  一股子烤鸭、红烧鱼、香菇鸡、炖羊腿的香味后面,又是一股子橙子香、梨子香、红枣香、蜜饯点心香。
  香味最浓郁的地方,是无声无息出现在木屋外的一桌席面。两边十数枝火把,照亮居中坐的一个人。
  只有一个。
  他态度闲雅,对得住谷中怡人景致。宽松的绿罗袍,袖口领口都镶珠子,对得住他的容貌。
  他的容颜比月只差一点儿,比星还要明亮三分,不折不扣是跟文天不相上下的美男子。
  只可惜手里抱着个鸭子啃,把美男变成饕鬄。
  那啃的姿势,大嚼中啧啧有声:“好吃,上好肥鸭,再配上这新打就的面饼,”
  取一张饼在手上,撕下玉白的一条鸭肉卷进去,还没住嘴的意思。
  “啧啧,再卷点儿芽菜,”
  “啧啧,再来点儿黄瓜,初春的黄瓜出自花房,不但嫩而且还有花香,啧啧,”
  饿了一天的文无忧听不下去,本来想好的斗智斗勇快让卷到面饼里。自己吃不成,也不打算让他吃的痛快。转转眼珠子道:“鸭肉吃多老的快,难怪你这么老。”
  他吃的太卖力,额头上不多的皱纹和眼角细纹暴露在火光中。
  “胡说!你才老了呢,别人都说我丰姿不减少年。”男子暴跳如雷。
  只这一句话,文无忧心中出来两个人选。
  看他吃相淋漓,本来猜他是第六个猴儿吃东西。可一句话就气炸肺似的,文无忧又猜他可能是第五个猴儿小心眼,和第十个猴儿爱着急。
  是与不是?再试一试就能知道。
  文无忧忍住快要流出来的口水,一本正经地道:“想知道爱吃鸭肉为什么老的快?你想啊,鸭肉滋补养胃,我为什么还要这样说呢?”
  停一停,对方不着急,冷笑以对。
  “因为你看上去太老了呗。”
  这一句话对方直接跳了起来:“你才老你才老,你今儿不老明儿也老。后儿更老。”
  文无忧胸有成竹地笑了,悠然扬声:“前京都第五名公子,你果然是个小心眼儿。”
  对于为什么说他老的原因,一点儿着急听的意思也没有。反倒再次胡扯他就跳脚。别人无根无据的话也放在心上,不是小心眼儿还能是什么?
  “哼!”小心眼儿公子倒不否认。
  文无忧也不同他绕弯子:“想用我怎么要挟我爹爹?”
  “哈!随我高兴。你在我手上,宇文天还不由着我收拾。我让他像这条鱼一样红烧,他就老实蹲锅里煎熬。我让他像这果子露一样,他就乖乖在磨盘里呆着,下面摆个盘子接汁水。”小心眼儿公子话头上能占便宜,看上去很开心。
  文无忧在他的话里气坏了,他竟然敢这样对待爹爹?攥紧拳头拼命想法子:自己说不吃不喝,人在他手上,未必威胁得住他。无忧见过强行灌行灌喝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