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红紧紧咬住嘴唇,有一道血红的印子出来,而这印子的周边,浅浅的泛着白。
这一刻,宇文红再也不想怎么为同谋们和自己解脱,而是盼着大夫人赶紧让押走,不要在这里供出自己。
当然,大夫人让押走,审问的时候保不齐也说出来。但是却为红大姑娘争取一定的钟点。
好在,大夫人心魂都乱了,一时之间没有想到宇文红,她让强带走几步,也只乱嚷乱叫,只字没有说到宇文红。
揭开谜底的人,是愉快的文无忧。
差一点儿让当成贼拿,现在真相浮出一大半,文无忧有愉快的理由。
她笑了笑:“各位大人,画首饰的确实不是大夫人。”
“谁?”
办案官员这会儿不怕拿人走,齐唰唰的亮了眼睛。
首饰图样女眷们传看一遍以后,落在文无忧手里。
她看一眼,又晃一晃,倒不必很生气,款款的说起来:“这首饰是我七岁生日那年,爹爹为我特地往苏州采买。进京以后,我只戴出来一回,伯母婶娘们应该都记得,就是在留芳园。”
凌甫很想帮腔,但先开始情势对文天父女不利,凌甫不莽撞,等转机也等想出来可靠的话再说。
等到转机来了,文无忧指责宇文红后,小九妹跳出来就骂,随后明三出来,文天出来,凌甫没有机会。
一旦能说话,凌甫迫不及待的响应无忧的话:“是啊,我亲眼见到你在留芳园戴过,画这首饰的人,就是那几天在留芳园里,还和你熟悉的人。”
宇文红大脑一片空白,眼皮子也跳,面颊上也无端的痛,有危险逼近眉睫之感。
可没有人在乎她的感受。
凌甫说过,小青黑拉着脸,但也帮了忙,酸溜溜地道:“是啊,你在留芳园戴过的,你这个人不好,先戴这套首饰,看看,让人画了去吧?要是先戴殿下赏赐的,就没有这一出事儿。你这个人不好,谁叫你不好来着。”
话说完,小青丫头变成幸灾乐祸。
在他们的话里,宇文红痛出茫然。
她本以为这件首饰出自荣王,仔仔细细地看了又看,越看越认为文无忧配不上。她能把首饰工匠的押记也画出来,就是她以为这是宫中出来的新式样,刻在脑海里,准备回家给自己打一件簪子,上面刻这个新式样。
等到文无忧换了首饰,荣王到处显摆:“哈哈,还是我的首饰好吧,”宇文红才知道自己看错了。但记忆已深,她画出来毫不吃力。
自命为见多识广的世家姑娘,本以为这独特的式样别人家里没有,污蔑也可以来得顺畅。
此时,不亚于一块石头离脚面子不远,还是自己双手抱到离自家脚面子不远……在留芳园里盯着九房姑娘首饰看又最多的人,自己算头一个吧。
大房里宇文绫没有去,庶生的姑娘们,大夫人不许她们出风头比自家女儿盛,她们没去成。二房三房和七房让文天砸了,恨还来不及,见到文天父女就躲开。
四房是红大姑娘,六房是太师。余下五房和八房的姑娘们,也和文无忧坐着说话过,但她们各有心上人,算蜻蜓点水般的相处。
当这件首饰的出处水落石出,宇文红发现自己嫌疑最大。她对一侧窥去。因为将有新的案犯出来,有司的官员们停下脚步,让他们押解的宇文大夫人也还在视线之中。
拖曳过的红裙在草地上翻飞模样,隐隐露出外裙内的绣裙。至于面上的泪啼苦诉,不看也罢。对于女眷来说,只这样露出内裙已跟露出内衣同等的耻辱。
宇文红闭一闭眸,她还是女孩儿家,她还要寻门能显赫的好亲事,她才不要让这样带走。
九房现下炽火难扑,她避一避。
对母亲四夫人使个眼色,四夫人在能牵扯出娇女时,已在妯娌叔伯身侧说来说去,陈述利害,试图让他们帮一帮女儿。
收到女儿暗示,四夫人嘴唇焦急地动着:“父亲,去找你父亲。”
四老爷棒伤还没有好,就算好了,他算在文天手里吃的亏,事先得知今天是为九房的家宴,他也会称病不来。
四夫人对四老爷宠妾、宠妾生的女儿不满良多,夫妻感情也淡薄的所剩无几。但正妻嫡女遇到难处,他身为父亲总不能不救。
而他能不能救得下来,四夫人这会儿想不到。
给过女儿暗示,看着她转身。四夫人继续说服妯娌叔伯们:“大家联起手儿才压得住他,你们不救我们四房也就罢了,怎不想想九房会放过你们吗?”
