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对着文姑娘又有讽刺之语,却不能把母亲也说进来。什么叫误会一场?分明是你在这里大闹。
耿氏本不想和她同来,但身为长嫂得做点儿什么,怕她觉得没意思来晚了、来的不痛快,惹得婆婆发怒,全家不痛快。劝她一路子,却没有想到不起作用。
耿氏真想给她几句,但看婆婆沉下脸,她闭口不言。
万安长公主在次子明达面前,从不隐瞒她不喜欢乔氏,所以不许乔氏主家事。顺带的,对次子也不悦满满。明达一直很小心的试图挽回,独乔氏是个会看眉眼儿,却一定不服的死人。
身为长辈,她不会即刻接话,又不是金殿斗郭村,话说慢了会吃亏。慢慢的,先有了一声嗯出来。
这是给别人肃立的钟点。
耿氏垂首,房里丫头也垂首,小郡主姐弟也不再奔跑,慢慢的走来。乔氏不懂,大睁着双眸犯糊涂,仿佛在问,这是怎么了?
文无忧不懂,却能领会。但她顷刻间想到,她会离开这家,不管婆媳有多少旧矛盾,不愿意婆媳为自己增加新仇。她会再住一段日子,避不开乔氏,自己不说话,乔氏还以为吃定自己。
以后寻衅,不会在少数。
有时候一个人出去让人欺负,三个人出去不会,也含这个道理。有人认定独你没能耐。
乔氏先出声,无忧回话,并不算夺了长公主的份儿。长公主那一声震房里的嗯也太平缓,文无忧抢到前面,对乔氏含笑:“多谢二夫人想着,几天不问安,早回过殿下,没有对二夫人说的道理,所以你见不到我。要说几天不见,就是生病,二夫人钟灵毓秀,想必只有关切的心,没有别的意思。”
长公主闪闪眼睫,有了笑意。
耿氏忍住笑。
乔氏哎哟一声,眼睛水汪汪出来:“母亲,我,我没有什么意思?文姑娘却这样想我?母亲为我作主啊。”帕子掩面,仿佛已经哭了。
还是文无忧接了话,继续含笑:“二夫人问,我回,你这是怎么了?和你说一句话,却说出天大的事情来,以后你问话,恕我不再回。”
乔氏弱不经“话”,身子一歪坐到地上,扶着地哀哀哭了:“我没有别的意思,母亲在这里听着,大嫂也听着,我哪有什么意思呢?却怎么跑出天大的事情。”
长公主冷冷看着,乔氏总是不费事儿就能恶心到人。耿氏也不齿,去扶乔氏:“快起来,”又让丫头们扶。
“如果可以,请大夫人和姐姐妈妈们不要管,本来我没有多心二夫人的话,纵然是我误会,她误会,也说得清楚。但这做派,难免我疑心,二夫人是早有准备吗?还是在闺中的时候,就习惯说句话往地上哭?是我和她的事儿,容我们独说个明白。”
文无忧对耿氏欠欠身子,又对丫头们颔首。
万安长公主抬一抬手:“你们不要管,让她们自己说。”
小郡主对嗣哥儿使个眼色,溜到耳房,从耳房溜了出去。
乔氏若是哭出来大乱不止,她会得逞的继续哭下去。但房里大家屏气静气等她一个人哭,一个人怎么玩得起来,乔氏起身,泪眼婆娑地对着文无忧深深行下礼去。
耿氏嘴唇动几动,憋着一团气没有说。长公主也明显有了气。文无忧一动不动,受了这个礼。
为什么要躲呢?她要行的不是吗。她说话影射,原也应该陪个礼。
乔氏当然还有话,怯声怯气地道:“好妹妹,原是我不会说话,我往这里来,也不过就是请安的时辰。平时,我上哪儿能见到妹妹。所以我但说话,便是请安钟点不见妹妹,是我说错了,妹妹不要生我的气,原是我没有身份的人,请多多原谅。”
她看上去好可怜的一个人儿,乍一看,文无忧好生的昂扬,指不定有多霸道。
文无忧笑了,她最不怕对付的就有这路人。
能凌弱的时候就凌弱,不能的时候她就是最弱的那个,好似周边经过个蚱蜢也凌弱了她。
内宅里妇人常用的一手,以机率来算,云家不会没有。文天夫妻曾着重地帮女儿说过几类人,这就是其中的一类。
她先发难,她先示弱,等招惹出一堆的人来,她就成满地打滚,最可怜的那个。
话呢,也没有绝对重点。一会儿她说的不对,你多了心。你怎么跟她多心呢?她又不是有意的。一会儿她原是这家里没有身份、没有地位的人。这口吻说谦逊也行,是膈应人也成。你怎么能跟她一般见识呢?你就不能大量点儿,你就不能宽宏点儿?
都怪你这个人没度量,爱挑事儿,别人说句话你也多心。最后会变成这样,起初说的话,让大堆的话裹走,当事人跟着她的话走,也直接是个糊涂。
吃了亏,还想不到从哪儿吃起。
文无忧才不吃这一套,也没功夫让乔氏的话裹着走,嗤笑过,一语中的:“二夫人后面说再多,也不能改变,话,是你问我,我回你,是我对你的礼貌。后面你没有身份这些话,你以为哄得住谁?又与我有什么关连?咱们要说,就从你说我请安不到开始,”
乔氏觉得水泼不进,暂时没好主意,弃了文无忧,跪到长公主面前,艳丽的脸儿泪花花,悲声可以去唱戏:“母亲,我对母亲一直敬重,自进门后,不敢有丝毫的怠慢,母亲知道我,我不是那样的人,这多心的事儿可不能办啊。”
耿氏抽抽嘴角,这又扯到你对母亲的敬重上面去了?母亲不帮你,就成办了多心事情。
她忍不下去,她也想说几句,让乔氏不要再闹,外面进来三个人。明逸一步跳进来,后面跟着小郡主姐弟。
房中一扫眼,文无忧没事人般的站着,跟表妹表弟说的让人欺负明显不符。倒是二嫂乔氏跪在母亲面前,又泣又悲说着什么。
明逸头一个印象,这不是谎报军情?回身挑眉头,小郡主姐弟小手指着乔氏。
“怎么了?”明逸问道。
乔氏回身见是他,如见亲人一般的放声痛哭一声:“三弟,你要为我作主啊,”
耿氏揉胸口暗咬牙,对自己的贴身丫头道:“帮我盯着,她要是敢对大爷来这一手儿,我饶不了她。”
“……多心了……没身份了……关心也不能说了……。”乔氏又来上一通哭诉,明逸从三句后,就听出门道。乔氏还在说,有个小厮跟明逸来,在门外站着,明逸使个眼色,小厮跑出去。
乔氏说完,武安侯明道,昌邑侯明达一起过来。这二位和明逸在书房用早饭,乔氏以为丈夫出了门,明逸一找就找过来。
明达吓了一大跳,妻子怎么哭的泪人儿?又见到母亲面色不豫,明达跪下来:“母亲饶她这回,她不懂事体。”
明逸坏笑:“二哥,不是和母亲,是和我。”
大爷明道皱眉,娶乔氏,把母亲气的狠,明道对明达看法还在心里,冷喝道:“说!”
“大哥,是我不懂事儿,是我得罪了文姑娘……”乔氏再次大放悲声。
“乔氏你也够了!”耿氏早在心里等着,这回彻底忍不住了。
刚才也不是她躲懒,先是长公主要发威,没发成,文无忧又让别人不要管,耿氏可以不说话。但对她的丈夫来这一手儿柔弱,耿氏也火了。
“从你进来,话让你一个人说干净,眼泪让你一个人哭干净,你当这是你家吗!你家的做派别带到这家里来!”
“大嫂,您这是怎么了?我素来敬重您,您哈口气儿也记在心里,大嫂,您怎么向着外人?”乔氏又扯开八丈远。
明道深深吸一口气,面上已是不能忍耐之态,对明达狠狠瞪着。明达也觉得不对,对乔氏使眼色:“谁是外人,这里哪个是外人!”
文无忧好笑接了话:“请听我一言,请二夫人放开了说,畅所欲言,才分出事情首尾。都别拦着她,请她说干净。”
明逸也道:“这话有理,二夫人,你请说。”
明达让弟弟嘴里的“二夫人”灼烧到,有了痛苦之色。乔氏呢,办这样事情是老手,全家人聚齐,巴巴着话的不见得有理。她只是哭个不停,说着:“是我的错,是我不招人喜欢,”
文无忧定定看着她。
明逸定定看着她。
明达怒道:“好了,你别说了!”乔氏住了哭声。
文无忧走上前一步:“你不说,当事人就是你和我,那应该由我说。你说的时候,我不插话,我说的时候,你也别插话。你记不住,那还是你说个足够,我再说不迟。”
明道已能明白几分,威严地扫一眼房中,厉声道:“就是这样,还有谁是有话说的,先说!说到没话说!等别人说话,不许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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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嘿,一个极品。不过极品在明白人群体里,赢不了。
第一卷 第九十四章 ,明二爷娶亲的真相
做为长子,武安侯明道平时总板着个脸。对于不是好进家门的乔氏避大伯子小婶子的嫌也好,不喜欢她也好,从没有好脸色。
对于他说的话,有话你就说明白,你不是总抢先说吗?否则,你就容别人说话。乔氏怎么能服?
她不搅混这家里的水,她怎么能得利?
再说武安侯的话里要把这事情弄清楚,对乔氏不利。乔氏泪如雨落,梨花带雨,海棠带雨……她生得娇艳,如花全带上雨。对着明道泣道:“文姑娘说过的话,大伯再说一遍,这是为着什么,大伯不肯偏向着家里人?”