七夫人也想帮忙,但是她面色难看的提醒:“四嫂,我们这会儿只能明哲保身。”
别的妯娌叔伯们也看向同一个方向。
那里也是文无忧明眸错也不错的方向,顺着无忧姑娘的眸光,包括太师宇文靖都望着。
宇文红的脚步让钉住般,胆怯从她心底升起,让她一步也不能再行。
“天杀的,你欺负了大房还不算,又要寻我女儿,天杀的,”四夫人哭喊着连奔带跑,把宇文红抱在怀里。
“我倒不寻你女儿,是你女儿寻的我。既然欺负了我,话得说明白才走。”文无忧朗朗坦然。
四夫人暴怒咆哮:“你说!你说!你说不出来,我和你打官司去。”
“红大姑娘,本月,你奉太师之命送我们房头账本来的那天,你对我说,妹妹你生得好,嫁云家可惜,你愿意带着我嫁给明三爷,自然的,你居长。”
这话对听的人来说,震撼力不亚于无数响雷把宇文家劈了。
宇文靖这总是表现城府,不怎么动怒在面上的人也怒气勃发,冷喝一声:“孽障!怎么能这样对你妹妹!”
四夫人张口结舌,宇文红说这些话,她是知道的。但万万没有想到文无忧有当众揭露的胆量。她本能的反驳:“呸!下作的东西,一个姑娘家说嫁不嫁的,你的廉耻在哪里?”
正想问有证据没有证据的话,数道寒光激射过来。这是头一起儿愤怒在最前面的人。
头一个是文天,但头一个动起来的不是文天。
春草夸过小青有功夫,很想和她较量较量。小青冲在最前面。裙角蹁跹本应该肖似蝴蝶般美丽,但小青太气了,疾风中裙角一道利刃似的到了四夫人面前。
劈头盖脸一通的骂:“你才没廉耻,你生下这种没廉耻的女儿,你就是没廉耻的根!”
第二个也不是春草,春草觉得内幕越说越多,她应该护着姑娘。第二个是宇文纱。
拿出对待宇文大夫人的疾速,宇文纱在小青的后面赶到,说过宇文家诸房头都不好的她,因也看过别的房头白眼。小手儿把簪子早取下,对着宇文红扎了几下,大大地喊上一声:“没廉耻!”
扎完了,认得小青这京中第一难缠精,往小青后面一躲,簪子尖对外,晃动着脑袋伺机还想再来上一回。
“啊,你们怎么能这样对我……”四夫人崩溃似的大哭,一古脑儿的把妯娌叔伯们叫着:“平时咱们处得好,你们说句话儿吧。”
诸妯娌铁青着面容,几位跟宇文红亲厚的姑娘们铁青着面容。嫁到万安长公府谁不想去?你倒好,这等好事儿便宜那已定亲事的九房姑娘。
宇文红自懂事体以后,在家里精心经营的小党派,山崩石裂般的这就瓦解。
让她天旋地转中,本还可以狡辩几句的底气,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痛打落水狗不是光彩事,但文无忧把话说了个开头,已定亲事的她为了自己名声也得说完。
何况,虽有小青和小九妹帮着出气,四夫人的话也让当事人不还击不行。
“你女儿不管不顾我是已有亲事的人,对我说嫁什么三爷不三爷的,就可以说?我当众申辩倒成没有廉耻?你们房头的廉耻是你定的吧!如今我当众说出来,让大家评个理儿,什么叫没廉耻。”
文无忧深深吸了口气,一口气说了下去:“往留芳园那天,我戴出这套让人诬陷的首饰,你女儿看了半天,问我花式样独特,只能是荣王殿下赏赐。看我首饰的人,数你女儿最多!”
让宇文红气到的宇文家姑娘忘记她们的父辈与九房不和,同声附合:“我们做证,就是她!”
“随后到了园门下车,我找我的未婚夫婿同进,你女儿误以为我看明三爷。又来对我说,在外面呢,这样和三爷对眼儿多不好。这是姑娘们应该说的有廉耻话?这就是我打她一巴掌,和她绝交的原因。我以为绝交了,从此井水不犯河水,却没有想到你们房头,你们这些人,”
文无忧扫视场中,宇文家的人一起低下头,没有一个人敢接她的眼风。
“你们才是下作呢,倒是有多下作,从爹爹带着母亲和我回来,一出子接一出子的闹事!也罢,我管不了你们的龌龊心。只一条,都给我记好了,我有亲事!当众说亲事不是姑娘的行径,但这是让你们逼的!都带着耳朵记住一万年,爹爹母亲为我定好了!不劳你们再费心!”