厉声出来,这一回是她的丈夫二爷明达。
昌邑侯明达对妻子冷若冰霜,一字一句地道:“我刚说过,这里没有外人!你没听见吗?怎么又跑出个家里人!”
乔氏有好身子骨儿,正年青,当时令,不怕明达生气。但实在面上无光,委委屈屈般闭上嘴。指望她老实不可能,低吟般泣着,好似房里有什么颤抖人心。
万安长公主忍无可忍,但也没有对次子发怒,借着这个机会让他收拾乔氏。
自从他那一天是那样的回答,万安长公主就对次子凉了一半的心。娶进乔氏以后,见乔氏左一个女人、右一个女人塞给明达,明达甘之如饴模样,万安长公主又凉了余下的心。
享乐的心每个人都有,但是要看来自谁。难道郭村觅些绝色佳人送来,你也要了不成?
看穿乔氏就是个跳梁小丑,万安长公主从来不愿意跟她多话,也并非有意的,因此不给乔氏作怪的机会。
她让乔氏的泣声扎得耳朵发麻,一双眸光就只不嗔不怒的看向次子明达。
明达窘迫的难堪在面上,下意识又扫了一眼房中别的人。见大嫂耿氏目光炯炯瞪着自己,这样看小叔子已是失礼,已不是她平时大家闺秀模样。
慌乱的再看看明逸,见他绷着个脸。再看明道,见大哥面更寒。
仿佛都在说一句无声的话,你能不能管好房里人?
夫妻之间的亲昵,自己最清楚。有一些亲昵一旦出现,明达知道自己约束不住乔氏如大嫂对大哥般乖乖听命。
但这不表示明达束手无策,他对外面吩咐跟自己的人:“回房去,让收拾二夫人的东西,备车,把她送回娘家住些日子。”
门第悬殊的亲事,就有这种压制性局面出来。明家若是想让乔氏归宁,她想也不回去也不行,问个理由么……
乔氏哭着又软倒了身子,她知道悲切切弱女子有耍无赖的本钱,抱住明达的大腿,娇声泣泪:“二爷,我做错了什么?”
“回你家哭完了,你再回来。”明达让兄弟们和大嫂盯的有些烦躁。
乔氏的陪嫁丫头也在房外,悲泣一声抢进了房——若是平时她们哪敢这么大胆,这不是自以为有缘由吗?
“二爷,这事儿不怪二夫人,真的不怪呀……。”
这二位不知哪里来的底气说这话,但独忘记一点,她们对明达没有亲昵上的威慑力。明达腿上拖着个乔氏,也敏捷的超过这对主仆的想像,丫头进了房,也方便明二爷少走几步。
一抬腿,踢出去一个,另一个见势头不对,转身就走,但明达的腿比她的反应快,一脚踏在地上,又一抬腿,把这一个也踢了出去。
打人先激怒他自己,明达对着外面咆哮:“备车,二夫人归宁!”
院子里一阵脚步响,跟乔氏的人不止两个丫头在,还有二房本就有的丫头,还有跟明达的人,小跑着出院子,应该是备车的备车,帮乔氏收拾东西的回房收拾东西。
乔氏圆睁杏眼,不是为了增添好看,是真的惊骇住。
明达已不看她,径直转向文无忧:“文姑娘,清静了,你说。”眼角一闪,还能把母亲隐隐的讽刺看在眼中。
明达不由得一阵气馁,与母亲和好又要晚上一步。但他新婚没有多久,他也把乔氏撵回家,让他责备自己娶错妻子,他还没有想到。
文无忧就把昨天的事情说了一遍,又说了今天乔氏的话:“有二夫人昨天闯我的院子,而和长公主殿下的侍候人发生争执,我今天才不得不把话挑明,几日里不问安,与二夫人不相干。她也不是孩子,声声话里带着问安的时候见不到我,请二爷明查,她有没有言语上的伶俐,您应该知道。若有,就不应该昨天这样说,今天也这样说。难道不知有影射我不问安的意思?那我直白回她管不得,也是正当的防卫。”
明达面色复杂的望了乔氏一眼,眸光冰寒的,乔氏又一回动弹不得。夫妻们都知道乔氏何止言语上伶俐,简直就叫很伶俐。会说天下人不会说的话,会讨天下人不会讨的喜。
乔氏在这个家里可以和婆婆跳脚,却还不能得罪丈夫。乔氏这一回也很老实。
文无忧接着道:“就算二夫人昨天无心,今天也无心,才说这些话出来。权当我解释的出格,后面她又是说自己没身份,又是往地上一软,又是跪到殿下面前说办了多心事儿。总让人看着早有预谋。起因在她,我理当回话。纵然回的错,她要不是多心人儿,她为什么对我的解释恼怒?只有多心的人,才知道什么是多心呢。后面那些足以衍生成另几番争执,按年的钟点来纠缠的举动和话,出来的真没道理。”