文无忧愈发的生气,对着宇文红又是一通的痛骂。
“你总是自命聪明,欺负不了爹爹和我,就对付我房里的侍候人。横竖是见不得我们一家人安宁,指望今儿客人多,放点儿风声出来,捕风捉影、空穴来风也能害到我们。想瞎你的心。”
“你说是我,有证据吗?”宇文红弱弱的回。话一出口,虚弱的自己都听不下去。
“我没有,你留的有。”文无忧对已让看管的宇文大夫人轻蔑的斜斜眼神:“你指使大夫人,你能给出什么好处打动她?只怕又说爹爹出了风头,先找的是让爹爹打伤的绫大姑娘吧。”
“绫大姑娘骄纵的性子,她要是知道你反把她的父母攀扯进去,她会为你隐瞒吗?”
宇文大夫人惊恐万状:“不不,别把我女儿扯进来,我招我说实话,是红儿出的这计策,她说给九房抹一鼻子灰,让九房抬不起头来。”
宇文红面如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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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六十六章 ,不作摇尾乞怜之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限,每个人都有自己周护的人。四夫人为了女儿到处恳求妯娌叔伯,宇文绫又何尝不是大夫人的心头肉。
四夫人绝望了。
号啕大哭出来,把女儿紧紧抱在怀里:“不能带我的红儿走啊,不能带走她啊,”
此时情势,四夫人都没法子狡辩下去。一时间,她泪水如长河泻洪般滚落,伤心凄惨顷刻间老了十岁不止。
七老爷听不下去了。
他倒不为四夫人母女灰白的面容出头,也没有想到宇文家的脸面丢得干净。多带走一个人,就多丢一层。
低低地唤着:“哥哥们,八弟,难道咱们就由着九房踩吗?就是踩,也让他知道硬骨头。”
这事情到此不用再说,明摆着是大房、四房互相勾结,结果呢,满坑满谷的灰扬到自己脑袋上。
“咱们没有一个出头的,九房可就得意了!”七老爷这样说。
七房也有女儿,七房的女儿素日还和宇文红最好。七夫人对宇文红的恼怒最深,对丈夫的话冷哼一声还没有说出来,二老爷、三老爷这另外两位挨过文天新鲜打的人站出来,叹气道:“是啊,请客呢,不能由着闹啊。”
冠冕堂皇的话,把七夫人即将对丈夫的骂噎住。七老爷对宇文靖走去,二老爷、三老爷对刚指派的办案官员走去,试图说个人情。
“六叔,千不好万不好,大嫂是您的侄媳妇,红儿是您的孙女。就算从九房论,也是一家人。您真的眼睁睁看着不成?”七老爷跪下来,回身对四夫人指指,见到她的大恸,想到自己在九房手下吃的亏,鼻子也一酸:“您看,四嫂足够可怜了,就算是她错,现在各执一词,还不能知道谁是谁非是吗?她已经很可怜了……。”
“呜呜……。”四夫人也没心智失狂,知道帮着她,愈发的哭的惨不忍睹。
“嗤”,文天又来上一声取笑。
七老爷硬着头皮,心想可怜已经扮上,扮到底,拉下你一层脸面最好不过。
他低声下气:“大哥,您看,您没伤到半分不是?你房里姑娘不过就听了话,也没伤到不是?您再看看大嫂,她裙子都让拖破。您再看看红儿,她吓的不行,您再看看四嫂,您护女儿,她也护女儿不是?您再看看大哥……。”
“我呸!”周英虎骂了一声:“他娘的你先寻事,你还真可怜。”
这话好似一盆滚烫的炭火加上辣椒汁子浇到七老爷头上,让他满面满身的火辣辣,但他咬牙坚持着,双手死死按住地,寸步不让的和文天对着眼:“大哥,您看他们可怜不是?您没动分毫。”
宇文靖面上都有一片涨红,暗骂这当众不要面皮的话能不能别说。太师刚才是不想管,这会儿是说什么都难看,索性木着脸还是个不说。
让他就此对文天吩咐什么,他也说不出口,又怕文天当众给他难堪。继续闭着嘴。
七老爷的一片可怜,文天没有恼。他笑了:“老七,你知道我的!正,一身正气!坏,顶天立地!这辈子,我没当过摇尾乞怜之人。”
正,一身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